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小奶音，小声地开口。
“娘，你你就上外祖母那儿要一点银子吧。今天没吃到糖葫芦，芸芸还想吃。”
旁边的小玥玥也跟着鼓起勇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附和：“玥玥也想吃”
出尔反尔？
前一秒还懂事地说着什么都不要了，后一秒就又闹着要糖葫芦？
但这个念头只在裴莲的脑海里闪了一瞬，就被更汹涌的愧疚给淹没了。
是啊，她怎么能怪孩子呢？
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大道理？
她们只知道，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被亲爹无情地摔在了地上，那份委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她们之前说不要，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这个没用的娘罢了。
是自己太没用了，连孩子最简单的一点念想都满足不了，才会让她们受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裴莲的心就像被泡在了黄连水里，苦得发涩。
她再也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蹲下身子。
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两个女儿冰凉的小脸，眼眶红得厉害。
“好，是娘不好，是娘没本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
“娘这就去想办法，一定给我的芸芸和玥玥买糖葫芦吃，买最好看的花戴。”
她温柔地将女儿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沉声承诺道。
“你们两个在家乖乖吃饭，把粥喝完，娘去去就回。”
说完这句话，裴莲站起身，下定了决心。
看了女儿们一眼，便毅然转身出了门，朝着裴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两个女儿再也忍不住。
无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重重地砸进了那碗清可见底的稀粥里。
裴莲揣着满心的酸楚，脚下生风，一路朝着裴府的方向疾走。
可真当那座熟悉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时，她那股子冲劲儿却突然泄了几分。
她的脚步，就这么停在了离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街角。
娘的性子，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凡事都劝她忍的娘了。
自打上回为了纳妾的事上吊醒来后，娘就像是换了个人。
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谁要是敢让她和裴家人受委屈，她能当场把天给捅个窟窿！
要是让娘知道，她前脚刚给的银子，后脚就被张志成抢了去，两个外孙女还被那般作践
裴莲不敢想下去。
她毫不怀疑，娘会立刻抄起府里的棍子，带着人杀到张家去，把张家闹个底朝天！
到时候，她和张志成的这门亲事，就真的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她自己倒也罢了，可芸芸和玥玥怎么办？
难道真要让她们背上一个无父之名，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吗？
不行，不能找娘。
这个念头一起，另一个身影便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大哥，裴远安。
大哥虽然腿脚不便，性子却沉稳许多，从小到大，他也是最疼自己的。
只要自己开口，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打定了主意，裴莲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这才低着头，从侧面快步走到了角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