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沈司寒七年,知道他心里有个死去的白月光。
直到我在旧宅发现满满一柜子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写着:我的月月。
可照片里的人,不是我。
我颤抖着拨通他的电话,接听的却是个女声:他睡了,需要我帮你叫醒吗
身后传来开门声,沈司寒举着手机站在那儿,眼底猩红:谁让你来这里的
那晚我收拾行李时,他从背后抱住我,声音哽咽:别走...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我掰开他的手,笑了:分不清我和她沈司寒,你看清楚——
她已经死了,而现在,不要我的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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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这辆黑色的宾利砸穿一个洞。车里的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香薰是沈司寒喜欢的雪松味,冷冽又疏离,缠在鼻尖,缠得人心脏一阵阵发紧。
我攥着手里那个微烫的丝绒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今天是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盒子里是块表,江诗丹顿的传承系列,简约到极致,也昂贵到极致。沈司寒喜欢这种低调又彰显身份的东西。就像他挑中我一样——温婉、得体、安静,像一尊没有生命的花瓶,恰到好处地摆放在沈太太的位置上。
我知道他不爱我。娶我,只是因为沈家需要一位太太,而他需要一张像我这样,据说和他心底那个影子有几分相似的脸。
苏晚,他的白月光,死在他最爱她那一年。
这是我用了七年时间,从他酒醉后零碎的呓语、偶尔对着某处出神的空茫眼神,以及书房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拼凑出的真相。
司机老张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语气小心:太太,雨太大了,开不快。
没关系,张叔,安全第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七年,足够我把沈太太这个角色刻进骨子里。
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霓虹,光怪陆离,却照不进心底半分。我摩挲着表盒光滑的表面,近乎自虐地想,今晚他看到这份礼物,会是什么表情微微颔首,说一句有心了,然后随手放在一旁,就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
或许,还会因为我今天擅自去了那处他明令禁止靠近的城西旧宅,而沉下脸色。
心口像是被细针密密地扎了一下,尖锐的疼。我去那里,并非故意挑衅。只是路过附近取预定的蛋糕时,想起中介前几日说,那一片老宅区即将整体拆迁改造。
那旧宅,是他曾经和苏晚住过的地方吧。藏着他们所有的甜蜜,所以碰也不许人碰,连提一句,都是冒犯。
我闭上眼,试图压下眼底翻涌的酸涩。
电话是在这时突兀响起的。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了一眼,是沈司寒的特助,周铭。
太太,周铭的声音在那头一如既往的公式化,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沈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今晚可能……没办法准时回去陪您用纪念日晚餐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喧哗的音乐声,像是某个高级酒吧的背景音,绝非会议室该有的安静。那声音细微,却像一根冰针,瞬间刺破我努力维持的平静。
我沉默了几秒,听到自己比刚才更冷静的声音:在哪里开会我正好在外面,给他送件东西过去。
周铭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卡壳了一下,才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不是公司,也不是常去的会所,是城西一家顶级的酒店套房。
麻烦太太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干。
电话挂断。
车里的雪松味好像突然变得浓烈,呛得我喉咙发紧。我紧紧攥着那只表盒,冰冷的丝绒面料硌着掌心。
张叔,我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司机疑惑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去铂悦酒店。
雨更大了。
铂悦酒店顶层的套房外,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站在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前,却没有敲门。
手里提着的蛋糕盒子边缘,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发软,拎着表盒的指尖却冰凉。周铭说他在开会,可什么样的会议,需要开到酒店套房里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离开,维持最后的体面。可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像个偷窥者,一点点搜集着关于那个女人的碎片,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是不是那个,连死了都能把他整个人都掏空的女人。
门并没有关紧,露了一条细缝。里面有模糊的灯光流泻出来,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我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冷的门板,轻轻推开了些许。
没有预想中的暧昧场景。套房客厅空无一人,只有中央一盏华丽的水晶灯亮着,光线璀璨,却照得满室冷清。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酒气,还有……一种甜腻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我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最终落在虚掩着的卧室门缝下漏出的微弱光线上。
