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一巴掌把我抽到耳鸣,镜子里我半边脸迅速肿胀,像个发面馒头。
他掐着我的脖子,眼神冰冷地警告我,再闹,我就说你疯了,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说得对。
第二天,我揣着三甲医院重度抑郁和双相情感障碍的诊断书,回家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个疯子。
一个受法律特殊保护的疯子。
01
周辰是一个家暴男,可惜发现这个残酷真相的时候,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婚前,我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打动,以为他是个脾气温和又负责的好男人。
婚后,我才发现他动起手来几乎是冲着要我命去的。
我和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每次我想要离婚的时候,他就威胁说,要让我永远也见不到女儿。
周辰的妈妈跟我们住在一起,每次他打我的时候,婆婆都冷眼旁观。
我回家哭诉,嫂子骂我不懂事。邻居笑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找妇联求助,她们说她们管不了,要我去报警。
我报了警,警察安抚了两句就走了,留下我独自面对更加凶狠的报复。
我去法院起诉离婚,法院的人让我先回家冷静冷静。
不,我冷静不了一点。
我走进精神病院,加急拿到了精神障碍诊断证明。
02

的一声,他的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力道大得我踉跄着撞到茶几。
嘴角瞬间麻了,腥甜的血味在嘴里散开。
女儿在卧室里哭得更凶,我支撑着站起来,男人一脚踹过来,我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男人走过来,拖鞋跟碾过指骨,钻心的疼让我忍不住闷哼。
嚎什么嚎让你别烦我!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茶几角上撞。

的一声,额头像是要裂开,血顺着我的眼角往下流。
这时,婆婆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看见我趴在地上,额头上淌着血,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就转身回去了。
女儿的哭声还在耳边,我想爬过去,可身体像散了架,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我恨自己没用,护不了孩子,也逃不出这地狱般的日子。
男人拿着游戏手柄,重又瘫回沙发里。
我在地上缓了一会,挣扎着起身去看女儿。
女儿额头滚烫,小脸烧得通红。
我摸了摸,心都揪紧了。
我忍着疼再次恳求男人,周辰,我们得去医院,孩子烧得太厉害了。
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发个烧而已,大惊小怪,吃点退烧药不就行了
都快四十度了!这怎么是小事
我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他终于不耐烦地坐起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林晚,你又想讨打了是不是,哪个小孩不发烧感冒你能不能别这么神经质
我抱起孩子准备出门,你不去,我自己带她去。
他妈,我那好婆婆,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就是,就你娇气,把孩子也养得这么娇贵。我们那时候,发烧喝碗姜汤捂捂汗就好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妈,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孩子这么小,烧坏了怎么办
你这是咒我孙女呢
婆婆把果盘重重往桌上一搁。
周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像是看一个物件。
林晚,我说了不许去。不听话的游戏玩一次就够了。
我今天非要去!
我梗着脖子,没有退缩。
为了女儿,我什么都不怕。
啪!
一声脆响。
我的左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
我看到周辰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吼。
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就像个疯子!
婆婆在旁边凉凉地补刀,跟她废什么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新一轮的施暴开始了。
我蜷缩地躺在地上,脑子却异常清醒。
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我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丈夫,一个是我尽力孝顺的婆婆。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嫌恶和理所当然。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我不是妻子,不是儿媳,
我只是一个会做饭、会打扫、可以满足他生理需求、可以替他生儿育女的东西。
婚姻是什么
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披着合法外衣的无期徒刑,而家暴,就是日复一日的刑讯逼供。
屈辱和绝望淹没了我。恨意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我看着周辰那张伪善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
夜深了。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就像个疯子!这句话在寂寂的黑暗里一遍一遍在我的脑子里回响。
周辰和婆婆终于睡了,卧室里传来他们均匀的鼾声。
我抱着女儿,踉跄地走出家门去医院。
03
女儿的病情缓解后,我抱着她,回了娘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客厅里看电视的一家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哥哥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睛瞬间就红了。
周辰这个王八蛋!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又打你了!
老子今天非去剁了他不可!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嫂子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尖着嗓子喊,你去干什么!嫌事儿不够大是不是!
