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婚夜,冷面战神
红烛高烧,映满室喜庆。
凌玥端坐床沿,大红盖头下,指尖无意识蜷紧,勾勒着一个微型凝神符的纹路——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脚步声沉稳逼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和战场硝烟的味道。
盖头被一杆镶嵌着宝石的玉秤干脆利落地挑开。
视线豁然开朗。
一张俊美却冷硬如寒铁的脸撞入眼帘。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古井,不见丝毫新婚该有的暖意。正是她的新婚夫君,镇北战神萧彻。
他穿着还未换下的玄色暗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凌氏。他开口,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冷冽至极,这桩婚事,非你我所愿。既入王府,安分守己,无人会短你用度。
凌玥心头一涩,面上却维持着世家女的端庄:妾身明白。
萧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让他常年冰封的心湖似被微风吹起一丝极淡的涟漪,但很快平息。他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冷淡:本王军务繁忙,无暇内宅之事。若有急事,可寻管家。
说完,竟转身欲走。
王爷!凌玥下意识唤住他。
萧彻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侧脸线条绷得极紧,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凌玥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手背青筋隐现,周遭空气都似乎因他而变得躁动不安。
——是了,传闻他身负特殊血脉,时有失控风险。
凌玥想起家族叮嘱,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委屈,轻声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妾身…或可略尽绵力。
她悄然运转体内纯阴之力,一丝极淡极柔和的清凉气息弥漫开来。
萧彻猛地回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你知道了什么
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
凌玥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妾身只是粗通些许调理之法,观王爷气色似有郁躁……
萧彻盯着她看了片刻,那丝清凉气息确实让他体内翻涌的燥意缓和了不少。他眼底的审视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探究。
他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手指触及她的肌肤,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凌玥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热度和微微的颤抖。他离得极近,身上凛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了几分,确实有点用。
这话说得近乎羞辱,但他眼中并无轻蔑,反而是一种发现某种解药般的审视和……克制。
下一刻,他猛地松开手,仿佛被她烫到一般,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新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记住你的本分。无事不要打扰。
门被哐当一声带上。
凌玥独自站在满室鲜红中,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温度,心底一片冰凉,却又因方才那瞬间的靠近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麻悸动。
她低头,看着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轻轻握紧。
镇北王萧彻……果然如传闻一般,冷厉莫测。
而她这场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2
秘录与隐忧
新婚后的日子,如预料中的寡淡。
萧彻几乎从不踏入后院,偶尔回府,也多是在书房或演武场。王府偌大,却空旷得令人心头发冷。
凌玥并未如寻常新妇般哀怨自怜。她向管家要来了朱砂、黄纸与特制的灵墨,将陪嫁带来的几本符箓古籍翻了一遍又一遍。王府灵气充裕,远胜凌家,倒是意外之喜。
她潜心绘制聚灵符助益自身修炼,偶尔也画些宁神符,效果虽远不及她的纯阴体质,但多少能缓解王府内因萧彻偶尔血脉波动带来的压抑氛围。下人们察觉空气变得舒缓,看这位新王妃的眼神,悄悄多了几分敬意。
第三次见到萧彻,是在一个深夜。
他周身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暴戾的能量波动,直接闯入了她的院落,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猩红。
王爷凌玥从打坐中惊醒,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暗藏的困敌符。
他却只是死死盯着她,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凶兽,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过来。
凌玥迟疑一瞬,放下符箓,走上前。
刚靠近,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冰冷与灼热交替的触感再次传来。他并未做别的,只是紧紧攥着,仿佛她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纯阴之气自发运转,丝丝缕缕,沁入他躁动的血脉。
他紧绷的身躯渐渐松弛,眼底的猩红缓慢褪去,呼吸从粗重变得平稳。整个过程,他闭着眼,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良久,他松开手,语气依旧生硬,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多谢。
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凌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腕上的余温还未散尽。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在需要时出现,利用得明明白白,可她偏偏……恨不起来。甚至,在他最脆弱的那一刻,她竟觉得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沉重。
次数渐多,有时是他主动找来,有时是管家硬着头皮来请。凌玥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的习惯。她发现,他每次失控边缘归来,身上总会添些新伤,旧疤叠着新疤。
一次他离去后,凌玥在他方才坐过的矮榻边,发现了一本散落的、以玄铁为封的薄册。
鬼使神差地,她拾了起来。
封面上是苍劲的四个古字:龙战秘录。
心中一动,她翻开了它。
里面记载的,正是萧彻所负龙战血脉的奥秘与缺陷。血脉强横,却至阳至刚,易躁易怒,需纯阴体质调和方能稳步进阶,否则有爆体之危。更提及血脉完全觉醒时,力量会彻底失控,敌我不分……
后面甚至详细记录了历代血脉拥有者寻找纯阴体质伴侣的尝试,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利用。
凌玥的手指微微发抖。
所以,他娶她,并非全然被迫他知晓她的体质他每一次的靠近,都只是为了……平息躁动
那偶尔流露的复杂眼神,那深夜的依赖,难道也是算计
心,一点点沉下去。
同时,她也留意到,萧彻那位总是面带慈笑的继母柳氏,来看望她的次数似乎过于频繁了。每次嘘寒问暖之余,目光总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丹田气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贪婪。
凌玥将《龙战秘录》小心收好,心底警铃大作。
这战神王府,看似尊贵荣耀,实则暗潮汹涌。她的纯阴体质,是福,更是祸。
她必须更加强大才行。不仅为了自保,或许……也为了能在他下一次失控时,多一点底气。
她开始更疯狂地研习符道,甚至尝试改进攻击性更强的雷暴符。朱砂消耗得快,她便向管家要更多。
管家面露难色,却还是应下。后来她才知道,是萧彻默许了她所有关于修炼物资的要求。
他并非完全无视她。
这个认知,让凌玥沉下去的心,又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
就在她逐渐适应这种诡异而平静的生活,甚至开始隐隐期待那深夜的短暂相处时——
边境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妖兽潮异动,规模空前!