脚步不受控制地挪过去。
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
卧室里没有人。床铺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
但整整一面墙,被做成了巨大的透明玻璃柜。柜子里,不是昂贵的收藏品,而是照片。
密密麻麻的照片。
不同角度,不同场景,抓拍的,摆拍的,笑的,闹的,沉思的……全都是同一个女孩。
阳光穿透图书馆的玻璃窗,在她柔软的发梢跳跃,她咬着笔杆,蹙眉看着桌上的书;漫天雪花里,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回头笑着,鼻尖冻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星星;游乐园的烟花在她头顶绚烂绽放,她手里举着巨大的棉花糖,笑得比烟花还耀眼……
每一张,都充满了蓬勃的,我从未在沈司寒身边拥有过的生命力。
而每一张照片的背面,对着玻璃的那一面,都用黑色墨水笔写着清晰无比的字迹——
我的月月。
我的月月。
我的月月。
密密麻麻的字,像无数只黑色的蚂蚁,瞬间爬满了我的眼球,啃噬着我的神经。
月月……苏晚。
原来他叫她月月。这么亲昵,这么疼宠。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扶着冰冷的玻璃柜,才勉强站稳。心脏跳得又重又乱,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疼。
七年婚姻,像一场漫长而冰冷的笑话。
我以为自己只是像她。
原来,我连像她的资格都没有。
照片里的女孩,眉眼弯弯,灵动鲜活得几乎要破框而出,和我这种被七年婚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沈司寒,你究竟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
你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拼了命地,寻找一点点属于她的痕迹
冰冷的玻璃倒映出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像个蹩脚的、走错了片场的配角。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我颤抖着,几乎是凭借本能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水光模糊了视线,我用力擦掉,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出去。
我要问他。
沈司寒,这七年,我到底算什么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通了。
背景音很安静,和方才周铭电话里隐约的喧哗截然不同。
然后,一个慵懒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鼻音的女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喂找司寒吗
我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彻底冰封。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那女声顿了顿,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稔,轻轻笑了一下:他睡了。需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啪。
世界安静了。
手机从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像是我那颗沉底的心,终于摔得粉碎。
睡了。
帮她叫醒他。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捅穿所有的自欺欺人。
原来周铭电话里的音乐声不是错觉。
原来紧急会议在这里。
原来不准我靠近的旧宅,早已不是唯一的禁地。这间酒店套房,这面照片墙,这个能接听他私人电话的女人……才是他真正的、不容我玷污的圣地。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弯腰捡起手机的念头都没有。
就在此时。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套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冰冷的穿堂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气瞬间涌入,吹动了我额前的碎发。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去。
沈司寒就站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颀长,头发一丝不苟,只是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些许。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眉宇间惯常地蹙着,似乎对看到屋内的光亮有些意外。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客厅,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卧室照片柜前的我。
他手里握着的手机,还亮着微光,屏幕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
那双深邃的、我曾无数次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温情的眼睛,在看清我的一刹那,先是猛地一怔,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骤然缩紧。
惊愕,慌乱,但最后,悉数沉淀为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冰冷的愤怒和……被侵犯领地的阴鸷。
林晚
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又沉又冷,像是裹着冰碴,砸在异常安静的空气里。
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盯着我,眼底是骇人的猩红,一步步走进来,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碎裂的心尖上。
我问你,谁准你来这里的!
