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影归来
林薇站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座繁华都市从未停歇它的脚步,正如她七年来的生活,忙碌而空洞。
七年前,陈默的不告而别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骄傲的心。那个她爱得炽烈、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信件,就远赴海外,音讯全无。
当时的她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度日。就在那段黑暗时期,周景深走进了她的生活。那个从大学时代就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接受了她的一时冲动。即使知道她只是利用他来填补空虚,甚至带着对陈默的报复心理,周景深依然欣喜若狂地与她步入了婚姻。
五年了。这五年来,周景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放弃了自己的职业发展,选择了一份清闲的工作只为有更多时间陪伴她。他记得她所有喜好,了解她所有习惯,包容她所有任性。
然而林薇从未让他真正走进自己的心。他们分房而眠,她拒绝他的亲密接触,将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在她看来,周景深能得到与她婚姻的形式,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映入眼帘:
薇薇,是我,陈默。我回来了。七年,从未有一天停止想你。能否见一面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滑落。陈默他回来了
那一刻,五年的婚姻生活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七年前的心动与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是颤抖着回复:时间地点
晚餐定在城市顶级的旋转餐厅。林薇精心打扮,穿上最能衬托身材的套装,妆容一丝不苟。出门前,周景深正将温好的牛奶递给她,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关切:晚上降温,带件外套吧你胃不好,别着凉。
林薇看都没看他,径直掠过,只留下一句:不了,有约。
周景深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但今天的她,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急切与紧张。
餐厅里,陈默几乎没什么变化,岁月反而为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深情款款,诉说着当年的不得已——家族逼迫,政治联姻,远走他乡,身不由己。
那段婚姻毫无感情,现已解除,唯一留下的是一个女儿,是我的责任。陈默握住林薇的手,目光灼灼,薇薇,这些年,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唐突,但我控制不住。你...还好吗听说你结婚了
林薇触电般缩回手,心底却因他的触碰泛起涟漪。她掩饰性地抿了口酒,语气故作平淡:嗯,结婚了。周景深,你记得吗以前总跟在我后面那个。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哦,他啊...没想到你们真在一起了。他对你好吗
林薇嗤笑一声,带着不自知的凉薄:就那样吧,过日子而已。他...很省心。她将周景深五年来无微不至的付出,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省心。
那一晚,林薇沉浸在旧情复燃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周景深在家中等她。直到凌晨三点,她才带着微醺回到家,发现周景深仍在客厅沙发上等待,面前的饭菜早已凉透。
你还没睡林薇有些惊讶,随即是不耐烦,不用等我的。
周景深站起身,温柔依旧:担心你。饿了吗我给你热饭。
不用,吃过了。林薇挥挥手,径直走向卧室,明天陈默要来公司谈个项目,你帮我准备一下会议资料。
周景深的动作顿住了:陈默他回来了
嗯,今天刚见的。林薇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这些年也不容易,现在回国发展,我能帮就帮点。
周景深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们...见面了
林薇终于转过身,眉头紧皱:周景深,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别忘了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什么样子。五年了,我给你婚姻的形式,你得到你想要的,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入周景深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垂下眼睛,掩去其中的伤痛,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不必。林薇转身进入卧室,关上了门,将周景深和他未说出口的关心一同隔绝在外。
那晚,周景深胃痛难忍,缩在沙发上冷汗直流。这半年来,这种疼痛越来越频繁,但他总是以为是普通的胃病,吃些药就扛过去。林薇从未注意到他的不适,她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足够长的时间。
二:诊断与冷漠
周景深终于去了医院。在持续的胃痛、消瘦和乏力之后,他不得不面对可能的事实。
医院走廊冰冷而安静,他坐在长椅上,等待命运的宣判。诊断书上的字眼刺目而残酷:晚期胃癌,已扩散至肝脏和淋巴。
如果积极治疗,可能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医生的声音平静而专业,却在周景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年。他三十四年的人生,仿佛一瞬间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医学术语和死亡倒计时。
