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到别墅,他把沐酒安置在主卧的寒冰棺里。
棺体是特制的,透明的材质能清晰看到她的脸,周围摆满了她生前喜欢的白玫瑰。他还在棺边放了个小台灯,彻夜亮着。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凌深像变了个人。
公司交给下属,家里任由灰尘堆积,他整日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尸身。
拿着手机的手冻得发麻,他却恍然未觉。
只安静的翻着记录。
往上翻,沐酒的语气就越活泼,“凌深,听说a城理工大的樱花开了,陪我去看看好不好?”“今天做了糖醋排骨,等你回来吃!”再往后,她的消息越来越少,最后几条停留在三个月前。
她的变化出现在点点滴滴里,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最后,手机屏幕定格在一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的沐酒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小腹微隆。
他低头吻着她的发顶,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突然,一滴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熟悉的心痛感卷土重来,顾凌深却只能弯下腰,艰难的缓解着痛楚。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越来越激烈。
沐酒推着行李箱走出闸口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父母。
母亲穿着米色风衣,眼眶红红的,不等她走近就迎上来,握住她的手轻轻发抖:“乖乖,可算见到你了受苦了。”
沐酒反手抱住她,下巴抵在母亲肩窝,鼻腔一酸。
电话里说过多少遍“我没事”,此刻在亲人面前,那些强撑的坚强还是碎了一角。
“都过去了。”
她拍了拍母亲的背,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
父亲站在一旁,鬓角又添了些白霜,他重重叹了口气:“早几年就该把你强行带过来的。那时看凌深对你好得紧,以为唉,是爸看走了眼。”
“不怪你们,”沐酒松开母亲,扯出个笑意,“是我自己选的路,现在走出来,也不晚。”
阳光透过航站楼的玻璃照在她脸上,比国内的暖些,落在她眉梢眼角,像落了点碎金。
“对了,哥呢?”她四处张望。
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声音就炸开来,“小酒!这里!”
沐酒转头,看见哥哥沐阳正挥着手朝她跑过来,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笑着迎上去,刚要开口,视线却被他身后的男人牵住了,那人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因为身形挺拔,站在人群里打眼就能看见。
五官深邃,明明是偏冷的轮廓,偏偏眼尾带点弧度。
看人时眼神沉静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沐酒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看呆了?”
沐阳在她耳边促狭地笑,“跟你提过的,这是我公司的投资人。”
他又转向沈聿,故意提高音量,语气怨怼,“看吧,连我妹都逃不过你的颜值攻击,啧,太嫉妒你了”
沐酒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失礼了,连忙收回视线,朝沈聿伸出手,
“你好,我是沐酒。”
她笑得得体,落落大方。
沈聿的手微凉,指尖骨节分明,轻轻握了下就松开,声音低沉平稳,“你好,沈聿。”
果然和哥哥说的一样,挺高冷。
坐上车往家走时,沐阳才解释,“本来跟沈聿约了今天谈事,我说我妹来了要去接,他直接说一起,我拦都拦不住。”
沐酒看向副驾驶的沈聿。
他正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沐酒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沈先生,耽误你们工作了。”
沈聿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摇头,
“不麻烦。”
到家时,母亲已经炖好了汤。
沐阳拉着沐酒参观院子,指着满园的玫瑰说:
“知道你喜欢,特意让人种的。”
又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不过沈聿有洁癖,上次家里的狗跑过草坪,蹭到他衣角,他就差直接把衣服拿去扔了”
沐酒忍不住笑,“看着不像难相处的人。”
“人不可貌相,”沐阳夸张地摆手,“他对谁都淡淡的,也就对你”
话说到一半,看见沈聿从屋里出来,立刻打了个哈哈,“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沈聿恰好走过来,闻言看了沐酒一眼,“她刚下飞机,清淡些好。”
沐酒愣了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口味?
沐阳在一旁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看吧,也就对你有好脸色”
夕阳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母亲在厨房忙碌,哥哥在客厅讲着创业的趣事,沈聿坐在沙发另一端翻着杂志。
偶尔抬眼,视线碰巧落在她身上,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
沐酒端着汤碗,小口喝着温热的汤,忽然觉得,原来真的可以有这样的时刻——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阳光和家人的笑声。
她放下碗,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或许,来到这里才算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