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暗战无界之潜龙勿用 > 第一章

宾利车无声地滑入车库,冰冷的自动灯逐一亮起,映照着唐英贝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表演性的余怒和更深层的苍白。怀里的盼盼咂了咂嘴,在睡梦中信赖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这细微的依赖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外壳,泄出一点真实的痛楚。
他将盼盼小心交还给等候的保姆,吩咐了几句关于睡前喝奶的事项,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稳定,听不出丝毫波澜。
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主卧套房——祁娜娜并未要求与他同房,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他反锁上门,背脊抵住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缓缓滑坐下去。地下室的审讯、那双鹰隼般审视的眼睛、那些看似随意却刀刀见血的问题,在脑中疯狂回放。
他们不信。只是暂时找不到证据。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慌就是死路。他必须比他们更沉得住气。
接下来的日子,唐英贝将自己彻底缩回了壳里。他扮演唐英贝这个角色扮演得更加投入,甚至堪称模范。每天准时上下班,在集团公司人力资源部那个不痛不痒的副经理位置上,处理着鸡毛蒜皮的部门纠纷和无关紧要的福利采购报表,对每一位同事都报以温和却保持距离的微笑。
下班后,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陪伴盼盼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他给她读绘本,陪她摇摇晃晃地学步,在她摔跤时第一时间冲过去抱起她,耐心擦掉她的眼泪。那些温馨的画面,通过家里无处不在的隐形摄像头(他早已心知肚明),忠实地传递到某些监视者的屏幕上。
他甚至对祁娜娜也更加体贴入微。留意她餐桌上多动了一筷子的菜,下次就让厨房准备。在她因为孕后恢复和集团压力而情绪失控、摔碎东西时,他不再只是沉默地打扫,偶尔会尝试用一两句笨拙的、符合他身份的话去劝慰,结果往往是引来更尖锐的嘲讽,他便适时地闭嘴,恢复沉默。
他像一个最敬业的演员,沉溺在角色里,每一分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经得起最严苛的镜头推敲。
祁娜娜对他这种沉溺似乎乐见其成,又或是根本毫不在意。她依旧忙碌,忙于恢复身材,忙于各种名媛聚会,忙于——他隐约察觉到——某些她父亲和祖父似乎并不完全希望她参与的家族事务。她偶尔会带着酒气深夜归来,有时情绪亢奋,有时又异常低落。
一次,她参加完一个艺术拍卖晚宴回来,情绪明显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没回自己卧室,反而跌跌撞撞推开唐英贝客房的门。
他立刻惊醒,坐起身,手指无声地探入枕头下侧,握住了某种冰冷坚硬的东西,脸上却露出被惊醒的茫然:娜娜
房间里只亮着夜灯,光线昏暗。祁娜娜没开大灯,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妆有些花了,眼神亮得有些不正常,手里还捏着一只细长的香槟杯。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红唇上,摇摇晃晃地走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的异样香气。她俯身,几乎趴在他床上,眯着眼打量他,吃吃地笑起来:装……接着装……唐英贝,你每天戴着面具……累不累啊
唐英贝心脏一缩,脸上却露出窘迫和无奈:你喝多了,娜娜。我扶你回房休息。
他作势要起身。
她却突然伸手,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压低了声音,气息喷在他脸上,那股甜腻香气更浓了:告诉你个秘密……今晚……今晚我做成了一大笔生意……比爷爷那些死板的矿石、数据……有意思多了……
她眼神飘忽,带着一种瘾君子般的迷幻和炫耀:漂亮的画……漂亮的瓶子……里面……藏着更漂亮的‘天堂’……直通欧洲……那些大人物……抢着要……
唐英贝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艺术品走私!新型DU品!祁家竟然还涉足这个!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只能顺着她的话,用哄劝的语气,试图套取更多信息:什么天堂娜娜,你说清楚点,是不是又被人骗了什么生意这么危险……
危险祁娜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张开手臂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这才叫刺激!这才叫权力!爷爷他们……哼……一群老古董……只知道卖qing报……抠抠搜搜……我们这才叫……一本万利!