走出诊室,他第一个念头竟是:薇薇知道了会怎样会有一点点心疼吗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林薇的电话,一遍,两遍...无人接听。此刻的林薇,正陪着陈默和琳琳在昂贵的亲子餐厅嬉笑玩闹,手机静音躺在包里,屏幕上周景深的名字亮起又熄灭。
周景深最终只收到一条冷漠的短信:在忙,有事晚点说。
晚点他还有多少晚点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周景深开始呕吐,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林薇才带着一身酒气和欢愉的疲惫回来。
看到狼狈的周景深,她皱起眉,第一反应不是关切,而是不满:你怎么回事又把家里弄乱了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躺着碍事。
周景深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将那份皱巴巴的诊断书推过去:薇薇...我看了医生。是...胃癌,晚期。
林薇扫了一眼,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瞬间的震惊,有一丝或许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但迅速被怀疑和不耐烦覆盖。她想起周景深过去偶尔为了引起她注意的小题大做,又联想到此刻归国的陈默。
她冷笑一声,将诊断书扔回桌上:周景深,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伎俩了为了让我愧疚还是因为陈默回来了,你感到威胁了演得真像,晚期胃癌你怎么不说你明天就要死了呢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周景深眼底最后的光,熄灭了。他看着她,仿佛从未认识过她。所有的爱意、期盼、坚持,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是真的,薇薇。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
行了!林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没空陪你演苦情戏。陈默那边需要我帮忙,他刚回国,很多事情要处理。你既然不舒服,就自己好好待着,别给我添乱。
她转身走进卧室,留下周景深独自一人面对冰冷的诊断书和更冰冷的现实。
第二天,周景深消失了。只留下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空荡荡的衣柜。
周景深消失后的头几天,林薇的生活确实陷入了一片混乱。早餐不再是温热的养胃粥和精致的点心,而是冰冷的牛奶和匆忙下单的外卖三明治。她找不到那件她最喜欢的、总是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真丝衬衫,因为它和周景深的其他东西一样,消失了。重要会议的前一天,再也没有人提前为她整理好资料、标注出重点;下雨的深夜,公司楼下也再没有那辆熟悉的车和那个撑伞等待的身影。
这种失控感让她烦躁易怒,但她将其归咎于周景深的任性和不负责任。就在这时,陈默的体贴趁虚而入。
薇薇,是不是没吃早饭我给你带了‘晨曦记’的虾饺和燕窝粥,你胃不好,不能饿着。陈默提着她最喜欢的早茶点心,出现在她的办公室,笑容温柔得无懈可击。
林薇心中一暖,看,这才是她值得拥有的关怀,像陈默这样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男人才懂得如何爱人。周景深那种家庭煮夫式的付出,太廉价了。
她欣然接受,并允许陈默更进一步地介入她的生活。他甚至弄到了她家的备用钥匙。
景深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这么对你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就走了。陈默一边心疼地责备周景深,一边自然地接过周景深曾经的角色。他会为她泡咖啡,虽然远不如周景深泡的合她口味,会帮她处理一些简单的邮件,却几次险些搞错重要客户信息,还会在她抱怨工作疲惫时,为她按摩肩膀。
林薇沉浸在这种失而复得的甜蜜里,选择性忽略其中的不适。她带陈默参加高级商业酒会,向所有人介绍他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兼老朋友。陈默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谈笑风生,恰到好处地展示着魅力,也让林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然而,一次深夜,林薇被胃痛惊醒。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推醒身边人,却摸了个空。那一刻她才恍惚想起,周景深已经不在了。以前每次她胃痛,无论多晚,周景深都会立刻醒来,熟练地找出药,用温水喂她服下,然后用手掌搓热了,轻轻地、持续地帮她揉按胃部,直到她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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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只能自己忍着剧痛,摸索着下床找药。药箱里的胃药已经过期,是周景深离开后她随便买的,却忘了吃。她痛得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直流,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那个随叫随到、对她身体了如指掌的人,真的不见了。
第二天,她虚弱地跟陈默提起昨晚胃痛的事,期待能得到些许关心。陈默却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多喝热水,随即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份计划书:薇薇,你看这个项目,前景非常好,就是前期需要一点资金投入,你那边现金流能不能...