他重复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怒和驱逐意味。
我看着他盛怒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另一个女人而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个我用了七年去爱去陪伴的男人,此刻像看待一个擅自闯入、玷污了他圣地的肮脏入侵者。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塌陷。
可我却奇异般地,慢慢站直了身体。
脸上冰凉的泪痕被空气风干,绷紧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胸腔里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忽然间就麻木了,沉寂了,变成一片死灰般的平静。
我甚至,极轻极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目光掠过他,掠过这满墙的我的月月,掠过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最后,落回他因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英俊脸庞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看着他,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沈司寒。
我们离婚吧。
雨好像下了一整夜。
回到那座被称为家的豪华别墅时,天色已经灰蒙蒙地透出一点惨白的光。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平静地喝完了张姨端上来的热牛奶。
然后,我上楼,走进衣帽间,拿出了那个放在最角落、积了层薄灰的行李箱。七年前我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不多,七年过去,属于我的,依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沈司寒没有回来。
也好。
我一件件地收拾着。衣服,大多是他让人送来的当季新品,我没有拿。首饰,昂贵璀璨,每一件都像是套在沈太太这个身份上的枷锁,我一件也没碰。
我只收拾了我自己带来的几件旧衣,几本书,还有一张和早已过世的父母的合影。
动作不慢,但也不快,像是一场迟到了七年的、对自己的告别。
就在我拉上行李箱拉链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急促踉跄的脚步声。
一股浓重的、烈酒混杂着雪茄的味道猛地袭来。
下一秒,一具滚烫而沉重的身体从背后猛地抱住了我。手臂紧紧地箍在我的腰上,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都勒断,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带着灼人的酒气。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别走……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含混不清,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哽咽,热烫的液体砸落在我的肩颈皮肤上,灼人一样烫。
别走……月月……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离开我……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他像个迷路绝望的孩子,把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身体颤抖着,一遍遍地呢喃,语无伦次。
那滚烫的眼泪,和他身体灼人的温度,却让我冷得像是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血液都冻结成了冰。
分不清。
分不清什么
分不清我是林晚,还是你的月月吗
沈司寒,到了现在,抱着我,喊着她的名字,说你分不清
七年了。两千多个日夜,我活生生的一个人,捂不热你一颗心,甚至没能让你在醉得神志不清的时候,清晰地叫出一次我的名字。
原来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原来在你眼里,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席卷而来,心口那片死寂的灰烬里,终于裂开一丝淋漓的痛楚。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他带来的酒气和他身上昂贵的香水味。
然后,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死死箍在我腰间的滚烫手指。
他的手臂是那样用力,挣扎间,甚至在我皮肤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但我最终还是挣脱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
沈司寒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仰头看着我,眼神是涣散的、痛苦的、迷茫的。从未有过的狼狈。
我看着他,看了整整七年,这一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我慢慢地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分不清我和她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映不出丝毫波澜。
沈司寒,你看清楚——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的衬衫被酒液濡湿,烫得灼人。
她已经死了。
我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戳穿他的皮肉,直抵那颗我捂了七年也没能捂热的心。
而现在,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残忍地,宣判。
不要我的那个人,是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惨白的脸,不再看他骤然破碎空洞的眼神,站起身,拉起旁边的行李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楼梯口传来张姨压抑的低泣声。
我没有回头。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缕惨白的晨光挣扎着穿透云层,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向那扇沉重的、隔绝了所有温暖的大门。
打开门,清冷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迈出了这一步。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那句破碎的,被风吹散的呢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晚晚……
我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坚定地,走进了门外那片初生的、微凉的晨光里。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雨后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咯声,碾碎了一地死寂。
我没回头。
身后那栋耗费巨资、曾象征着我婚姻巅峰的别墅,在渐亮的晨光里,像一座冰冷的、巨大的墓碑。
里面葬着我七年的人生,和一个醉倒在地、分不清现实与幻影的男人。
分不清
我扯了扯嘴角,尝到一丝咸涩,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流了泪。风一吹,脸上冰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遍又一遍,执着得令人厌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周铭沈司寒的特助或者是他本人终于酒醒了