萧彻连夜点兵。
离去前,他罕见地主动来到她的院子,站在门外,并未进来。
边境告急,我需即刻出征。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似乎比平时低沉了些。
凌玥握紧了门框,指尖发白:王爷……万事小心。
门外沉默了片刻。
嗯。他应了一声,……府中事宜,管家会打理。你……安心待着。
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凌玥猛地推开门,只看到他玄色披风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决绝而匆忙。
桌上,放着他留下的一封信。只有寥寥数字:
【战事平定即归。】
凌玥拿起那封信,看着那铁画银钩、却毫无温情可言的几个字,心中酸涩翻涌,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她望着空荡的王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等他回来。
定要让他看见,她的符术,足以与他并肩,而非仅仅是一味解药。
3
惊变与孤逃
萧彻离去后,王府仿佛彻底沉入一潭死水。
凌玥每日修炼、绘符,偶尔能收到边境传回的零星消息,皆言战事胶着,战神勇猛。她抚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隐秘的期盼。
孕吐反应袭来时,她瞒住了所有人,只以为是修炼出了岔子。直到体内那一点微小的生命气息再也无法忽略,她才颤抖着手为自己号脉。
滑脉如珠。
她有了他的孩子。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多日来的阴霾,她甚至忘了那些猜疑和不安,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告诉他。她连夜绘制了一道极其复杂的千里传讯符,试图将消息送往边境。符箓燃尽,却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不安再次攫住她。
几日后,王府气氛骤变。管家面色惨白,脚步踉跄地冲进她的院子,身后跟着一身缟素、眼眶通红却难掩眼底一丝快意的柳氏。
王妃……王爷……王爷他……管家泣不成声。
柳氏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声音悲切却尖锐:玥儿,节哀!彻儿他……为国捐躯了!
一道惊雷在凌玥脑中炸开。她眼前一黑,踉跄一步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腹部传来一阵抽痛。她死死盯着柳氏:不可能……消息确切吗
军报在此!大军溃败,彻儿深陷重围,尸骨无存!柳氏抖出一卷染血的文书,哭得更大声,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扔下母亲走了啊!
凌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那个冷硬如铁的男人,那个深夜会依赖她一丝清凉的男人……没了
巨大的悲痛尚未将她完全淹没,柳氏的哭声却戛然而止。
那妇人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悲戚,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贪婪。她目光如毒蛇般锁住凌玥的小腹:不过,彻儿也算留下了一点血脉。玥儿,你身负纯阴体质,这孩子继承了龙战血脉,正是炼制‘血脉丹’的最佳药引!此丹可助我儿……哦不,可助我萧家再造一位战神!
凌玥瞬间如坠冰窟,护着小腹连退数步:你敢!
我有何不敢柳氏冷笑,一挥手,数名眼神阴鸷、气息明显非王府亲卫的修士涌入院子,将她团团围住,彻儿已死,这王府由我做主!拿下她,取出她腹中胎儿!
凌玥瞳孔骤缩。原来如此!所谓的战死,恐怕也是这毒妇与敌国勾结的阴谋!
困敌符瞬间甩出,金光乍现,绊住最先冲来的两人。但她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修为亦受制约。
哼,雕虫小技!柳氏身旁一名黑袍修士袖袍一挥,一股阴寒劲气破开符光。
凌玥咬破舌尖,强逼自己冷静。她不能死,孩子更不能有事!电光石火间,她想起萧彻留下的那本《龙战秘录》,一直被她贴身收藏!
就在黑袍修士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猛地掏出那本玄铁秘录,狠狠砸向对方面门,同时指尖最后一张保命用的小瞬移符激发!
嗯龙战秘录黑袍修士被秘录阻了一瞬,伸手去抓。
光芒笼罩凌玥,空间开始扭曲。
想跑柳氏尖叫,拦住她!
一道凌厉掌风袭来,凌玥只来得及将秘录死死抱回怀里,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唇角。但瞬移符已然生效!
她的身影在柳氏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黑袍修士惊疑的目光中,彻底消失于原地。
再出现时,已是在京城百里外一处荒僻的山林。凌玥踉跄倒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小腹疼痛加剧。她艰难地爬起来,擦去嘴角血迹,回头望向京城方向,眼中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决绝。
她抚摸着微隆的小腹,声音低哑却坚定:宝宝别怕,娘亲会保护你。
她又紧紧攥住那本冰冷的《龙战秘录》。
萧彻,你若真死了,这仇,我替你报。
你若没死……今日之辱,他日也必向你讨还!