她忽然又凑近,眼神变得迷离而狂热,盯着他,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你……你也想要吗‘天堂’的滋味……尝一口……什么烦恼都没了……什么狗屁任务……什么装模作样……都忘了……。
唐英贝猛地向后一仰,避开她的手指,脸上终于露出真实的惊怒和一丝恐惧——这恐惧半真半假,既是对她状态的震惊,也是对自己处境的担忧:你疯了!祁娜娜!你难道沾了那东西!
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她。她咯咯笑着,后退几步,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胆小鬼……她嘟囔着,眼神开始涣散,亢奋过后是极度的疲惫,没劲……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子……你们……都一样……
她脚步虚浮地转身,像一抹华丽的幽灵飘出了他的房间,门也没关。
唐英贝坐在床上,冷汗这才涔涔而下。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令人不安的甜腻香气和她话语里巨大的、致命的信息量。
祁娜娜涉DU,并且利用艺术品拍卖进行跨国走私。这条线,和他之前掌握的祁氏集团高层窃密并出卖国家机密、巨额逃税并行,让祁氏集团的罪行更加骇人听闻。
他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出去。但经过马术俱乐部一事,他身边的监控等级显然提高了。常规的、甚至他预留的紧急联络方式,风险都极大。
他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时机。
几天后,时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盼盼突发急性肺炎,高烧不退,连夜被送往本市最好的私立儿童医院
VIP病区。
祁娜娜当时正在外地参加一个时尚活动,闻讯后只是不耐烦地打了电话回来,抱怨了几句麻烦,让唐英贝处理好。
唐英贝抱着呼吸急促、小脸烧得通红的盼盼,心急如焚地守在医院。祁家派来了助理和保镖,前后打点,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顶层独立的病房,但也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
盼盼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唐英贝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房里,喂药、擦身、量体温,看着孩子因为难受而哭闹,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小脸发青,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那种真实的焦虑和心疼,无需任何表演。
祁家派来的人起初还尽职地在病房外守着,但连续两天两夜,唐英贝所有活动范围仅限于病房和走廊尽头的开水间,所有心思都挂在孩子身上,他们的监视便逐渐松懈下来,只是例行公事地轮班。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三天凌晨,盼盼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沉沉睡去。唐英贝熬得双眼通红,喉咙干得发痛。他轻轻带上病房门,对门口打着哈欠的保镖低声道:我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瓶水,很快回来。
保镖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医院的深夜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死寂。他走向电梯间,并未在一楼的贩卖机前停留,而是径直穿过深夜无人值守的大堂,走向侧门一处偏僻的消防通道。
通道门吱呀一声推开,外面是医院后院,连接着一条供应物资的小巷。夜风凛冽,吹散了他连日的疲惫。
他快速走到巷子深处一个大型医疗垃圾箱后,阴影完美地吞噬了他的身影。这里是他入院第一天就凭借记忆中的城市地图和现场观察选定的地点,是监控的死角,且信号屏蔽相对较弱。
他蹲下身,从鞋底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米粒大小、一次性使用的信号中继器,迅速将其贴在垃圾箱背后一个锈迹斑斑的螺栓下方。然后,他拿出手机,屏幕光在黑暗中照亮他紧绷的脸。
他没有发送任何新信息。那太危险。他只是快速激活了一个预置的、极其简短的信号代码——代表危险升级,请求紧急联络,旧信息可信度极高,并附着了一个代表他此刻身份状态的安全标识。整个过程在三秒内完成。
就在他拇指即将移开按键的瞬间——
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不是医院正常的声响。
唐英贝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熄灭屏幕,身体如同猎豹般无声蜷缩,紧贴住冰冷的垃圾箱铁皮,呼吸屏住,所有感官瞬间放大到极致。
黑暗中,巷口的方向,传来一个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戏谑的英语句子,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终于熬到忍不住了
是那个境外客人安德森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直在等!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唐英贝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咻!
一声轻微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划过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打在垃圾箱上,迸溅起一簇刺眼的火花!
对方直接下了杀手!