我没接。
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城郊一个老式小区,我婚前买下的一套小公寓,几乎没去住过,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
也好,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车子启动,将那座华丽牢笼彻底甩在身后。我靠在后座,闭上眼,疲惫像潮水一样灭顶而来。心口是麻木的,空荡荡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掏空了,连痛觉都暂时休眠。
手机终于消停了。紧接着,是一条短信进来的提示音。
我睁开眼,屏幕亮起,发信人——沈司寒。
【回来。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他怎么透过我的眼睛看另一个女人谈他酒醒后是继续叫我晚晚还是月月
指尖冰凉,我动了动手指,回复得很快,没有半点犹豫。
【律师会联系你。】
点了发送,直接关了机。世界瞬间清静。只有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幕幕被快进丢弃的过往。
……
公寓比想象中更破旧,积了厚厚一层灰,空气里有股霉味。
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打扫,机械地劳动,让身体疲惫,以免去胡思乱想。晚上,泡了一碗方便面,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开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周铭的,几个陌生号码的,还有……沈司寒的。
微信也被轰炸了。周铭的信息最多,从最初的太太,沈总很担心您,到后来的沈总胃病犯了,不肯吃药,再到最后一条,太太,您在哪沈总状态很不好。
我划掉了提示,心硬得像石头。
胃病他胃病犯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彻夜不睡地守着,温着蜂蜜水,一遍遍替他揉着胃部他状态不好我的状态又好到哪里去了
往下翻,还有几条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司寒的母亲,我那位常年居于疗养院、几乎不过问世事的高贵婆婆。
【林晚,司寒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们怎么回事夫妻吵架是常事,不要任性。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看,这就是沈家。第一反应永远是脸面。
我嗤笑一声,没回。
正要放下手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跳了出来。
头像是一个女人的自拍背影,长发微卷,穿着瑜伽服,身材姣好。验证消息:林小姐吗关于司寒,想和你聊聊。
指尖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呼吸滞住。
这个女人……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吗
她找我聊什么炫耀宣示主权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褪去,留下四肢百骸的冰冷。愤怒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恶心感席卷而来。
我通过了验证。
几乎就在通过的下一秒,对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林小姐,我是苏芮。苏晚的妹妹。
不是那个女人。是……苏晚的妹妹
我盯着那行字,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苏晚还有妹妹
我知道找你很冒昧。对方又发来一条,但我姐的东西,有些还在司寒哥那里,我想拿回来。听说你们……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有些不太愉快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一种荒谬又尖锐的刺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苏晚的妹妹。要拿回苏晚的遗物。并且,暗示可以帮我离开沈司寒
这算什么正主的家人来清理战场,顺便打发一下碍眼的替身
我死死盯着屏幕,几乎要把它看穿。七年,我从未听沈司寒提起过苏晚还有一个妹妹。是他刻意隐瞒,还是觉得我根本不配知道
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孤立感,几乎将我吞没。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回复。
我不需要帮助。至于遗物,你直接联系沈司寒。
他不肯给我。苏芮回得很快,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怨愤,那些东西对他很重要,他看得像眼珠子似的,我提过几次,他都拒绝了。但现在不同了,林小姐,你不是要和他离婚吗或许最后你能拿到那些东西,到时候……能不能转给我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所以,她是想利用我利用我这个即将下堂的沈太太,去窃取沈司寒视若珍宝的、属于她姐姐的遗物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看啊,沈司寒,你心头的白月光,连她的家人,都觉得我可以被随意利用和交易。
我正要拉黑这个令人作呕的女人,她的下一条信息又跳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
拍得有些模糊,角度隐蔽,像是在某个私人会所的走廊。
灯光暧昧,沈司寒靠墙站着,侧着脸,眉宇间是我熟悉的疲惫和一种深藏的郁色。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身姿纤细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仰着头,正伸手替他整理领带。
女人的脸只拍到一小部分侧影,鼻梁秀挺,睫毛很长,和那满墙照片里的苏晚,像了七八分。
但不是我。
也不是昨天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
所以,不止一个
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地丢开手机,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干呕起来。
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我撑着冰冷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女人。脸色苍白如鬼,眼圈深陷,头发凌乱,嘴角还带着水渍,狼狈又可怜。
这就是我。林晚。占了沈太太位置七年,却原来,连他身边那些像月月的女人,都比不过。
她们至少,还能在他清醒的时候,站在他面前,替他整理领带。
而我,只配在他醉酒认错人的时候,得到一个拥抱和几声分不清谁的哽咽。
冰冷的恨意,像藤蔓一样,从心脏最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缠绕得我几乎窒息。
凭什么
沈司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就因为我不像她就因为我不配
好。
你要看那张脸是吗
我偏要毁给你看。
我重新拿起手机,眼睛干涩得发痛,指尖却异常稳定。我找到苏芮的对话框。
你想怎么帮我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回复得飞快。
见面聊我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司寒哥,关于我姐……或许对你离开他有帮助。明天下午三点,城南‘遇见’咖啡馆。
好。
我回了这一个字,然后,将手机狠狠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遇见咖啡馆角落的光线晦暗不明,空气里漂浮着咖啡豆焦苦的香气和一种甜腻的糕点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不适的味道。
苏芮坐在我对面。