山林寂静,唯有女子粗重的喘息声。她撕下华服裙摆,草草包扎伤口,辨明方向,一步步向着更深的山中走去。
前途未卜,杀机四伏。但她眼底的火,已彻底燃起。
4
幽谷五年
山林并非善地。凌玥拖着伤体,凭借对灵气的敏锐感知,躲避着低阶妖兽和可能的追兵。孕吐、伤痛、恐惧交织,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机缘巧合,她逃入一处雾气弥漫的幽深峡谷。谷口有天然迷阵,若非她符修本能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几乎错过。踏入瞬间,外界喧嚣仿佛被隔绝。
谷内灵气竟比王府更浓郁数倍!奇花异草繁盛,中央有一眼灵泉汩汩涌出,旁立一座爬满青藤的残破石府。
天无绝人之路。
石府乃一上古符修大能遗留的洞府,主人早已坐化,只余几枚记载毕生心血的水玉简和一套残破的绘符工具。传承名为《九衍符经》,远超凌家所学,包罗万象,甚至涉及空间、神魂等至高符道。
凌玥如获至宝。
她以灵泉水和山谷灵草疗伤固胎,孕后期几乎足不出户,所有心神沉浸在《九衍符经》中。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的符道修为亦一日千里。
绘符不再局限于黄纸朱砂。树叶、石板、甚至虚空,皆可成符。困敌符衍化出千丝缠灵阵,治愈符进阶为枯木回春术,更领悟攻击极强的爆炎符、惊魂符。
分娩那日,天地灵气自发汇聚成漩涡,涌入石府。剧痛中,她以《九衍符经》中的凝神守元符稳住心神,独自诞下孩儿。
哭声嘹亮,带着奇异的力量波动,谷中雾气都为之一荡。
是个男孩。眉眼像极了萧彻,尤其那抿紧嘴唇的倔强模样。但眼神清澈灵动,又随了她。
念安。她抱着孩子,轻声道,萧念安。愿你平安喜乐,娘亲亦心念……长安。
念安继承了父母的绝世天赋。龙战血脉让他体魄强健,远超同龄婴孩,数月便能蹒跚学步,周岁已能引气入体。纯阴体质让他对灵气感知无比敏锐,常在凌玥绘符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胖乎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勾画,竟能凝聚微弱灵光,形成最简单的防护屏障。
凌玥又惊又喜,悉心教导。念安学得极快,虽不懂高深道理,却本能地会用灵气画圈圈保护自己和小动物。
五年光阴,幽谷与世隔绝。
凌玥已非昔日柔弱新妇。修为踏入金丹初期,一手符术出神入化,气质清冷沉静,眸光开阖间自有威严。念安更是粉雕玉琢,灵气逼人,虽年幼,已显沉稳心性,懂得保护娘亲。
娘亲,这个圈圈牢不牢念安努力维持着一个忽明忽暗的灵气护罩,小脸认真。
凌玥指尖轻点,一道微光加固护罩,温柔一笑:念安画得很棒。
她望向谷外,眼神渐冷。五年蛰伏,是该回去了。
柳氏、敌国修士、还有那个战死的男人……欠她的债,该还了。
她采谷中灵竹炼制了一套极品符笔符纸,又以灵泉洗练双目,修得破妄符瞳,可窥虚妄,辨气机。
念安,怕吗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坏人。
念安握紧小拳头,奶声奶气却坚定:不怕!念安会画圈圈保护娘亲!还要帮娘亲打坏人!
凌玥抱起儿子,最后看了一眼幽谷石府。
翌日,一道隐秘的传送光华自谷中亮起,母子二人身影消失。
京城,凌大师府邸。
一座不起眼却守卫森严(以符阵守卫)的宅院近日成了京城焦点。主人凌大师符术通玄,能枯骨生肉,能困敌无形,更能驱邪破煞。达官显贵趋之若鹜,却连大师是男是女都难以窥探。
这日,皇宫内侍总管亲自登门,面色惶恐:大师,宫中连日闹鬼,陛下夜不能寐,恐是邪祟作乱,恳请大师出手!
帘幕后,一道清冷女声传来:备车。
马车驶入皇城。凌玥牵着念安的手,目光扫过宫墙暗处那些不易察觉的阴邪符文,嘴角勾起冷嘲。
闹鬼分明是敌国修真者布下的噬魂阴煞阵,意在缓慢侵蚀皇族气运,动摇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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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手笔。
也好,正合她意。这复归京城的第一仗,需打得足够响亮。
5
凤唳惊京城
皇宫深处,怨气森森。
夏夜本该闷热,此地却阴风惨惨,廊柱宫墙间似有鬼影幢幢,呜咽声不绝于耳。内侍们面色青白,瑟瑟发抖。
凌玥一袭素雅青衣,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她牵着萧念安,缓步而行。小家伙竟也不怕,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小手悄悄在空中划拉着。
娘亲,这里好多黑气气,他小声嘟囔,凉飕飕的。
嗯,念安怕吗凌玥低头,声音透过面纱,柔和几分。
不怕!念安画圈圈!说着,他小手一张,一个淡金色的、略显稚拙的灵气护罩将母子二人笼住,阴风顿时被隔绝在外,呜咽声也减弱不少。
随行的内侍总管见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对这神秘的凌大师更是敬畏有加。
凌玥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宫殿飞檐角落。破妄符瞳微光一闪,那里赫然隐藏着一枚以阴血绘就的诡异符印,正丝丝缕缕汲取着下方的龙气。
并非闹鬼,她开口,声音清冷穿透阴风,是有人布了‘噬魂阴煞阵’,窃取国运,伤及陛下龙体。
内侍总管大惊失色:大师!这……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凌玥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自袖中取出一张泛着紫金色泽的灵符,并非黄纸,而是以谷中灵竹炼制。指尖灵力吞吐,那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炽烈却不伤人的纯阳紫电,精准射向那角落符印!
噼啪!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那阴邪符印瞬间溃散,化为青烟消失。周遭的阴寒之气顿时减弱一分。
紧接着,凌玥步踏罡斗,身形飘逸,指尖连连点出。一道道不同功效的破煞符、净灵符如流星般射向皇宫各处隐藏的阵眼。
金光闪烁,紫电微鸣,阴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令人心悸的呜咽声渐渐平息。温暖的夏夜气息重新弥漫开来。
内侍总管和一众侍卫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要跪伏下去。
萧念安仰着小脸,看着娘亲如同九天玄女般挥手破邪,大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彩。他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对着一些残余的阴气团,努力画出小小的驱邪符,虽然威力微弱,却也能让那黑气消散得快些。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皇宫恢复清明朗澈。
皇帝闻讯赶来,虽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郁结之气已散,龙颜大悦:凌大师真乃神人也!重赏!重重有赏!
凌玥微微敛衽:陛下洪福齐天,邪祟已除,但布阵之人尚未伏诛,陛下还需谨慎。
她谢绝了宫廷宴饮,只收下一些罕见的制符材料,带着念安飘然离去。
经此一事,凌大师之名震动京城。不仅因其神通,更因她身边那个灵气逼人、竟也能施展符术的幼童,成了街头巷尾最引人遐想的谈资。
数日后,京城符术交流会。
此地本是修真者交换材料、切磋技艺的场所,近日因凌大师的横空出世,符修一道备受关注,交流会更是人满为患。
凌玥本不愿凑热闹,但听闻有几味罕见灵草出现,便带着念安前来,依旧轻纱遮面。
念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修士,好奇地东张西望,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角。
就在凌玥专注于一枚玉简时,念安忽然扯了扯她:娘亲,那个叔叔……
凌玥顺着儿子所指望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大步走来。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刀削,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场。他一出现,周围的嘈杂瞬间低了下去。
凌玥的呼吸骤然停滞。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疯狂擂动。
萧彻!