哥哥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奋力挣扎着。
你放开!那是我亲妹妹!
嫂子脸上没有一丝同情,只有被人打扰了清净的厌烦。
亲妹妹怎么了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去了能怎么样把他打一顿,然后呢打坏了你倒霉,回头他还不是把气都撒在林晚身上!
隔壁的张婶探头探脑地凑在门口,压低声音跟对门的李阿姨嘀咕。
哎哟,又被打回娘家来了。
你看她脸上那伤,啧啧,下的死手啊。
李阿姨撇撇嘴。
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也是她自己嘴欠。
我听着那些议论,浑身冰冷,像被剥光了衣服。
我转向我妈,声音都在抖。
妈……
我妈坐在沙发上,拿着块手帕不停地抹眼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了看我哥,又看了看一脸刻薄的嫂子,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里全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晚晚啊……
她终于开了口,哪个女人不是这么熬过来的
牙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呢。
你就……你就忍忍吧。
等孩子大了,一切就都好了。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妈,他会打死我的!
嫂子冷哼一声,用力把我哥往房间里拖。
听见没妈都让她忍了!你一个当哥的就别去添乱了!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明白呢!
哥哥看着我,满眼愤怒,却被嫂子死死拖着,一步步后退。
门被关上了。
我妈还在小声地哭。
门口邻居的议论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绝望得像一座孤岛。
女儿惊惶地望着我,满眼泪水。
看着女儿的小脸,我下了决心,一定要离婚。
04
民政局里,人声嘈杂,混着打印机和叫号器的声音。
我把材料递进窗口,里面的大姐头都没抬。
离婚啊
嗯。
她终于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又低头翻着我的材料。
有孩子了啊,多可惜。
旁边排队的一对办结婚证的情侣在窃窃私语。
你看,又一个离婚的,现在的人真是不懂得珍惜。
那大姐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
小夫妻吵架嘛,很正常。
回去吧,先冷静一个月。
她把我的材料从窗口推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荒唐。
刚走出大门,周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林晚,你死哪去了家务也不做,是想累死我妈吗
我在民政局。我冷冷回答。
民政局呵,想离婚,可以!女儿归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
你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废物,你觉得哪个法院会把孩子判给你!
你敢跟我斗,我就让你一无所有,连女儿都失去!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曾经也有过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薪水待遇都相当优厚。
我喜欢那种踩着高跟鞋,在写字楼里穿梭的感觉。
自信,独立,闪闪发光。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女儿出生。
一天晚上,周辰给我按摩着肩膀,语气温柔。
老婆,辛苦了。
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吧
我愣住了。
辞职为什么
我的工资足够养活我们一家。
念念还那么小,她需要妈妈陪着。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带带孩子,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不好吗
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为我描绘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一个温暖富足的家。
我承认,我心动了。
但我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挺喜欢我的工作的。
那是我奋斗了五年的成果。
周辰笑了,刮了刮我的鼻子。
傻瓜,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再找
女儿的童年可就一次。
再说了,有我呢。
我养你啊。
那三个字,像最甜蜜的毒药,瞬间瓦解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职信。
人事主管惋惜地看着我。
林晚,你可想好了,你这个职位,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
我笑着说:我想好了,家庭更重要。
离开公司那天,我抱着装私人物品的纸箱,站在楼下。
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
阳光刺眼,晃得我有点想哭。
说不清是舍不得,还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以为我放弃的是一份工作,得到的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我错了。
我放弃的,是我自己。
05
我牵着女儿走进妇联。
几个工作人员坐在办公桌后,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
我走到一个看起来最面善的大姐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同志,你好,我想……我想投诉家暴。
那个大姐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抬起了眼皮,懒洋洋地扫了我一眼。
身份证、结婚证带了吗有受伤的照片或者验伤报告吗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我今天吃了没。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指了指头上的伤。
我……这就是证据,我刚从医院出来。
她推了推眼镜,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
大姐,口说无凭啊,你这磕了碰了都有可能,我们办事得讲流程。
我急了,声音也拔高了。
我没撒谎!就是我老公打的!你们不是妇女的娘家吗你们得管啊!
我这一嗓子,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麻木和看热闹。
那个工作人员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嚷嚷什么!这里是办公场所!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们这儿是做调解工作的,不是派出所!