她很瘦,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黑色针织衫,与昨天微信头像里那个瑜伽背影的精致感判若两人。头发松松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照片里的苏晚,清澈,明亮,但此刻眼底沉淀着某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小姐,谢谢你愿意见我。她开口,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要低沉一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直接说吧。我没有碰面前那杯咖啡,身体微微后靠,拉开一点距离,你想怎么‘帮’我又想要什么
我不信她只是单纯想要回遗物。沈司寒不肯给,她就能指望我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前妻这逻辑说不通。
苏芮停下搅动的手,抬起眼看我。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
我姐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她慢慢地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一些旧日记,几封信,还有一条她很喜欢的项链……那是我外婆留给她的。沈司寒扣着这些东西,算怎么回事
她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怨气。
那是你和他的事。我面无表情,与我无关。
但现在有关了!她语气急促起来,身体前倾,你要和他离婚了,不是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只要……只要在分割财产或者谈判的时候,提出来要那些东西,他不会不给你!他毕竟……亏欠你,不是吗
亏欠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亏欠我什么一个替身摆了七年,现在正主家的人来找我要补偿了
苏芮的脸色白了一下,眼神有些狼狈地闪躲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视着她,利用我去触沈司寒的逆鳞,帮你拿回东西苏小姐,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
空气凝滞了几秒。
苏芮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我时,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那我告诉你点别的。她压低了声音,语速加快,你以为我姐是怎么死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苏晚的死因,沈司寒从未细说,我只隐约知道是意外。
七年前,那场车祸。苏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睛死死盯着我,车子冲下了盘山公路。车上只有两个人,我姐,和沈司寒。
我的呼吸屏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沙发布料。
沈司寒活下来了,只是受了轻伤。我姐死了。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淬着冰,警方调查结果是意外,车辆失控。可是……
她顿住了,眼神里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和怀疑。
可是什么我的喉咙发干,声音艰涩。
出事前,我姐给我打过最后一个电话。苏芮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她说,她和沈司寒吵得很厉害,她说……她害怕。
害怕
吵得很厉害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你觉得……那不是意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轻飘飘的,不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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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苏芮猛地摇头,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情绪激动起来,我没有证据!沈家把事情压下去了,调查很快就结了案!可我没办法不想!为什么开车的沈司寒只是轻伤为什么他们偏偏在那条路上吵得那么厉害
她喘了口气,像是被那些压抑了多年的疑问折磨得不堪重负。
我拿不到调查报告,我什么都做不了。沈司寒这些年对我家还算照顾,给钱,安排我妈妈治病……但我知道,他是因为愧疚!巨大的愧疚!
她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
林小姐,这样一个男人,心里藏着可能害死过我姐姐的秘密,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你还能安心做你的沈太太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车祸。争吵。害怕。愧疚。
沈司寒这些年噩梦惊醒时满头的冷汗,他对旧宅偏执的守护,那满墙照片背后近乎疯狂的执念……这一切,突然有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全新的解释。
那不仅仅是爱而不得的怀念。
那可能……是赎罪。是摆脱不掉的梦魇。
一股冰冷的恶寒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竭力保持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我。
我要拿回我姐姐的东西!苏芮斩钉截铁,眼神灼灼,那些日记和信里,也许……也许有当时的真相!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而你,林小姐,你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这种男人,太可怕了,不是吗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
不是为了帮我。
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心中那份无法释怀的疑窦。
但我已经无法思考她的动机了。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沈司寒那张脸。英俊的,冷漠的,温柔的(尽管罕有),痛苦的,崩溃的……每一张面孔,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如果他真的……
不,不可能。
可那个怀疑的种子,已经被苏芮用最残忍的方式,硬生生钉进了我的心脏深处。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轻柔舒缓,却衬得我心如鼓擂,一声声,沉重地砸在胸腔里,震耳欲聋。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芮惊愕地看着我。
那些东西,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如果我拿到,怎么给你
她迅速报了一个邮箱地址。拍照发给我就可以!原件……你可以处理掉,或者,随你。
我没再说话,抓起包,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咖啡馆。
门外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真相
哪一个才是真相
是沈司寒对白月光至死不渝的深情,还是一段可能沾染了罪恶的过往
而我这七年,又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慰藉是替身还是……他用来麻痹自己良心的工具
胃里翻江倒海。
我扶着路边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却感觉不到一丝氧气。
必须离开。
立刻,马上。
但在此之前,有一个地方,我必须再去一次。
那个堆满了我的月月的酒店套房。