他竟然……没死!
五年光阴似乎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气质更加内敛深沉,眼底却带着一丝搜寻般的迷茫与急切,直到——他的目光猛地锁定了她身边的小人儿。
萧念安也正歪着头看他,血脉里的共鸣让小家伙对这个陌生的叔叔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和好奇,甚至忘了害怕。
萧彻的目光如同实质,死死钉在念安脸上。那孩子的眉眼,那隐约的血脉感应……他大脑一片空白,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颤抖的手,此刻竟微微发颤。
他一步步走近,无视周围所有目光,眼中只剩下那个孩子,以及……孩子身边那个虽然面覆轻纱,却给他一种莫名熟悉与心悸感的女人。
他在凌玥面前站定,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这孩子……
凌玥猛地将念安拉到自己身后,隔绝了他的视线。所有震惊、悲痛、委屈、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冰锥般的寒意。
她抬眸,隔着轻纱与他对视,声音冷得刺骨:
萧将军。
我与你,早已恩断义绝。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得萧彻浑身一震,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也炸得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死而复生的战神,神秘强大的符师,还有一个酷似战神的孩子……
萧彻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听着那决绝的话语,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紧。他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堵住。
就在这时,被凌玥护在身后的萧念安,却探出小脑袋,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觉莫名亲切又让娘亲生气的叔叔,奶声奶气地,带着点好奇和天真,脱口而出:
爹爹
6
父与子的初啼
那一声爹爹,奶声奶气,却清晰得如同玉珠落盘,砸在死寂的会场,也砸在萧彻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萧彻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那双惯常冰封着、唯有杀戮与冷厉的眸子里,瞬间涌起难以置信的狂潮,猩红骤现,又被他强行压下。他死死盯着从凌玥身后探出小脑袋的念安,喉结剧烈滚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缩的他,此刻竟有些不敢上前。
凌玥的心被儿子这一声叫得又酸又痛,猛地将念安更紧地护在身后,隔绝了萧彻几乎要将人灼穿的视线。她周身气息愈发冰冷,如同万年寒冰:念安,休要胡言!我们走。
她拉起儿子的小手,转身便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等等!萧彻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伸手欲拦。动作间,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凌厉,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袖时生生顿住,指尖微颤。
凌玥脚步未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数道隐匿在人群中的黑影骤然暴起!目标明确——直取凌玥……身后的萧念安!凌厉的杀机混合着阴邪的灵力波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修士,且功法路数与当年王府那黑袍人同出一源!
娘亲!念安惊呼一声,小脸却无太多惧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张开小手,一个淡金色的、比之前稳固许多的灵气护罩瞬间撑开,将他与凌玥护在其中。
砰砰!
攻击撞在护罩上,光晕剧烈荡漾,却并未立刻破碎!
找死!凌玥眸中寒光爆射。五年蛰伏的怒火在这一刻找到宣泄口。她甚至未动用高级符箓,纤指疾弹,数道惊魂符如离弦之箭射出,精准命中扑来的黑影。
呃啊!
惨叫声起,那些黑影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神魂,动作瞬间僵滞,抱头惨嚎,七窍溢出黑血,当场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间,袭击已被瓦解。
整个过程,萧彻就站在一旁。从袭击发生到结束,快得只在一息之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战斗已然落幕。
他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手段,看着她护犊时那冰冷决绝的背影,看着她身边那个小小年纪却已能自保的孩子……巨大的震撼和滔天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这五年,她们母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凌玥看都未看地上的人,更未看萧彻,抱起念安,身形一闪,已出了交流会大门。
萧彻猛地回神,厉眼扫过地上昏迷的刺客,对暗中跟随的亲卫喝道:拿下!严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怒和杀意。
下一瞬,他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紧紧跟上那抹决绝的青影。
凌玥感知到他的跟随,速度更快,几個起落便回到凌大师府邸,阵法光华一闪,将她与外界隔绝。
萧彻被挡在门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和流转的符文,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他想起她冰冷的眼神,想起那孩子叫他爹爹时的懵懂,想起刚才那场针对他骨血的刺杀……
五年。
他因重伤失忆,流落异乡,被隐世宗门所救。记忆刚刚恢复,便不顾一切寻回京城,听到的却是她已故的消息(柳氏散播的谣言),心灰意冷之际,又听闻京城出了一位符术超绝的凌大师……他本是抱着万一的期望来寻,却没想到……
他竟有了儿子!
而她,视他如仇敌。
男人铁铸般的身躯微微佝偻,抬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大门上,仿佛能透过门扉感受到里面的人。他喉头哽咽,无数话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低沉沙哑、充满无尽痛悔的一句,隔着门板传来:
凌玥……
让我……看看孩子。
7
门里门外
门内,凌玥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门外那一声压抑着无尽痛悔的凌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早已结痂的心口。
五年来的委屈、恐惧、孤寂和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萧念安仰着小脸,不安地拉着她的衣角:娘亲,你哭了是那个叔叔惹你生气了吗他皱着小眉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似乎有些不解,可是……他感觉,不像坏人。
孩子的直觉纯粹而直接,源于血脉的共鸣让他无法对门外的男人产生恶感。
凌玥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声音低哑:念安,记住,外面很危险,有很多人想伤害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笨拙地拍着娘亲的背:念安知道!念安会保护娘亲!念安的圈圈很厉害!