林薇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写满算计的脸,心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个念头,告诉自己,陈默是做大事的人,心思当然不会拘泥于这些生活琐事。她爽快地在资金文件上签了字,试图用金钱来填补心底那一瞬间的空洞。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周景深正独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经历着第一次化疗后的剧烈反应。他呕吐到几乎虚脱,浑身疼痛,却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林薇的号码,最终却没有拨出去。他不想再用自己的病痛去打扰她,或者说,他早已不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过了一些天,林薇的情绪终于崩溃,她认为周景深的消失是对她背叛的抗议和威胁。她疯狂打电话,发现他已关机。一种失控的恐慌攫住她——不是害怕失去他,而是习惯了他的存在,无法忍受他的反抗。
这时她想到了周景深的母亲,那个传统且极爱面子的老人。她立刻添油加醋地打电话过去:妈!景深他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跟我离婚,现在人都不见了!您快管管他啊!
果然,周母大惊失色,高血压发作住院。这一招,精准地拿捏住了周景深的软肋——他的责任感与孝心。
三:委屈求全
周景深回来了。为了病倒的母亲。他更加沉默,瘦得脱形。
林薇赢得了胜利,却变本加厉。她甚至开始堂而皇之地让陈默出入他们的家。
陈默的事业似乎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琳琳便更频繁地被丢给林薇,而林薇自然而然地又将这个麻烦转交给了周景深。
最过分的一次,林薇为了和陈默去听一场音乐会,竟然要求刚结束化疗、虚弱不堪的周景深去幼儿园接琳琳,并照顾她一晚。
周景深,就一会儿功夫,你至于吗摆出那副要死的样子给谁看林薇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因为化疗而稀疏的头发,语带讥讽,琳琳很重要,你别耽误事。
薇薇,孩子病了,要不今晚就别去了吧周景深抱着烫得像小火炉一样的孩子,忍不住对正在精心打扮的林薇说。
林薇还没说话,陈默先皱起了眉:那怎么行今晚李总和王局都在,是我们打通关系的关键机会。薇薇为了这次机会准备了很久了。他看向林薇,语气带着怂恿,小孩子发烧很正常的,吃个退烧药就好了。景深不是在家吗让他照顾一下就行了。
林薇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景深,你照顾好琳琳。我们尽量早点回来。她甚至没有走近看一眼孩子的情况,便挽着陈默的胳膊匆匆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周景深看着怀里因不适而小声啜泣的孩子,心中一片悲凉。他不是不愿意照顾孩子,而是林薇那种理所当然的、将他视为保姆甚至奴隶的态度,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琳琳的病来得又急又凶,退烧药效果不佳,体温反复升高,甚至开始说胡话。周景深自己的体力早已被癌症和化疗消耗殆尽,但他强撑着,用冰冷的毛巾一遍遍为孩子物理降温,测量体温,轻声安抚。
孩子的每一声哭闹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曾多么渴望能和林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林薇连碰都不让他碰。如今,他却要在自己生命可能走向尽头的时候,拖着病体,照顾她旧情人的孩子。
剧烈的胃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周景深冷汗涔涔,几乎直不起腰。他颤抖着想去拿止痛药,却发现药瓶又空了。他瘫坐在儿童床边的地毯上,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床沿上,试图汲取一丝缓解疼痛的凉意。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听到林薇的声音,那么温柔,却不是对他:景深,我胃疼...景深,我想喝你煲的汤了...景深,你真好...
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她极少数的依赖瞬间,如今回想起来,却充满了讽刺。她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短暂地看见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攒起一丝力气,艰难地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恳求对方上门看诊。医生赶来时,看到的是一个脸色灰败、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男人,正强打着精神,守在一个生病的孩子床边。
医生给孩子打了退烧针,又看着周景深几乎无法站稳的样子,严肃地说:周先生,你必须立刻休息!你的身体状况比这孩子危险得多!
周景深只是摇摇头,哑声道:我没事...麻烦您了...谢谢...
凌晨三点,林薇和陈默才尽兴而归。林薇微醺,脸上还带着晚宴上的兴奋红晕。她看到周景深抱着已经退烧睡着的琳琳,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她不仅没有半分感激,反而因为被打扰了兴致而不悦:怎么还没睡坐在这里吓人吗
周景深缓缓抬起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他看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孩子...刚退烧...需要人看着...