那里,会不会藏着除了照片以外的,真正的秘密
比如,苏芮口中的,日记和信
铂悦酒店那间套房的门锁,冰冷地硌着指尖。
我站在门外,手里捏着那张从未归还的万能房卡——七年沈太太身份留下的唯一特权,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苏芮的话在脑子里尖啸盘旋。
车祸。争吵。害怕。愧疚。
还有沈司寒醉后那句破碎的分不清。
分不清我和苏晚还是分不清……
accident
和故意
胃里一阵翻搅。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酒店走廊香薰味道的空气,将房卡贴了上去。
嘀——
绿灯亮起。
心脏在那一秒骤停,随即又疯狂地擂动,撞得胸腔生疼。
我轻轻推开门。
里面一片死寂。厚重的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天光大亮的世界,只有水晶灯璀璨却毫无温度的光线,冰冷地笼罩着一切。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淡淡的酒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沈司寒的雪松味。
那面巨大的照片墙依旧在那里。
我的月月在玻璃后面,对着我笑,眉眼鲜活,无忧无虑。
我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落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床铺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昨夜他醉倒在这里,还是……去了别处
不重要了。
我的目标明确——苏芮说的,日记,信。
沈司寒会把它们放在哪里这个他精心打造的、藏匿月月的巢穴
我径直走向卧室一侧的衣帽间。他的西装、衬衫、领带,一丝不苟地悬挂着,按照颜色深浅排列,像他这个人一样,秩序井然,冷硬疏离。
手指划过冰凉的木质衣柜,仔细敲打,侧耳倾听。
没有空洞的回响。
我又转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只有一盒未拆封的雪茄,一支昂贵的钢笔。第二个抽屉,上了锁。
心猛地一跳。
就是这里
锁很小,很精致。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支细长发簪上——不知道是哪个女人遗落在这里的。我抓过来,将尖头探进锁孔,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别怕,林晚。打开它。
里面也许就藏着能将你七年婚姻彻底碾碎的真相。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锁弹开了。
我屏住呼吸,猛地拉开抽屉。
没有日记本。没有信。
只有一把车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磨损严重的银色月亮挂坠。下面压着一份折叠起来的、纸张边缘已经发黄的……文件
我拿起那份文件。
抬头是几个冰冷的黑色宋体字: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
日期,七年前。地点,城西山道。当事人……苏晚,沈司寒。
认定结果:意外。车辆失控,坠崖。驾驶人沈司寒操作不当负主要责任,死者苏晚未系安全带……
操作不当
我的视线快速下移,落在勘验笔录和附图那一栏。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附图上的刹车痕迹标注……不对!
那痕迹又短又急,起始点就在弯道边缘,根本不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长距离拖痕。更像是……车速并不快的情况下,猛地、毫无预兆地踩死了刹车,导致车辆瞬间失控甩尾!
操作不当
这痕迹更像是……
谋杀!
这两个字像毒蛇一样窜入我的脑海,嘶嘶地吐着信子。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慌忙扶住冰冷的抽屉边缘,指甲掐进木头里。
突然——
你在找什么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浑身血液瞬间逆流,猛地回头。
沈司寒。
他不知何时站在衣帽间的门口,悄无声息,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身上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脸上没有任何醉后的痕迹,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看着我被抓包的、颤抖的手,以及手里那份致命的文件。
他眼底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
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或者说,他就在这里,等着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想将文件藏到身后。
他却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步伐沉稳,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他伸出手,不是抢文件,而是轻轻拂过我耳边的一缕碎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指尖却冰得吓人。
告诉我,晚晚,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轻柔,你在找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交通事故认定书上,又缓缓移回到我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或者我该问……你找到了什么
他的指尖像冰,擦过我滚烫的耳廓,激得我一阵战栗。
我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衣柜上,发出沉闷一响。手里的事故认定书被攥得死紧,纸张边缘割着掌心。
告诉我,晚晚,沈司寒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平静,却又潜藏着骇人的风暴,你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他向前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下来,雪松的冷香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着我,里面没有一丝酒醉后的迷茫,只有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清醒。
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窜上我的脊背。
这刹车痕……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根本不是操作不当!你踩了刹车!你是故意的!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用尽了我全身残存的力气。
空气死寂。
沈司寒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慌乱,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那样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停滞了。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又冷又空,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弄。
故意的他重复着,语调平缓得令人毛骨悚然,林晚,在你心里,我已经是这样一个人了
他伸出手,不是朝向我,而是指向我身后那面巨大的照片墙。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落在照片里苏晚灿烂的笑脸上。
故意杀了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痛楚,那我这七年!我这七年把自己困在地狱里!又算什么!一场表演吗!