门外,萧彻久久得不到回应,那只按在门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受到门内细微的灵气波动,能想象她此刻的疏离与恨意。
他没有再叩门,也没有离开。
如同最固执的哨兵,他挺拔却落寞的身影伫立在凌大师府邸门外,沉默地,一站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府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灵谷糕。
是萧念安。
他一眼就看到了依旧站在原地的萧彻,男人玄色的衣袍被晨露打湿,下颌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神却在他出现的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叔叔念安小声叫了一下,有点好奇,你一直在这里吗
萧彻喉咙发紧,他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气场不那么具有压迫性,声音沙哑得厉害:嗯。我……我想看看你。他的目光仔细描摹着孩子的五官,越看,心口越是酸胀滚烫,这分明就是他的骨血。
念安眨了眨眼,把手里的灵谷糕递过去一点:你饿吗娘亲做的,可好吃了。
看着那递到眼前、带着细小牙印的糕点,萧彻钢铁般的心防瞬间溃不成军。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接糕点,而是极轻极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念安软乎乎的小手。
指尖传来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你叫……念安他问,声音温柔得自己都陌生。
嗯!萧念安!孩子用力点头,对自己的名字很骄傲。
姓萧……
萧彻眼眶骤然一热,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很好听的名字。
这时,凌玥冷清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念安,回来。
念安缩了一下脖子,连忙对萧彻摆摆手,小声道:娘亲叫我了,叔叔再见!说完,哧溜一下钻回门内,大门再次合拢。
萧彻望着重新紧闭的门扉,掌心还残留着孩子小手的温度。他慢慢握紧拳头,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接下来几日,萧彻依旧每日都来,不言不语,只是站着。
凌玥闭门不出,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外那道固执的身影。她心烦意乱,绘符时竟连续废了几张上好的材料。
而萧彻,并非只是傻站。他动用了所有力量,雷霆手段清查当日交流会的刺客,顺藤摸瓜,果然摸到了王府继母柳氏与敌国修士勾结的蛛丝马迹!甚至查到了些许当年边境之战失利的真相。
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却被他强行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门内的人。
这日,凌玥接到皇室紧急传讯,京城一处重要粮仓夜间突发怪火,凡水难灭,伴有毒烟,疑似邪术。她不得不即刻前往。
她打开府门,萧彻依旧等在门外。
四目相对,凌玥迅速移开视线,抱起念安便要登上皇室派来的马车。
我陪你去。萧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不容拒绝,纵火恐非意外,或是调虎离山,目标仍是念安。
凌玥脚步一顿。她深知他所言非虚。上次交流会刺杀未果,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她犹豫,萧彻补充道:我守在马车外,不进去。他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念安,眼神
soft
了下来,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最终,凌玥冷着脸默许了。
马车行驶,萧彻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侧,如同一尊守护神。他的存在,无形中驱散了暗处许多窥探的目光。
抵达粮仓,火势惊人,诡异的绿色火焰吞吐不定,毒烟弥漫。
凌玥将念安小心放在马车里,布下一个简易防护符阵,叮嘱道:乖乖待着,不要出来。
她投身火场,符光频闪,以精妙手法压制邪火,净化毒烟。
萧彻恪守承诺,守在马车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神识高度警戒。果然,察觉到几股隐晦的杀意趁乱逼近马车!
他冷哼一声,甚至未拔剑,身形如电,拳风裹挟着龙战血脉的霸道力量,直接轰出!
砰!砰!
几声闷响夹杂着惨叫,试图靠近马车的黑影被瞬间击飞,筋断骨折,倒地不起。
马车内,萧念安扒着车窗缝隙,看得眼睛发亮。他看到那个叔叔好厉害,一拳就把坏人打飞了!比娘亲的符好像……唔,差不多厉害!
小家伙看得入神,忘了娘亲的叮嘱,小手下意识地在车窗上画着刚才看到的拳影轨迹,淡淡的灵气随之流转。
危机解除,凌玥也成功扑灭邪火,走出粮仓时,便看到萧彻如同门神般立在马车旁,脚下躺着几个昏死的刺客。而马车窗上,残留着几道稚嫩却隐含一丝锐利拳意的灵气划痕。
她微微一怔。
萧彻也看到了那痕迹,心头巨震,看向从车窗探出小脑袋、一脸求表扬的念安,冷硬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凌玥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抱起儿子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车内车外皆是一片沉默。
直到马车再次停在凌大师府邸门前。
凌玥下车,经过萧彻身边时,脚步微顿,却未转头,声音极低极快地落下两个字:
……多谢。
说完,抱着念安快步入门。
萧彻怔在原地,望着那再次合拢的大门,许久,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
那里,冰封的五年的某个角落,似乎因这两个字,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照进一丝暖意。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以及,不惜一切守护她们的决心。
8
秘录为钥,裂痕微光
夜色深沉,凌大师府邸内却灯火通明。
凌玥坐于案前,指尖捻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正是今日皇室所赐的酬劳——一份关于上古符阵的残篇。她试图参悟,心神却总是不宁。门外那个男人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她的感知。
还有窗棂上,念安无意识画下的、带着萧彻拳意的灵气痕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娘亲,念安揉着眼睛,穿着寝衣从内室走出,那个叔叔……还在外面吗
凌玥放下玉简,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不进来外面好冷。念安的小脑袋靠在娘亲肩上,声音带着睡意朦胧的软糯,他今天打坏人的样子,好厉害。和娘亲一样厉害。
孩子的话语单纯直接,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凌玥心上。
她沉默着,抱起儿子走向内室,哄他睡下。看着孩子酷似萧彻的睡颜,五年来的坚冰,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她走回外间,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玉盒上。里面放着的,是那本改变了他们母子命运的《龙战秘录》。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玉盒,取出那本冰冷的玄铁薄册。
五年了,她早已将其中内容烂熟于心,甚至凭借符修的理解,对其中的血脉躁动规律和隐患有了更深的推测。她指尖抚过书页上那些关于纯阴体质的冰冷记载,当初的愤怒和被利用感依旧存在,却多了一丝复杂的了然。
若非这体质,她或许早已死在当年王府。若非这体质,念安也不会拥有如此天赋,伴她度过幽谷五年。
而这本秘录,是萧彻的命门。
她深吸一口气,拿着秘录,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府门。
萧彻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就抬起了头。露水打湿了他的肩头,眼底有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清醒。他看到站在门内的凌玥,以及她手中那本无比眼熟的《龙战秘录》,瞳孔骤然一缩。
这本书,凌玥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你当初娶我,是因为它
萧彻喉结滚动,没有回避:是。他答得干涩,却异常坦诚,龙战血脉是诅咒,失控会危及身边所有人。我需要纯阴体质……这是皇室与家族共同的决定。他顿了顿,目光沉痛地看向她,但我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我会怀孕从未想过你会‘战死’从未想过你继母会趁机下手凌玥打断他,语气尖锐,握着秘录的手指微微发抖。