唐英贝翻滚后毫不停留,借着垃圾箱和堆放的废弃床架作为掩体,猛地向巷子另一端狂奔!他的心跳声在耳膜里疯狂擂动,但脚步却异常轻捷灵活,每一次变向都精准地利用着阴影和障碍物!
咻!咻!
又是两枪,子弹擦着他的衣角射入墙壁,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对方不止一个人!脚步声从巷口和侧面的围墙上方传来!他被堵在了这条死巷里!
绝境!
他猛地扑向一堆废弃的软包装医疗耗材,身体撞入其中的同时,手腕一翻,一直藏在袖口里的那件冰冷硬物滑入掌心——不是枪,而是一个比香烟盒还小的强光爆震器!
他看也不看,凭感觉朝着枪火闪动和脚步声最密集的方向,猛地掷出!
嘭!!!
一声并非巨响但足以让人瞬间致盲失聪的闷响,伴随着刺眼至极的白色闪光猛然炸开!整个小巷被照得如同白昼,瞬间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妈呀!
我的眼睛!…啊!
惨叫声和怒骂声顿时响起,追击的脚步声瞬间混乱!
唐英贝利用这争取来的、可能不到两秒的时间,从耗材堆里一跃而出,像一道影子般扑向巷子最深处——那里有一堵近三米高的围墙!
没有丝毫减速,他在冲向围墙的最后一刻猛地蹬踏侧面一个废弃的铁架,身体借力向上蹿起,手指精准地抠住了墙头粗糙的砖缝,腰腹发力,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翻了上去!
墙头可能有碎玻璃或铁丝网!但他顾不上了!手掌传来一阵刺痛,他毫不在意,落地一个前滚翻消去冲力,已然到了墙的另一边——一条更狭窄、堆满垃圾桶的居民楼后巷。
他毫不停顿,爬起来沿着后巷发足狂奔,身后的围墙那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混乱的脚步声,但他们被那爆震器暂时拖住了,翻越围墙也需要时间。
他不能回医院!更不能回家!安德森的出现,意味着对他的怀疑已经上升到清除级别!祁家,或者至少是祁家内部的某一股势力,已经不再满足于监视和试探!
他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疯狂穿梭,依靠对这座城市骨子里的熟悉躲避着。冰冷的夜风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手掌被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
信号已经发出。而猎杀,已经提前开始。
他必须活下去。在下一个联络指令到来之前,在被祁家和境外势力撕碎之前,像幽灵一样,消失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
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挤压出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像薄刃。唐英贝在小巷的黑暗里狂奔,身后遥远的咒骂和混乱的脚步声是催命的鼓点。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冲出一条窄巷,眼前是稍宽的后街,对面是老旧居民楼黑黢黢的入口。没有犹豫,他像受惊的狸猫般窜过街道,闪入最近的一个门洞。楼道里堆满杂物,弥漫着潮湿和饭菜馊掉混合的气味。他一步三级地向上蹿,不敢发出太大响动,耳朵却竖起着捕捉楼外的任何异动。
直到冲上天台,冰冷的夜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他迅速匍匐,爬到天台边缘的水泥护栏后,小心地探出一点视线。
下方,他刚刚逃离的那片迷宫般的小巷区域,几道手电光柱像困兽一样徒劳地扫动。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巷口,下来两个人,与追兵汇合,简短急促地交谈。是安德森的人,还是祁家派来的清洁工
他缩回头,背靠冰冷的护栏,剧烈地喘息着。手掌被墙头碎玻璃划破的地方现在才传来尖锐的疼痛,血黏糊糊地沾满了掌心。他撕下内衬衣角,快速而用力地将伤口缠紧止血。
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高速运转。医院不能回。家是陷阱。祁氏集团大厦是龙潭虎穴。他像一个突然被连根拔起的棋子,暴露在棋盘最危险的中心。
他需要消失。立刻,彻底。
但首先,他需要知道,刚才那搏命发出的信号,是否成功传递了出去。这决定了他是在进行一场有后援的潜伏,还是一场注定被碾碎的绝望逃亡。
他从鞋底另一个更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柔性屏幕和与之配套的微型接收器。这是最后的后手,一次性的被动接收装置,无法主动发送任何信息,只能等待特定的唤醒信号,显示极其简短的代码。
他将其贴在手腕内侧,用袖子盖好,然后开始行动。
不能留在天台,这里太容易被锁定了。他沿着天台边缘移动,判断着楼间距,选中了相邻一栋略矮的居民楼天台。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重重落在对面天台上,就势翻滚消力。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伏地倾听片刻,确认没有引起注意,才继续移动。
