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田？你确定是何望田？”
王大山又问了一遍。
那股堵在心口的滔天怒火，竟被这个名字浇灭了大半，一股子说不出的庆幸涌了上来。
“对啊，就是他。”白秀莲点点头。
“他不是跟你一起考上大学的那个吗？后来你出了事，他不知道怎么也回来了，现在是咱们村唯一的医生，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
“那就好！是那样就好办了！”
王大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紧绷得跟石头一样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何望田！
那可是跟他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铁哥们儿！
是能把最后一块饼分着吃的亲兄弟！
两人当初一起考上了名牌大学的医学院，是全村人眼里的文曲星下凡。
虽然他王大山是当年的省状元，风头更足。
可他心里清楚，要论起对医术的痴迷劲儿，何望田比他只多不少！
他刚才还真怕，自己傻了这些年。
家里留下的医馆和药田，被王富贵那老狗塞给哪个不知贵贱的亲戚给糟蹋了。
现在一听是何望田在管着，他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有他最好的兄弟在，老王家的传承，就丢不了！
至于村长王富贵……
王大山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现在甚至觉得，王富贵这个老滑头，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东西落在何望田手上，总比落在别人手上强一万倍！
凭他跟何望田打小的交情，只要他脑子好了的事告诉他。
他那兄弟，绝对二话不说就把医馆和药田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想到这，王大山心里头跟烧了把火似的。
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门，一脚踹开何望田家的门！
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要告诉好兄弟，他王大山，又他妈回来了！
“但现在不行，天太晚了，他肯定已经睡了。”
王大山强行把那股子激动压下去，对自己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回自己那间破破旧旧的西屋。
“大山……”
白秀莲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昏黄的灯光下，嫂子的那张俏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
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
“你……你后脑勺还有伤，要不我先给你包扎下……”
白秀莲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还有……你就别去西屋了，那张床都快睡塌了，一阵风就能给吹散架。”
“今晚……今晚就在这屋睡吧，我……我们挤挤，先凑合一晚。”
“等明儿一早，再给它修修。”
这间东屋是爸妈生前住的，现在也是家里唯一一间不漏雨的房。
王大山一愣，浑身都僵了。
“嫂子，那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
“我是个大男人，你是寡妇，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怕……”白秀莲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抓着他衣角的手更紧了，身子都在发抖。
“大山，我害怕……我怕孙二狗那个畜生晚上再摸回来报复……我一个女人，我真的怕……”
这话像一记闷锤，砸在王大山心口。
他看着嫂子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恐惧的脸，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娘的！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今天可是把孙二狗的手给废了！
那孙子在村里有几个狐朋狗友，说不准会不会叫上两个混子去而复返！
嫂子一个女人家，真出了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行。”
王大山挤出一个字。
“咱俩就挤挤，要是今晚那狗东西敢回来，我就废了他！”
白秀莲脸上一阵兴奋。
两人就一左一右，隔着半尺的距离，躺在了那张老旧的土炕上。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
王大山能清晰地闻到，从嫂子身上飘来的那股子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儿。
混着女人独有的、让他口干舌燥的体香。
他能听到嫂子压抑又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扑通，扑通。
他能感觉到，身旁那具柔软身子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烤得他浑身燥热。
让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浑身不自在。
就在他翻来覆去，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身边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蚊子一样的声音。
“大山……既然你都好了，要不……你娶了我吧。”
“轰”的一声，王大山脑子炸了。
“嫂子，你疯了？！”王大山猛地坐起来，压着嗓子吼道，“你说什么浑话呢！”
黑暗中，白秀莲的啜泣声更明显了。
“怎么了……你看不上我吗？”
王大山心口一堵，赶紧否认：“不是的！”
“那是……那是嫌我嫁过人了，身子不干净？”白秀莲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更不是了嫂子！”王大山急了，“你在胡说什么呢！”
“那是为什么？！”白秀莲也坐了起来，带着哭腔质问道，“既然你喜欢我，又不嫌弃我，为什么不能娶了我？！”
王大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嫂子啊！是我亲哥的女人！我王大山就是再混蛋，也不能干出这种对不起我哥的畜生事呀！”
“嫂子你要是想再嫁的话，我没意见，我甚至支持你找个好人家！但那个人，不能是我！”
白秀莲的哭声顿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绝望。
“我哪里是那种受不住寂寞的女人，原本……我也想着，为你哥守一辈子寡，守着这个破家，把你拉扯大……”
“可我娘家……我娘家不答应啊！”
王大山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我从嫁过来还没生下一儿半女，你哥就走了……我娘家那边就想把我领回去，再嫁一次，好再收一份彩礼钱！”
白秀莲的声音里全是委屈和无奈。
“亲事都已经说好了！是邻村的赵瘸子！那个天杀的赵瘸子，不知道怎么说动了我爸妈，过几天，家里就要来人接我回去成亲了！”
“大山……我不想嫁给他！我宁愿死，也不想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瘸子！”
“好大山，你就娶了我吧，算嫂子求你了好不好？”
“我不耽误你再娶媳妇，你……你让我做个二房就行，好不好大山？”
说到最后，白秀莲再也撑不住，扑在被子上，发出小猫一样压抑又痛苦的呜咽。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刀子，在王大山的心上来回地剜。
他一直以为嫂子这些年只是辛苦，却不知道，她竟然还被娘家人逼到了这种绝路上！
看着她那在黑暗中颤抖的、单薄的肩膀，王大山的心，又疼又软。
一股原始的保护欲，从他胸膛里炸开！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嫂子的后背。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嫂子，你放心。”
“有我王大山在，谁也别想逼你嫁给赵瘸子！”
“你娘家想卖了你？行啊！让他们从我王大山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