萧彻被问得哑口无言,下颌绷紧,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看着她清冷的面容,想到她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孕育孩子,亡命天涯……心脏像是被凌迟。
是我的错。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碎感,是我无能,未能护住你们母子。
凌玥别开脸,不去看他痛苦的眼神。她将《龙战秘录》扔还给他:你的东西,还你。上面关于血脉反噬的记载有误,并非只在月圆之夜,而是随修为精进,频率倍增。最近一次,应在三日后子时。
萧彻接住秘录,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她不仅看了,还……推演出了更深的东西甚至精准预测了他的周期
凌玥继续冷声道:你血脉若彻底失控,第一个伤及的便是念安。他身具你的血脉,气息会同源相吸,成为你失控时最先攻击的目标。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得萧彻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一想到自己可能伤害那个软糯叫他爹爹的孩子,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我……他声音发颤,竟不知该说什么。道歉太过苍白。
三日后子时,凌玥看着他,眼神复杂,终究是无法完全硬下心肠,你若信我,可来府外。我……或许能助你压制一二。
说完,不待萧彻反应,她迅速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鼓。
门外,萧彻紧紧攥着那本失而复得的秘录,指尖几乎要嵌进玄铁封面里。她的话在他脑中轰鸣。
她恨他,怨他,却依旧提醒他隐患,甚至……愿意帮他
巨大的悔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的希望在他胸腔里冲撞。他望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那个嘴硬心软的女子。
三日后,子时。
乌云遮月,万籁俱寂。
萧彻如期而至。他并未进入府邸,只是依言静坐在府门外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体内血脉之力开始躁动,如同沸腾的岩浆,冲击着他的经脉识海,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毁灭的欲望。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涔涔,死死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嘶吼。
府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灯光,只有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出。
凌玥来到他面前不远处,并未靠近失控边缘的他。她指尖夹着数张新绘制的太阴镇灵符,符纸闪烁着幽蓝深邃的光芒,远比五年前的宁神符强大精妙。
她抬手,符箓无风自动,悬浮于空,形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将萧彻笼罩。
至阴至柔的力量如同甘霖,丝丝缕缕沁入他狂暴的血脉之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灼热和躁动,竟真的被一点点安抚、梳理、压制下去。
萧彻紧闭双眼,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熟悉又变得无比强大的纯阴之力,温柔却坚定地引导着他失控的力量回归正轨。痛苦逐渐消退,毁灭的欲望缓缓平复。
他睁开眼,看向夜色中那道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神情专注而清冷,指间符光流转,如同掌控一切的神女。
这一刻,五年光阴,生死相隔,误会怨恨,似乎都在这种秘的符光中模糊了界限。
他心中那座冰封的雪山,轰然崩塌,化为汹涌的暖流,冲遍四肢百骸。
血脉躁动彻底平息。
凌玥收回符箓,脸色有些苍白。压制完全体的龙战血脉,对她消耗亦是不小。她转身欲走。
凌玥。
萧彻的声音响起,沙哑却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谢谢。
顿了顿,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我萧彻在此立誓,从前亏欠你们母子的,我用余生偿还。
任何人,再想伤你们分毫,需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凌玥脚步未停,消失在门内。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门上,缓缓吁出一口气,抬手按住了心口。
那里,跳得厉害。
门外,萧彻依旧坐在青石上,望着那扇门,久久未动。
夜空中的乌云悄然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月亮。
月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紧闭的门扉上。
裂痕已生,微光已现。
9
困神符出,龙血为护
自那次子夜镇灵后,门里门外的僵持虽未明面打破,却悄然变质。
萧彻不再只是沉默地站着。他会带来一些东西,无声地放在门口。有时是边境才有的、蕴含火灵力的稀有朱砂;有时是能温养神魂的暖玉;有一次,甚至是一柄以龙血木为杆、不知名妖兽毫毛为尖的极品符笔,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且极为契合她的功法。
凌玥从未回应,那些东西却也在下一次开门时不见了踪影。
萧彻冷硬的嘴角,便会极轻微地勾一下。
这日,凌玥收到来自黑市的消息——有人大量收购至阴属性的灵材,且出货方隐隐指向王府柳氏的娘家。与此同时,京城几处阴煞之地气息异常活跃。
噬魂大阵……凌玥看着桌上自己推演出的阵图轮廓,眼神冰冷,他们等不及了,想强行抽取念安的血脉。
此阵歹毒无比,需以至亲血脉为引,布阵之地必选极阴煞穴。一旦发动,不仅能剥离血脉,更能将宿主神魂一同吞噬,化为布阵者的养分。
必须阻止。但此阵范围极大,凭她一人之力,难以兼顾所有阵眼,更需有人在阵心强行打断核心仪式。
她目光落向门外。
犹豫片刻,她再次打开府门。
萧彻立刻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进来。凌玥侧身让开,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是全然的拒绝。
萧彻身形微顿,随即大步踏入。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她一手建立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墨和药草清香,与她身上的气息一样,清冷又让人安心。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小凳子上,正用那支龙血木符笔在纸上认真画圈圈的念安。
孩子看到他,眼睛一亮,举起画得乱七八糟的纸:爹爹!看!念安画的火球符!那纸上只是个红色的圈,歪歪扭扭。
一声爹爹,叫得萧彻心头发烫,他走上前,蹲下身,认真看了看:嗯,很有气势。
念安高兴得小脸通红。
凌玥别开视线,打断这短暂的温情:有正事。她将噬魂阵的推测和阵图铺在桌上。
萧彻只看了一眼,周身杀气便抑制不住地弥漫开来,室内温度骤降。龙战血脉因怒意而微微沸腾,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以免惊到孩子。
他们敢打念安的主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底猩红一闪而逝。
此阵核心必在皇宫祭坛下的潜龙渊,那里是京城阴煞之眼。凌玥指尖点着阵图中心,我需要时间绘制一道‘上古困神符’,彻底锁死潜龙渊,断绝阵力来源。但绘制此符需引动极阴之力,动静极大,必会引来护阵的敌国修士和柳氏爪牙。我需要有人为我护法,挡住所有干扰,直到符成。
她看向萧彻:此人需修为绝顶,意志坚定,且……绝对可信。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
萧彻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我去。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何时何地
三日后,子时,潜龙渊入口。凌玥深吸一口气,我会提前布下隐匿符阵,但符成之时,光华冲天,隐匿必破。届时……
届时,除非我死,否则无人能跨过潜龙渊一步。萧彻接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小心。
三日后,子时。
潜龙渊入口,阴风呼啸,怨灵哀嚎不绝于耳。
凌玥立于临时布置的符阵中央,身前悬浮着一张巨大的暗金色符纸,以她的精血混合着至阴灵墨,正在勾勒无比繁复古老的符文。每一笔落下,都引动周围阴煞之气剧烈翻腾,符纸光芒闪烁,气息惊人。
萧彻手持重剑,如一尊铁塔,守在她前方十丈之处。玄色披风在阴风中猎猎作响,龙战血脉已悄然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赤金色光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威压骇人。
绘制已至关键时刻,困神符光芒大盛,眼看最后一笔即将落下!
