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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封信,没有写日期。
“振海,我把肾给听禾了。她活下来了。可她还是要走。她说,我们做不成母女了。振海,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酒是个好东西,喝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我下去陪你,好不好?你别嫌我烦。”
信纸上,是大片干涸的泪痕。
我抱着那个铁盒子,蹲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哭得像个傻子。
我把何婉秋的骨灰和我爸葬在了一起。
墓碑上,我让人刻上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想,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应该不会再孤单了。
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新换的肾脏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我再次住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我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小时候。
何婉秋还没有开始酗酒,爸爸也还在。
周末的下午,爸爸在阳台上看报,何婉秋在厨房里哼着歌做饭。
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那是我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
可梦醒了,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病房,和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告诉我,这次的排异很严重,药物已经很难控制了。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我可能需要做第二次肾移植。
可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身体里的那个肾,是何婉秋用她的半条命换来的。
如今,它似乎也想跟着它的原主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也好。
我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出院后,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在公园里,她搂着我,笑得很开心。
我也在笑,虽然有点勉强。
我把那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三个月后,一个冬日的午后。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暖洋洋的。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梦。
爸爸在阳台上朝我招手,笑着说:“听禾,过来。”
厨房里,何婉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来,也笑着说:“听禾,吃饭了。”
我笑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
“爸,妈,我回来了。”
心脏监护仪上的线条,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但这一次,我没有觉得害怕。
因为我知道,在路的尽头,有人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