他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里面的痛苦和绝望汹涌得几乎要溢出来,真实得让我心脏骤缩。
那是意外!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颤音,是意外!但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非要和她吵!如果不是我那天情绪失控开了快车!她就不会死!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旁边的衣柜,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天……我们吵得很厉害。她要走,离开我。我疯了,车速越来越快……她吓坏了,扑过来抢方向盘……车子打滑,我下意识猛踩了刹车……然后就……
他哽住,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喘息淹没。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
不是故意
是争吵是意外
那苏芮说的……
那苏芮呢我声音发颤,紧紧盯着他,苏晚的妹妹!她为什么怀疑你她说苏晚出事前给她打电话,说害怕!
沈司寒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更深的晦暗和一种……了然的讥诮。
苏芮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她是不是还跟你说,想要回她姐姐的日记和信说那里面可能有真相
我僵住,无法反驳。
她根本没有什么日记和信!沈司寒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彻底的疲惫和厌恶,苏晚去世后,她父母受不了打击,身体垮得很快。苏芮找过我几次,要钱,一开始是治病,后来……胃口越来越大。我给了,看在苏晚的份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像刀,刮过我苍白的脸。
但她最近赌得太厉害,欠了太多债。我拒绝再当这个冤大头。所以她找上了你想利用你离婚的机会,要么最后敲我一笔,要么……从你这里弄到钱甚至撺掇你找出所谓的‘证据’来威胁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认知上。
苏芮……骗了我
那些所谓的疑点,那份她暗示可能存在的真相,只是她用来利用我的工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像个傻子,一个被仇恨和悲伤冲昏了头脑的傻子,轻易就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那这份事故认定书……
那这个……我举起手里那份几乎被我捏碎的文件,声音虚弱不堪。
伪造的。沈司寒斩钉截铁,眼神里带着一丝悲凉,刹车痕迹P图并不难。她处心积虑,就等着这一天,等着一个像你一样恨我入骨的人,来发现这个‘秘密’。
他看着我,目光沉痛得像要将我溺毙。
林晚,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宁愿相信我是一个杀人犯,也不愿意……稍微问一问我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像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愤怒、怀疑、仇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狼藉。露出底下那片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可悲的荒芜。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守着死去的白月光忏悔。
我被活着的人的谎言玩弄。
我们都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互相折磨,粉身碎骨。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是委屈,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重的、彻骨的绝望和茫然。
我还能相信什么
我该相信什么
沈司寒看着我哭,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风雨侵蚀了千年的孤礁,疲惫,苍凉,了无生气。
过了很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林晚。
我们之间,只剩下恨了吗
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恨了短短几日,却仿佛耗尽了一生力气的男人。
看着他眼底那片和我一样荒芜的废墟。
答案,其实早就清楚了。
从我发现那满墙照片不是我的那一刻起。从他醉醺醺抱着我喊别人名字的那一刻起。从我们之间只剩下猜忌、试探和互相伤害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爱与恨,都太奢侈了。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攥着的那份伪造的认定书。纸张飘落在地,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然后,我拉起了身旁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拉链划过寂静,发出最后一声轻响。
我没有再看他,目光越过他,投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像是另一场暴雨的前兆。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陌生。
沈司寒。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我。
没有醉酒后的拥抱,没有哽咽的哀求。
只有一片死寂。
以及,当我走到套房门口,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
像是某种东西,终于彻底碎裂的声音。
我顿了顿,没有回头,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充斥着照片、雪松香、和巨大悲伤的世界。
也彻底隔绝了,我和沈司寒的七年。
走廊很长,地毯很厚,吸走了所有声音。
我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电梯口。
脸上冰凉一片。
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走进去,转身,看着那扇紧闭的套房门在眼前慢慢合上。
像合上一座坟墓。
再见,沈司寒。
再见,我的七年。
电梯缓缓下行。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刻,我靠在冰冷的梯壁上,闭上眼,任由泪水汹涌。
这一次,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那个在这段婚姻里,彻底迷失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的林晚。
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
外面是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人来人往。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挺直脊背,拉紧了行李箱的拉杆,迈步走了出去。
门外,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走进那一片灰蒙的天光里,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