不是有你在吗林薇不耐烦地打断他,揉着太阳穴,累死了,默默,帮我放洗澡水吧。她自然而然地指使着陈默,仿佛周景深只是一个透明的家具。
陈默得意地瞥了周景深一眼,殷勤地应着:好的,公主殿下。
周景深看着他们相偕走进主卧的背影,听着里面传来的调笑声,终于彻底明白,在这个家里,在这个他爱了十年的女人心里,他连一个保姆都不如。保姆尚且能得到一句感谢,而他,只配得到理所当然的索取和厌弃。
他轻轻地将熟睡的孩子放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然后,他回到那个冰冷的客房,关上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许自己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无声地痛哭。为那份被践踏的真情,也为那个即将走向终点的、可笑又可悲的自己。
谁会知道那天晚上,周景深强忍着化疗后的剧烈反应和疼痛,陪着小姑娘搭积木。琳琳天真地问:叔叔,你头发怎么这么少你也像电视里的人一样生病了吗
周景深勉强笑笑:嗯,叔叔有点不舒服。
又有谁记得陈默看到孩子时,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刻薄地将琳琳拉离周景深身边,暗示他的病会传染。周景深抬头与陈默对视,那一刻,他从陈默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心虚。
周景深私下调查了陈默。真相丑陋不堪:所谓联姻是谎言,陈默是在国外坑蒙拐骗混不下去了,才带着孩子回国寻找优质接盘侠。他接近林薇,纯粹是为了她的钱和资源。
周景深试图提醒林薇。他将整理好的证据存在U盘里,放在床头柜。
陈默在骗你,薇薇。这里面是他欺诈、劈腿的证据,他根本没什么联姻,那个孩子...
话未说完,林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周景深!我真是低估了你的卑鄙!为了污蔑陈默,你竟然伪造证据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得了癌症很了不起吗可以随便诬陷别人她一把打掉U盘,眼神里的厌恶和鄙夷几乎将周景深彻底淹没。
那天晚上,周景深缩在客房床上,胃部的疼痛如刀绞般袭来。他颤抖着找到止痛药,却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他艰难地起身,想到客厅药箱里取药,却听见主卧里林薇正在打电话。
放心吧默默,那个项目没问题,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周景深别管他,整天装病博同情,我看着就烦......明天我去找你,琳琳说想我了真乖......
周景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止痛药不再需要了,因为有一种痛,远胜于身体的折磨。
第二天,林薇果然一早就打扮得光彩照人准备出门。周景深虚弱地从房间出来,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
薇薇,能帮我买点止痛药吗昨天的吃完了...他几乎是在乞求,疼痛让他无法站立直身子。
林薇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我现在没空,陈默在楼下等我。你自己点外卖送药吧。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对了,今晚我不回来吃饭,陈默约了几个重要客户,我得去作陪。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周景深终于无法忍受剧烈的疼痛,踉跄一步撞在了茶几上,打翻了上面的花瓶。水流了一地,玻璃碎片四溅。
周景深!你故意的吧!林薇勃然大怒,知道我急着出门还添乱!这套把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她看都没看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周景深,径直跨过地上的碎片和水渍,摔门而去。
周景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体内流逝。他想起五年前婚礼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手上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想起每次他试图拥抱她时,她僵硬的回避;想起无数个夜晚,他守着一桌凉透的饭菜等待她的归来...
原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喃喃自语,眼泪无声滑落,与地上的水渍混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稍缓,他挣扎着爬起来,清理了地上的碎片。然后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将五年来的生活痕迹一点点抹去。
当林薇深夜醉醺醺地回家时,发现周景深的东西都不见了。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旁边是那张诊断书和一把家门钥匙。
她愣了片刻,随即嗤笑:又来这一套周景深,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以为这次也会像以前一样,不过几天周景深就会乖乖回来。她甚至没注意到,这次他带走了所有个人物品,连卫生间里的牙刷和毛巾都不见了。
四:真相与背叛
一周过去了,周景深仍然没有回来。林薇开始感到不安——不是担心他,而是不习惯没有人打理她的生活。她找不到需要的文件,忘记重要会议,因为没人提醒而多次被雨淋湿。
更让她烦躁的是,陈默开始频繁向她借钱,理由各种各样:项目需要周转、女儿生病、房租到期...