在那!打断她!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
柳氏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身旁跟着数名黑袍修士,以及大量被操控的王府死士!敌国修士联手结印,一道巨大的幽冥鬼爪撕裂空气,直扑凌玥!
哼!萧彻冷哼一声,重剑悍然劈出!
赤金色的龙形剑气咆哮着撞上鬼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冲击波四散,吹得飞沙走石!
萧彻!你竟帮这个害死我儿的女人!柳氏尖叫,面目扭曲。
毒妇!今日便清算你勾结敌国、谋害我妻儿的罪孽!萧彻怒喝,剑势如虹,主动冲入敌群!
战斗瞬间爆发!
萧彻如同战神降世,龙战血脉完全激发,重剑所向披靡,每一次挥砍都带有龙吟之声,霸道无匹。黑袍修士的邪法不断轰击在他身上,却被那赤金光晕牢牢挡住,竟难伤他分毫!他一人一剑,生生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击,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凌玥十丈之外。
身后,凌玥心无旁骛,指尖稳定如磐石,落下最后一笔!
嗡——!
上古困神符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旋即又如天罗地网般罩向潜龙渊入口!渊内翻涌的阴煞之气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瞬间平息!
符成了!
但巨大的能量波动也彻底冲毁了隐匿符阵!
杀了她!柳氏见状,歇斯底里地命令所有力量集中攻击力竭的凌玥!
数道致命攻击越过萧彻,直射向符阵中心!
萧彻瞳孔一缩,猛地回身,竟用后背硬生生承受了两名黑袍修士的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他却借力猛地扑到凌玥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重剑插地,双手结印!
吼——!
一声震天龙吟自他体内爆发!赤金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一条虚幻的巨龙之影盘绕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血脉屏障!
所有攻击撞在龙影屏障上,尽数湮灭!
光芒渐熄,露出萧彻挺拔却微微摇晃的身影。他背对着她,抹去嘴角血迹,声音依旧沉稳:
没事了。
凌玥看着他宽阔的后背,那里衣袍破裂,露出底下泛着赤金光芒、却隐隐有黑色邪气侵蚀的伤口。再看向周围倒了一地的敌人和远处被亲卫制住的柳氏。
她一直紧绷的心弦,忽地一松。
指尖微颤,一道柔和的治愈符光芒,轻轻落在他背后的伤口上。
萧彻身体微微一僵。
潜龙渊畔,一时只剩风声。
10
吾命归汝
潜龙渊一役,震动朝野。
战神萧彻死而复生,联手神秘符师凌大师,粉碎继母柳氏与敌国修士勾结、意图颠覆国本的阴谋。柳氏锒铛入狱,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敌国修真势力遭到重创清算。
萧彻雷厉风行,以铁血手段整顿王府,肃清所有眼线,将柳氏多年经营连根拔起。昔日冷肃的战神府,终于拨云见日。
然而,府邸的新主人,却迟迟未曾归来。
凌大师的府邸前,依旧每日能看到战神的身影。他不再沉默站立,有时会带着新寻来的珍稀符材,有时只是提着一盒京城有名的点心。他依旧被挡在门外,却耐心十足。
娘亲,爹爹又来了。念安扒着门缝,小声汇报,他今天拿的点心盒子,好像很香。
凌玥正在调理因绘制困神符而损耗的心神,闻言笔尖一顿,墨点晕染了半张符纸。她轻叹一声,放下笔。
这日,萧彻带来的不是东西,而是一卷明黄的圣旨。
他站在门外,声音沉稳:陛下旨意,为潜龙渊之功,特赐凌大师府邸匾额,并……允你我所请,和离。
门内,凌玥正准备调息,闻言猛地一怔。和离她何时请过
她霍然开门,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手中的圣旨:你做了什么
萧彻将圣旨递给她,眼神深邃:我说,一切皆因我而起,亏欠你良多。若你愿,从此天高海阔,萧彻绝不纠缠。战神府半数家产、我历年陛下赏赐,尽数归于你与念安,保你们一世无忧。
他说的平静,凌玥却听得心惊。他这是……将他的一切都拱手奉上,只求她一个自由
你……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恨了五年,怨了五年,突然之间,仇人伏诛,他捧着一切来赎罪,她反而有些无措。
但,萧彻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锁住她,若你尚有一丝可能……愿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因血脉,不是因责任,只因……你是凌玥。
他说着,忽然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惊得凌玥后退半步,更是让远处偶尔路过的行人目瞪口呆,险些惊叫出声——权倾朝野、冷硬如铁的镇北战神,竟在向一个女人下跪!