他像一道幽灵,在老旧城区的屋顶上穿梭,利用太阳能热水器、晾衣架、通风管道作为掩体和路径。最终,他从一栋临街商住楼的外部维修铁梯爬下,落入一条充斥着宵夜摊油烟和嘈杂人声的背街。
人气给了他一丝短暂的安全感。他拉高外套领子,低下头,混入稀疏的夜归人流中。手掌的伤隐藏在袖子里,脸上的尘土和疲惫被夜色遮掩。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待,并且处理伤口。
他的目标是一个地方——位于城市另一端、他几乎从未以唐英贝身份去过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连锁洗浴中心。那里人员复杂,流动性大,监控存在盲区,是暂时藏身的理想选择。
他不敢打车,选择步行结合地铁——利用最后一点零钱买了票,混在最后一班地铁拥挤疲惫的人群里,像一滴水汇入河流。
凌晨三点,他走进了那家洗浴中心。温热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沐浴露和消毒水的味道。他付了过夜费,领了手牌和一套廉价的浴衣,低着头走向男宾部。
在烟雾缭绕的浴区角落,他假装泡澡,实则利用水汽和人群的掩护,快速检查了手腕上的接收器。
屏幕是暗的。
没有回应。
心向下沉了一分。是信号没发出,还是……上面认为他已经暴露,失去了价值,或者干脆就是个陷阱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慌。现在只能假设信号已发出,并按照最坏情况打算——他已被全面通缉,祁家和境外势力正在全力搜捕他。
他需要钱,需要伪装,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哪怕只是临时的。
洗完澡,他换上浴衣,走进休息大厅。灯光昏暗,鼾声四起。他找到一个最偏僻的角落躺下,闭上眼睛,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天快亮时,机会来了。一个满身酒气、鼾声如雷的男人摇摇晃晃起来去厕所,手机和钱包随手塞在枕头下,露出了一个角。
唐英贝等待了几分钟,确认那人睡熟,周围无人注意。他像一片羽毛般滑下休息榻,经过那人身边时,手指如同最灵巧的泥鳅,探入枕下,夹出了那个鼓囊的钱包,瞬间滑入自己宽大的浴衣袖中,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径直走向洗手间,反锁进一个隔间。钱包里有三千多现金,几张银行卡,还有身份证。他拿了现金,将钱包和证件从隔间下方的缝隙塞了出去,让其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掉落。这点钱不够长远,但能解燃眉之急。
用这笔钱,他在洗浴中心内部的简陋理发店剪短了头发,换了个更利落普通的发型,又在小卖部买了一顶鸭舌帽、一个黑框平光眼镜、一套最普通不过的深色运动服和一双旧球鞋,还有一个廉价的双肩包。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瞬间变得陌生、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男人,稍微松了口气。第一层伪装完成。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是获取信息,并重新建立联系。
他想起了一个人。祁氏集团人力资源部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档案员,姓王,就是那个抱怨过海外项目部旧档案的老头。老王头性格耿直,有点碎嘴,因为不擅长钻营,在部门里不怎么得志,但对集团早年的一些人事和琐事门清,而且,他家就住在老城区,喜欢下班后去固定的公园下棋。
唐英贝决定冒险接触他。这不是最优选择,但却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获取内部当前风声、且相对不引人注目的渠道。
第二天下午,估摸着老王头快下班的时间,唐英贝戴着鸭舌帽和眼镜,提前来到那个离祁氏集团几公里外的小公园,在一棵大树下的棋摊附近找了个石凳坐下,假装看人下棋,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扫视着入口。
果然,快六点时,老王头提着个保温杯,慢悠悠地晃荡了进来,很快就被棋友拉走厮杀起来。
唐英贝耐心地等着,直到一盘棋结束,老王头起身去旁边上厕所时,他才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公园的厕所老旧偏僻。唐英贝跟进时,里面正好没人。老王头正站在小便池前。
唐英贝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压低声音,快速开口:王师傅,集团档案室三号柜最下面一层,左边那份带蓝色标签的‘离职人员未结算津贴表’,你忘了交给行政部了。