你这种情况,我们管不了。
她顿了顿,扔出最后一句话。
出门右转,去报警吧。
说完,她坐了下去,重新对着电脑,仿佛我只是一个扰乱了她工作的苍蝇。
可是她的工作不就是维护妇女的权益吗
所谓的娘家人,连话都懒得听我说完。
06
从妇联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我抱着女儿,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
最终,我把心一横,走进了街角那间亮着灯的派出所。
门口的警徽在夜色里,像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忐忑地走进去。
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正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起头。
同志,我要报警。
我被家暴了。
他放下手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下说。
我把昨晚发生的一切,连同这些年积攒的委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说得泣不成声,女儿在我怀里也跟着小声啜泣。
他拿笔不紧不慢地记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我说完,他合上本子。
行,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家等着,我们晚点派人上门了解情况。
回家
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我不敢回去。
我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我回去,他会打死我的!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冲里面喊了一声。
老张,小王,你们出来一下。
两个警员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们送这位女同志回家一趟。
我抱着女儿,坐上了警车。
警车没有开警灯,无声地滑行在城市的夜色里。
回到熟悉的家,我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只感到恐惧。
年轻的那个警察上前敲门,周辰打开门,看到警察愣了愣,再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但很快就收敛了。
我和女儿跟着进门,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周辰迅速换上一副老实人的笑脸,将两位警察让进家门,殷勤地递烟。
年长的警察问:你是周辰你老婆报警,说你家暴。
周辰忙说:警察同志,误会,误会。
两口子拌嘴,我老婆情绪有点激动,冲过来挠我,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们俩就动了手。
很好,家暴在他嘴里成了互殴。
婆婆从厨房里端着茶水出来,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放下茶托,指着周辰胳膊上一道浅浅的划痕。你看看,她把我儿子都抓成什么样了!
我们周辰就是挡了一下,她就倒在地上不起来了,还说我们打她!
我指着受伤的额头,你撒谎!
明明是他先动手打我!
我撩起袖子,胳膊上一片青紫。
警察同志,你们看!这都是证据!
警察同志,他这是犯法。
年长些的警察扫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他喝了口婆婆递过去的茶,神情里有些不耐烦。
夫妻过日子,磕磕碰碰很正常。
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靠在门框上,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来回转,像在看一出无聊的家庭伦理剧。
对面邻居的门拉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
啧啧,都闹到报警了,真丢人。
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这是家暴!你们得管啊!
年长的警察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
行了,都少说两句。
他转向周辰,口气像个长辈。
男人嘛,大度一点,让着自己老婆。
然后他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责备。
你也真是,为这点小事就报警,浪费警力资源。
周辰连连点头哈腰。
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我以后注意。
婆婆在旁边帮腔,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太冲动。
警察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好了,没事我们就收队了,下次别再这样了啊。
两个警察离开了。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周辰脸上的谄媚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胜利者的轻蔑。
砰的一声。
周辰关上了门,还顺手上了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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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温和的笑容,转眼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07
林晚,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还学会报警了
劈头盖脸的拳头砸了下来。
他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
报警!你这个疯女人竟然敢报警!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周!
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头上、背上、肚子上。
我蜷缩着,护住脑袋,疼得几乎要昏过去。
可我一声没吭。
哭喊和求饶,只会换来更重的殴打。
这是我用无数顿毒打换来的经验。
看我倒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没了反应,他还觉得不解恨。
他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缩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身上。
小贱种!跟你妈一样,只会哭!
他抬脚就朝女儿走过去。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把我当成牲口。
但他不能动我的女儿。
他一脚踹在女儿小小的身子上。
女儿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
眼前一片血红。
我疯了一般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厨房,抓起菜刀就冲了出来。
周辰正揪着女儿的衣领,扬手要扇她耳光。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举起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砍在他背上。
噗嗤一声。
是刀刃砍进肉里的声音。
他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向我抓来。
我害怕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愤恨,举起刀,又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刀。
两刀。
三刀。
我不敢停,我怕我一停,死的就是我和我的女儿。
他终于支撑不住,惨叫着倒在地上。
为了防止他反击,我红着眼,又在他不停乱蹬的腿上补了两刀。
啊——杀人啦!