萧彻却毫不在意那些目光,他只仰头看着凌玥,从怀中取出一个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萧字,背后是盘龙战纹——这是能调动他麾下所有亲军、代表他战神身份的令牌。
他将令牌双手奉上,声音低沉而清晰,掷地有声:
凌玥,以前是我混蛋,眼盲心瞎,错失珍宝。
这五年,你受苦了。往后余生,我萧彻的命,和整个战神府,
都归你和念安。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悔恨、郑重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他跪得笔直,如同最忠诚的骑士,奉上他所有的荣耀与忠诚。
凌玥垂眸看着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又看向他眼底深处。那些冰冷的恨意,似乎在阳光下一点点消融。她想起幽谷五年的艰辛,想起念安第一次叫爹爹时的懵懂,想起他彻夜守在门外的露水,想起潜龙渊他毫不犹豫用后背为她挡下的攻击……
心口堵得厉害,鼻尖发酸。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悄悄塞进她的掌心。念安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看看跪着的爹爹,又看看眼眶发红的娘亲,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奶声奶气地开口:
娘亲,爹爹知道错了。
他说以后都听你的。
要不……我们就原谅他一点点小家伙伸出小拇指,比划着,就一点点哦!要是他再惹娘亲生气,念安就用符把他关起来!关一整天!
童言稚语,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萧彻看着儿子,眼底泛起红丝,却忍不住弯了唇角。
凌玥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一个郑重卑微,一个天真调解,
finally,一直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接那令牌,只是轻轻拉起了萧彻。
起来。她的声音依旧有些硬,却没了冰刺,像什么样子。
萧彻顺势起身,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带着不确定的惊喜。
凌玥别开脸,牵着念安的手往府里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极轻地说了句:
府里……缺个看大门的。
萧彻愣了一瞬,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冷硬的脸上,如同冰雪初融,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却有些笨拙的笑容。
好!他应得斩钉截铁,声音洪亮,我来看!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大步跟上前,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护着她们母子入门。
阳光洒在重新合拢的门扉上,温暖而明亮。
门内,隐约传来念安兴奋的叽喳声:爹爹,你真的来看大门吗那我可以教你画圈圈哦……
还有女子一声极轻极无奈的:……傻气。
以及男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战神府的新篇章,终于缓缓掀开。
11
家
战神府邸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过去五年那般死气沉沉,也不再是更早之前只有冷硬兵戈之气的镇北王居所。廊下多了绘符用的长案,角落里散落着孩童小巧的玩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灵草茶香和点心甜味。
萧彻果真担起了看大门的职责。并非真的去看门房,而是将书房搬到了离府门最近的一处暖阁,处理军务之余,抬眼便能望见庭院里嬉闹的母子二人。他麾下的亲卫被重新编排,明暗哨卡将王府守得铁桶一般,再无人能窥探内宅分毫。
凌玥依旧住在自己原先的院落,并未立刻搬去主院。萧彻也不迫她,只每日雷打不动地前来报到,有时带些新奇玩意儿逗念安开心,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绘制符箓,或是听念安磕磕绊绊地背诵新学的口诀。
他的存在,从最初的令人不适,渐渐变得如空气般自然。
这日,念安正努力控制着体内过于活跃的龙战血脉之力,小脸憋得通红,试图点燃一张最低等的火苗符。奈何力量忽强忽弱,符纸不是被一下烧成灰烬,就是只冒点青烟。
萧彻坐在一旁,看得眉头微蹙。他伸出手,掌心腾起一小簇稳定而温顺的赤金火焰:控制它,像控制你的呼吸。它不是敌人,是你的一部分。
念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爹爹掌心那听话的火焰,似懂非懂。
凌玥放下符笔,走了过来。她并未说话,只是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的纯阴之气,轻轻点在念安眉心。
小家伙浑身一激灵,体内躁动的力量如同被清凉的溪流抚过,瞬间温顺了不少。他再次尝试,小心翼翼,那符纸终于噗地一声,燃起一簇稳定的小火苗。
成功了!娘亲!爹爹!看!念安兴奋地跳起来,举着燃烧的符纸,小脸放光。
萧彻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骄傲,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做得很好。
凌玥看着这一幕,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晚膳时分,桌上不再是精致的单人份例菜,而是摆满了念安爱吃的糕点和凌玥偏好的一些清淡菜式,甚至还有一壶温好的、适合修士饮用的灵酒。萧彻笨拙地给念安夹菜,汤汁滴落在桌布上,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饭后,念安玩累了,靠在萧彻腿边昏昏欲睡。萧彻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却极尽温柔。
我来吧。凌玥轻声道。
无妨。萧彻抱着儿子,走向内室,将他轻轻放在小床上,盖好锦被。他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儿子恬静的睡颜,才转身出来。
庭院中,月华如水。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
谢谢。萧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凌玥侧目看他。
谢谢你,把他教得这么好。萧彻的目光落在虚空,仿佛能看到那五年孤寂却坚韧的时光,也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凌玥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是给你机会。我是给念安,一个完整的家。
萧彻心头一涩,却更觉愧疚:我明白。
又一阵沉默后,凌玥忽然转身,面向他。月光下,她清丽的容颜仿佛蒙着一层柔光,眼神清澈而平静。
萧彻,她叫他的名字,没有疏离的将军,也没有怨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朝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尖莹白:战神府,以后一起看。
萧彻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她摊开的掌心,那是一只绘符的手,纤细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他缓缓抬起自己宽大粗糙、布满握剑老茧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紧紧地握住。
她的手微凉,他的掌心滚烫。温度交织,仿佛融化了最后一点隔阂。
好。他哑声应道,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落在铺满青石的地面上,再也分不开彼此。
廊角暗处,原本该睡着的小家伙,正扒着门缝,看着爹爹娘亲握在一起的手,偷偷抿着嘴笑,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过庭前的花草,带来沙沙的轻响,温柔得像一首催眠曲。
家的味道,终于在这座曾经冰冷的府邸里,缓缓弥漫开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