老王头浑身一僵,差点尿到手上,愕然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帽檐压得很低的年轻人:你……你是谁你说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唐英贝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更低,重要的是,公司审计部最近在查旧账,那份表如果被他们先发现你滞留了,你下个月还想顺利办退休领全额年金吗
他精准地抓住了老王头最在乎的东西——顺利退休。那份表是他前几天无意中听到老王头和行政部打电话争执时提到的把柄。
老王头的脸色瞬间变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到底……
别问。唐英贝打断他,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没人见过我,你也没丢任何表格。
……你问!老王头显然被拿住了软肋,声音发颤。
集团这两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关于我的,或者……安保方面有什么异常调动
老王头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看厕所门口,压低声音:有……有!唐……唐副经理,你……你昨天没上班,也没请假,行政副总亲自过问了,脸色很难看……还,还有,安保部那边,听说昨天半夜紧急抽调了一队人去市儿童医院那边,说是有什么治安演练,神神秘秘的……另外,好像……好像有几个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在人力资源部这边晃悠,打听你以前的事……
医院!他们果然去查了!而且开始深挖他的过去了!
还有什么唐英贝的心揪紧了。
没……没了……我就知道这些……老王头几乎要哭出来,表格的事……
表格在你左边第二个档案柜的缝隙里,塞进去的,自己去找出来交掉。唐英贝快速说完,最后问了一句,董事长或者祁小姐,今天在公司吗
好像……董事长下午出去了……祁小姐没来……
唐英贝不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帽檐,迅速离开了厕所,留下老王头一个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发抖。
信息量巨大且危险。安保调动、陌生面孔调查、高层动向不明……这一切都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
他必须立刻离开公园。刚才的接触风险极高。
就在他快步走向公园侧门时,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SUV无声地滑到公园正门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锐利的男人,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向公园内下棋的人群。
唐英贝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来了!好快!
他猛地转身,不再走门,而是直接走向公园深处的围墙。那两人似乎还没发现他,正在向棋摊靠近。
他走到围墙根,这是一片生长着杂乱灌木的角落。他毫不犹豫地蹬踏、攀爬,动作比昨夜更加迅捷,手掌的伤口被摩擦,剧痛传来,他咬紧牙关,翻过墙头,落入墙外另一条僻静的小路。
落地后,他发足狂奔,不敢回头。
刚才和老王头的接触,绝对被某种他未知的方式监控到了!对方的速度和精准度令人胆寒!他就像一只撞入蛛网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更多的丝线缠绕上来,暴露在猎食者更清晰的视野里。
他穿过几条小巷,混入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利用人流掩护,不断变换方向,时而走进大型商场,时而钻入地下通道,试图摆脱可能存在的跟踪。
在一个地铁站的公共卫生间里,他再次检查手腕上的接收器。
依旧没有任何信号。
绝望开始像冰冷的潮水般蔓延上来。
他靠在隔间冰冷的板上,喘息着。钱所剩无几,能想到的线索几乎断绝,追捕的网正在飞速收拢。
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不。
还有一个地方。一个极度危险,但或许能绝处逢生,甚至能拿到决定性证据的地方——祁娜娜私下处理艺术品交易的窝点。她那次醉酒后含糊透露的地点,他一直记在心里:城南,一个叫做铂悦艺廊的地方。
那里可能是龙潭虎穴,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扭转局面的机会。
他看了看镜子里那个仓皇失措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用力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
然后,他抬起了头。
眼神里的慌乱和恐惧被一点点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拉低帽檐,走出了卫生间,汇入地铁站汹涌的人流。
方向,滨海市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