婆婆尖锐的叫声刺破了我的耳膜。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想夺我手里的刀。
我反手一刀,狠狠砍在她的手臂上。
她发出一声比周辰更凄厉的惨叫,抱着血流如注的胳膊倒在地上,疯狂地尖叫起来。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我握着还在滴血的菜刀,站在一片狼藉中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全是血。
有我的,也有他们的。
砰!砰!砰!
门被砸得震天响。
开门!警察!
我没动,只是侧耳听着。
很快,门锁被强行破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全都愣住了。
我转过头,缓缓地咧开嘴,冲他们露出一个灿烂诡异的笑。
08
周辰没死。
但是他的腿,废了。
医生说,神经断了,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
我婆婆的伤倒是轻,胳膊上缝了十几针,养养就好了。
她抱着周辰,在医院走廊里哭得死去活来。
杀千刀的!你这个疯婆子!我要让你去坐牢!我要让你牢底坐穿!
他们果然告了我,故意伤害罪。
徐晴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把一份文件拍在我面前。
别怕,有我。
他们把你当疯子,那我们就疯给他们看。
徐晴是我的闺蜜,一个能干的律师,我委托她为我辩护。
开庭那天,周辰坐着轮椅被推进法庭。
他脸色苍白,眼神怨毒,死死地盯着我。
我那个好婆婆,坐在他旁边,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就是她!法官大人,你看看我儿子,下半辈子都毁在这个毒妇手里了!
她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辰也跟着嘶吼: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早就疯了!经常半夜三更自己笑,还说要杀了我!
他俩一唱一和,把我说成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杀人狂。
我坐在被告席上,面无表情。
徐晴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
我的当事人,确实病了。
她把一份精神异常诊断书,呈给法官。
重度抑郁,双相情感障碍。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我去找徐晴倾诉我被家暴的事实。
我对她说,我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武器。
徐晴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我冷静。
她知道,我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到了绝境。
好,你听着。
她的声音切换到了专业模式,冷静又清晰。
根据《精神卫生法》,如果你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在法律上就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简单说,你‘犯病’的时候,砸了东西,甚至伤了人,法律责任都可以减免。
最重要的是,她加重了语气,离婚的时候,由家暴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是法官判决的重要依据。这不仅能让你顺利离婚,还能在财产分割和抚养权上占尽优势。
我明白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总说我有病,那我就有病给他看。
用魔法打败魔法,不是吗
徐晴,谢谢你。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
第二天,在徐晴的陪同下,我坐在了心理评估中心的医生对面。
那是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温和的男医生。
徐晴在来的路上就给我培训过了。
记住,别夸大,也别隐瞒。把你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但要学会组织语言。
比如,你不是‘心情不好’,你是‘持续性情绪低落,对任何事都丧失兴趣’。
你不是‘睡不着’,你是‘入睡困难,早醒,伴有濒死感’。
我看着医生,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我把长期以来的压抑、委屈、恐惧,像倒垃圾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我说起周辰是如何对我拳打脚踢。
我说起婆婆是如何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生不出儿子的母鸡。
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不是演的,这是真的。
医生一边听,一边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我抽噎着,按照徐晴教的,用一种绝望又麻木的语气说:医生,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想从楼上跳下去。有时候看着我女儿,我会想,抱着她一起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看到医生握笔的手,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担忧。
我知道,我成功了。
以前我总想证明自己没病,现在我只想证明我的病有多真。
毕竟,当良民没活路的时候,当个恶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诊断书很快就出来了,白纸黑字,重度抑郁发作,伴有双相情感障碍倾向。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冰凉,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滚烫。
这张纸,比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更能给我安全感。
09
法官大人,我想请问原告,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会病吗
徐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周辰。
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殴打!是你们亲手把一个正常人,逼成了‘疯子’!
她拿出了一沓厚厚的证据。
我历年的就诊记录,那些被医生草草诊断为软组织挫伤的验伤单。
我报警的每一次出警记录,虽然每一次都以家庭纠纷不了了之。
甚至还有邻居的证词,证明他们经常在半夜听到我们家传来打骂和哭喊。
周辰先生,你总骂我的当事人是‘疯女人’。
徐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恭喜你,你的诅咒成真了。
正是因为你日复一日的暴行,才导致她在案发时精神崩溃,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的‘疯’,就是你亲手打出来的!