陈默要钱越来越频繁,金额越来越大,理由却越来越含糊其辞。林薇并非完全愚蠢的商业白痴,心底深处终于升起一丝本能的警惕。但她不愿深想,不愿承认自己可能再次看错人,那意味着她这五年的婚姻和周景深的诋毁都成了笑话。
一天,她无意中发现陈默手机里有一条来自境外赌场的催促还款短信。面对她的质问,陈默先是一愣,随即演技爆发,表现出极大的屈辱和伤心。
薇薇!你竟然偷看我手机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他痛心疾首,那是之前帮一个朋友问的!他欠了钱被骚扰得很惨,我帮他打听一下情况而已!你怎么能怀疑我
他成功地倒打一耙,让林薇感到愧疚:对不起,默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听了周景深几句挑拨,就开始怀疑我对你的感情陈默抓住机会,继续扮演受害者,我知道,我过去伤害过你,我不求你立刻完全相信我,但薇薇,我这次回来,真的是想弥补,想和你重新开始...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
林薇顿时心软了,那点刚萌芽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她主动抱住他,连连道歉:对不起,默默,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都是周景深!要不是他整天说些有的没的,我怎么会...
就在这时,门开了。周景深刚从医院做完化疗回来,脸色极其难看,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他听到了他们的最后几句对话。
看到周景深,林薇的愧疚立刻化为了迁怒:你回来得正好!周景深,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跟默默过不去!更不要在我面前说默默的坏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景深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深深的悲哀和一种近乎怜悯的东西。他没有辩解,只是将手中的文件袋递过去:薇薇,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这里面是陈默在澳门赌博欠下巨债的凭证,以及他之前几个‘投资人’的起诉书复印件。你看不看,信不信,都随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努力。他动用了他几乎所有的关系和所剩无几的精力,才拿到了这些确凿的证据。
林薇看着那个文件袋,像是看到了什么毒蛇猛兽,猛地一把打飞它!纸张散落一地。
周景深!你还有完没完!她尖叫道,因为被戳穿了自欺欺人而恼羞成怒,伪造这些文件很有意思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非要把我的幸福毁掉才甘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不行我告诉你,没有你,我和默默会过得更好!
陈默在一旁添油加醋,假意劝解:薇薇,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景深也是因为生病,心理扭曲了,我们理解一下...
理解我凭什么理解一个骗子!林薇气得口不择言,她指着周景深的鼻子,说出了最伤人的话,周景深,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会装可怜博同情还会什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找你!你连默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周景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有去看散落一地的证据,也没有再看歇斯底里的林薇和得意洋洋的陈默。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仿佛终于确认了某件早已知道的事情。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了之前的疲惫。那是一种彻底的空白,一种心死之后万念俱灰的平静。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的离开,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失望,是心寒,却还残存着一丝因为母亲而不得不回头的牵绊。而这一次,是彻底的、斩断一切关联的决绝。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薇还在气头上,胸膛剧烈起伏着。陈默假意安慰着她,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被周景深放在玄关柜子上、他每天都会检查以确保林薇带在身上的胃药,不见了。
他也终于,带走了最后一点属于他的、关于关怀的印记。
陈默立刻表现出受伤的样子:薇薇,你不相信我等我这个项目盈利了,连本带利还你。还是说...你被周景深的话影响了
提到周景深,林薇立刻坚定了:当然不是!
一天晚上,陈默带林薇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她本想借此机会介绍人脉给他,却意外撞见陈默与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举止亲密。见到林薇,那女人不但不回避,反而挑衅般地挽住陈默的手臂。
默,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提款机’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女人轻蔑地打量着林薇。
林薇愣在原地:陈默,她是谁
陈默尴尬地挣脱女人的手:薇薇,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女人冷笑,你以为他真喜欢你不过是你有钱又好骗罢了。他国外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你能帮他还,他会回来找你
林薇如遭雷击,猛地想起周景深留下的那个U盘。她冲回家,疯了一样找到它,插入电脑。
里面的证据令人触目惊心:陈默在国外诈骗的记录、多个女性的亲密合照、甚至还有一段他与朋友吹嘘如何拿捏林薇的录音:那女人还以为我对她旧情难忘,其实我就是看中她的钱和资源好利用...
