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凌夜脸上。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客栈房梁上那几根结着蛛网的旧木。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昨夜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但身下硬邦邦的板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霉味,以及窗外传来的陌生市井喧嚣,都在无情地提醒他——这不是梦。他真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
“咕噜噜……”
肚子传来一阵抗议声。饥饿感是最真实的,跨越世界也无法避免。凌夜苦笑一下,坐起身。当务之急,是解决生存问题。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现代纸币、几枚硬币,还有一个他习惯性带在身上的银质尾戒——那是前年生日时,死党张伟送的便宜礼物,做工倒是挺别致。
现代货币在这里无疑是废纸,硬币或许能当奇物,但最有可能被接受的,大概是这枚银戒指。他记得昨天慌乱中一瞥,这个世界的流通货币似乎是银钱和铜钱。
必须想办法弄点这里的钱。凌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休闲装,将戒指攥在手心,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街道上比昨日傍晚更加热闹。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叫卖,行人摩肩接踵。男人们大多穿着粗布短打或长衫,女子则身着襦裙,偶尔有衣着光鲜者乘坐马车经过,引来路人避让侧目。凌夜这身现代装扮走在其中,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各种好奇、诧异、甚至略带警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他尽量目不斜视,心中却飞速盘算。不能久留,必须尽快完成交易然后离开。他留意着街道两旁的招牌,寻找类似当铺或者金银铺子的地方。
很快,一家门面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店铺吸引了他的注意。黑底的招牌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繁体字,凌夜连蒙带猜,觉得应该是“汇丰”二字。门脸不大,但柜台很高,几乎快到凌夜的胸口,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金属混合的味道。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趴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凌夜一眼。只是这一瞥,那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异和审视。凌夜的短发和奇装异服实在太扎眼了。
“这位……客官,有何贵干?”老者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警惕。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凌夜身上扫视。
凌夜心中紧张,但面上竭力保持镇定。他回忆着古装剧里的台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掌柜的,请看看此物,值多少银钱?”
他摊开手掌,将那枚银质的尾戒放在了高高的柜台上。
老者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先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戒指的样式和光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戒指的工艺极其精细,花纹别致,是他从未见过的款式,银质看起来也颇为纯正。
他这才伸出干枯的手指,拈起戒指,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巧的戥子(一种小秤)和一块试金石。他先是掂了掂分量,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试金石上划了一下,观察留下的划痕颜色和光泽。
凌夜屏住呼吸,心脏咚咚直跳。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枚不起眼的小戒指上了。他甚至做好了对方认为这是废物而把他轰出去的准备。
老者反复查验了半晌,又抬眼看了看凌夜,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成色尚可,做工……倒也新奇。客官是想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凌夜毫不犹豫。他根本不可能再回来赎,而且需要最快的变现。
“嗯……”老者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钱银子,如何?”
三钱?凌夜完全没概念这笔钱在这里算多算少。但他深知讨价还价的道理,尤其是对方一开始出的价绝对有水分。他皱起眉头,故意露出不满的神色,伸手作势要拿回戒指:“三钱?掌柜的,我这可是家传的工艺,上好雪花银。若非急用,断不会出手。你若诚心要,这个价未免太欺生了。”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和坚决。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这个穿着古怪的年轻人倒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其实心里清楚,这戒指的工艺远超三钱银子的价值,光是这新奇劲儿,转手卖给城里的富家小姐或许就能赚上几倍。
“呵呵,客官莫急,买卖嘛,好商量。”老者脸上堆起一丝生意人的笑容,“那……五钱?这已是小店能出的最高价了。”
“八钱。”凌夜直接报了一个数。他不知道行情,只能凭感觉往上抬。
两人又来回拉锯了几个回合。凌夜虽然不懂行价,但他现代人的思维和谈判技巧发挥了作用,他咬定戒指的独特工艺和价值,寸步不让。最终,价格定在了六钱五分银子,外加五十文铜钱。
老者从柜台里取出几块小小的、切割不规则的碎银子,用戥子称量准确,又数出一串铜钱,一起推给凌夜:“客官点一点吧。”
凌夜学着老者的样子,假模假式地掂了掂银子,又数了数那串用麻绳穿起来的铜钱——正好五十枚。沉甸甸的铜钱入手,一种踏实感终于取代了部分不安。
“多谢掌柜。”他将银钱小心地揣进裤兜,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转身快步离开了当铺。
走到阳光底下,他长出了一口气,后背竟已微微出汗。第一次异世界交易,成功!
怀揣着“人生第一桶金”,凌夜的底气足了不少。他现在有钱了,可以好好吃顿饭,甚至可以买身符合这个时代的衣服,减少一些关注度。
他在街边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食摊坐下,花了五文钱买了一碗不知道什么肉熬的浓汤和两个粗面饼子。味道只能说一般,但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极大地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惶惑。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倾听周围食客的交谈,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偶尔能捕捉到一些重复的词汇。他也观察着人们的交易,慢慢对这里的物价有了更清晰的概念。一文钱可以买一个饼子,两文钱可以喝碗茶水,十几文钱似乎就能在普通的客栈住上一晚。这样算来,他身上的六钱多银子(1钱约等于100文),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
吃完东西,他在城里闲逛,找到一家成衣铺,花了大概二百文钱,买了一身最普通的灰色粗布长衫和一顶方巾帽。换上之后,虽然面料粗糙,穿着别扭,但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突兀,投向他身上的异样目光果然减少了大半。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凌夜开始有心情更多地观察这个世界。他看到有人腰间配着刀剑,步履沉稳,目光锐利,显然身怀武艺;也看到有富家公子前呼后拥,招摇过市;更多的则是为生活奔忙的普通百姓。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看到几个人围着一个简陋的布告栏。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官府的告示,盖着朱红大印,旁边还有几张悬赏令之类的纸张。最吸引凌夜注意的,是告示旁贴着的一张略显陈旧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他好奇地凑近些,只听旁边一个老者对同伴低声感叹:“……唉,这‘清心符’可是青云观道长所绘,价值不菲啊,若非妖邪扰人,谁舍得买这个……”
符箓?青云观?道长?
凌夜心中一动。这个世界,果然不是简单的古代社会那么简单。它存在着超越普通武力的东西?秦岳的武馆,黑风帮的威胁,还有这神秘的符箓……这个世界的水,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掌握了初步的生存资本,获得了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凌夜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最初的惊慌失措过去后,一种探索的欲望和隐隐的兴奋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这个陌生的世界,危机四伏,但也充满了无限的机遇。现代的知识和思维,配合上穿越万界的能力,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着时间。该回去了。第一次异界探索不宜过长,他需要回到熟悉的环境消化今天的经历,并为下一次到来做更充分的准备。
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小巷,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回归。”
那种熟悉的轻微失重和眩晕感再次袭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
下一刻,他已然站在了自己那间狭小出租屋的客厅中央。窗外是都市夜晚的霓虹灯光,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的光芒,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巨大的时空转换带来的恍惚感让他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桌子,却摸到了一手冰凉坚硬的异物。
他低头一看,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他那张积了灰的旧书桌上,赫然多出了几块不规则的小碎银子和一串用麻绳穿起来的、锈迹斑斑的铜钱!
正是他从那个世界当铺换回来的银钱!
它们……竟然真的被他带回来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个更让他头皮发麻的疑问猛地窜入脑海:两个世界的物品可以随意携带穿梭?那么……活物呢?如果下次,他带着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过去,或者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带回来……又会发生什么?
桌上的银钱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超越常理的、无限可能的未来。凌夜的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