法官敲响了法槌。
经鉴定,被告人林晚在伤害行为发生期间,处于精神障碍发作期,辨认和控制能力丧失,属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
现宣判,被告人林晚,无罪。
轰的一声。
我婆婆直接从椅子上瘫了下去。
周辰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不!不可能!她是装的!她是装疯!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尖利又绝望。
法警把他拦住了。
我从被告席上站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我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扭曲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滔天恨意。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就喜欢你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现在,这句话还给你。
一个月后,我和周辰的离婚案开庭。
法庭上,我的精神病医生作为专家证人出席。
他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向法官提交了一份详细的评估报告。
林晚女士的精神状态,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已经趋于稳定。
她的病症是长期处于高压和暴力环境下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一名母亲的责任心和能力。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对面脸色铁青的周辰和他妈。
恰恰相反,她对女儿有着极强的保护欲,这正是她母性健全的体现。
我个人认为,在一个充满爱和安全的环境里,林晚女士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女儿。
周辰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反驳:反对!被告的精神状况本身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把孩子判给她,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我婆婆当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法官大人!你不能信这个疯子的话!
她会杀了我们,就会杀了孩子!她就是个神经病!
她撒泼打滚,歇斯底里。
肃静!
法官敲响法槌。
两个法警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她拖了出去。
周辰坐在轮椅上,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用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像是想把我生吞活剥。
法官看完了所有证据,面无表情地宣布。
经审理,本庭宣判。
准许原告林晚与被告周辰离婚。
婚生女周念念,抚养权归原告林晚所有。
我赢了。
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
我抱着女儿,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总是帮着婆婆和周辰规训我的周氏家族群。
找到相册里那张诊断书的照片,点击,发送。
然后,我一字一句地打下一行字。
感谢婆婆和老公,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发送。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右上角的三个点。
退出并删除。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牵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果然,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了。
10
一年后。
凤凰涅槃工作室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这是我和徐晴,还有一个叫裴松的男人合开的,一家反家暴法律咨询工作室。
送走一个哭着进来,笑着离开的客户,我伸了个懒腰。
徐晴端着咖啡杯走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又一个成功上岸的。
我笑了笑,看着那个女人挺直的背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们的业务,很不常规。
专门为那些走投无路,被家暴、PUA、职场霸凌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提供魔法打败魔法的解决方案。
裴松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把杯子递给我。
你的美式,不加糖。
他的眼神很亮,里面盛着我看得懂的东西。
欣赏,还有爱慕。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下一个案子什么情况
徐晴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这个有点棘手,男的是个大学教授,文化流氓,把PUA玩得炉火纯青。
他老婆已经被他精神控制得快废了,总觉得离开他就是死路一条。
我翻看着资料,照片上的女人眼神空洞,像个提线木偶。
太熟悉了。
我曾经也是这样。
裴松皱着眉,这种取证很难,他从不动手,只用语言暴力。
常规的离婚诉讼,我们不占优势。
我合上文件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谁说要走常规路线了
他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吗
他不是说他老婆有臆想症吗
我看向徐晴和裴松,一字一句地说。
那我们就让他看看,一个真正的‘疯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徐晴立刻就懂了,眼睛发亮,一拍大腿。
好,你这招够损,我喜欢!
裴松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欣赏,又多了几分敬畏。
我察觉到了,但只是回以一个洒脱的微笑。
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现在的我,爱情和婚姻早就不是必需品。
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我的人生,有了比那玩意儿更宏大的事业。
窗外阳光明媚,我看着工作室里那些带着希望和恐惧来求助的女人,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绝望。
想起了那一个个蜷缩在冰冷地板上,被拳头和辱骂淹没的夜晚。
我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工作笔记。
翻开扉页,我拿起笔,郑重地写下一句话。
他们都说我疯了。
没错,不疯魔,不成活。
写完,我合上本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裴松敲了敲我的门框。
晚晚,下一个客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