林薇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周景深没有骗她。在她一次次为了这个卑劣的男人羞辱、伤害真正爱她的人时,周景深早已默默为她挡下了所有陷阱,却被她弃如敝履。
她想起了周景深的诊断书,想起他一次次苍白的脸、虚弱的身体、欲言又止的眼神...晚期胃癌四个字像巨锤砸在她心上。
她疯狂地冲向医院,得到的却是周景深已经出院的消息。护士说:周先生情况很不好,他说想安静地离开。
离开...去哪
不知道。他说想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
林薇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像疯了一样寻找。最终,周景深的一位老友看不下去,交给了她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信上是他工整却无力的笔迹,写满了告别与释然,没有一丝怨恨,却字字诛心。他说:爱你是我的选择,但抱歉,我的时间到了。薇薇,以后要学会自己珍惜自己。
钥匙是他租下的海边安宁疗养院的房间。
五:余生皆悔
林薇赶到那个面朝大海的房间时,周景深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安静地躺在窗前的躺椅里,夕阳给他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
他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惊讶,随即化为平静,甚至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还是找到了。
景深...对不起...我错了...林薇跪倒在躺椅边,握住他冰凉枯瘦的手,泪水汹涌而出,语无伦次,给我机会,求你,让我弥补...我爱你,景深,我现在才知道我爱你...
周景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
不需要了...薇薇...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我...已经...放下了。
不!不要放下!你不可以放下!林薇绝望地哭喊,你爱了我十年!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周景深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眼神空茫而遥远。
爱...也是会耗尽的...他轻轻地说,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尤其是...没有被...珍惜过的...
林薇不顾一切地留下来照顾他。她笨拙地学着煲汤、喂药、擦拭身体,读书给他听。她喋喋不休地回忆着过去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他每天早晨温好的牛奶,雨天准时送到公司的伞,她熬夜时他默默守候的背影...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些她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早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爱。
周景深大多数时间只是昏睡,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他会因为剧痛而浑身痉挛,冷汗浸透单薄的病号服,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呻吟。林薇看着,心被凌迟般疼痛。
最后那几天,他出现了回光返照。精神似乎好了些,甚至能坐起来喝几口她熬得并不怎么样的鱼片粥。他看着窗外绚烂的夕阳,轻声说:薇薇,你看...多像...多年前...图书馆窗边的...阳光...
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他记得一切。
如果能...一直看着你...就好了...他喃喃道,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疲倦极了。
林薇握紧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
周景深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像是想给她最后一个微笑,最终,那双曾盛满十年深情的眼睛,慢慢地、永远地闭上了。监控器上刺耳的直线音,成了林薇余生再也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至死,都没有再说一句怨恨的话。也没有,再给她一次机会。
葬礼后,林薇处理他的遗物。在一个旧箱子里,她发现了他每天为她记的日记,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她的喜好、心情、身体状况。最后一页,日期是他确诊那天,只有一行字:
如果我离去,你会不会终于学会珍惜但那时,我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她再也没有签那份离婚协议。她卖掉了公司,成立了景深安宁基金,专门帮助晚期癌症病人。她终身未再嫁,每年忌日,都会去他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就像他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只是,再也没有人会温柔回应了。
某个平凡的午后,林薇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她从未见过这本相册,显然是周景深偷偷整理的。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大学时代图书馆里专注看书的侧影,工作时认真严肃的模样,甚至在家中午睡时安静的睡颜。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仔细标注了日期和地点,以及他当时的心情:
今天薇薇笑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对我笑的。
她熬夜工作了,明早要记得煲汤养胃。
她好像又瘦了,得想办法让她多吃点。
相册最后一页,贴着他们唯一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周景深笑得幸福而满足,而她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照片下面,是他娟秀的字迹:
即使这只是你的一场戏,我也愿意陪你演一辈子。只因戏中有我,梦中有你。
林薇抱着相册,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可惜,再多的泪水也洗不清过去的辜负,再深的悔恨也换不回那个曾用生命爱她的人。
夕阳落下,余晖惨淡。林薇戴着那枚串成项链的婚戒,望着墓碑上他温润的笑颜,终于明白:他用死亡,为她打造了一座永恒的、名为悔恨的火葬场。而她,将用尽余生,在其中煎熬。
癌细胞带走了他的生命,而她的余生,皆是无尽的悔恨与孤独。在每个漫长的夜晚,她都会想起他最后的眼神——那种彻底的平静与释然,比任何责备都更让她痛彻心扉。
十年深爱,五年婚姻,最终换来的,只是余生皆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