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同一天,陪着江屿过了整整六年。
他每天都会因为救我而死在我面前,第二天又会笑着出现,重复昨日的悲剧。
为了打破循环,我亲手将他推下高楼,让他死在了我得救之前。
全世界都以为我恩将仇报,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再见面时,他作为植物人奇迹苏醒,正召开记者发布会。
有人问他:江先生,听说你昏迷时一直有个执念,才让你撑到现在,能分享一下吗
想见一个人。
那现在见到了吗
我看着手心里那枚他死前塞给我的、刻着我们名字的戒指,其实那个执念,每天都在我身边。
1.
今天是六月一日,我与江屿被困在这一天的第两千一百九十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身侧的江屿动了动,熟练地将我揽进怀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念念,早安。
我闭着眼,没有回应。
两千多次了,每一次的早安吻,每一次他为我做的早餐,每一句他说的情话,都像精密的钟表一样分秒不差。
连同下午四点十五分,那辆失控的货车,和他为了推开我而被撞飞的身体。
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我试过所有办法。
拉着他待在家里不出门,可煤气会泄漏。
带他去郊外,会遭遇山体滑坡。
甚至将他锁在密室,也会有废弃的吊灯毫无征兆地砸落。
无论我怎么做,死亡总会准时降临在江屿身上。
而我,作为被拯救的那一个,安然无恙地进入第二天,迎接一个毫不知情、会笑着对我说早安的江屿。
他一次又一次地为我死去,又一次又一次地为我重生。
这循环,像一个只为我一人上演的、最残忍的诅咒。
我快疯了。
念念,今天想去哪里他穿好衣服,在晨光里对我笑,俊朗的眉眼一如初见。
我的心脏一阵抽痛。
今天,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下午四点,我把他带到了市中心最高的建筑天台。
我说:江屿,我们在这里看日落吧,一定很美。
他毫无防备,笑着揉我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我的长发。
我站在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我知道,十五分钟后,就在那个十字路口,一辆红色货车会闯过红灯,撞向我们计划中要走过的人行道。
江屿牵着我的手,十指紧扣。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沉默,轻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模样。
江屿,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傻瓜,当然爱。
如果我做了很坏很坏的事,你还会爱我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爱你。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又被我逼了回去。
就是这句话。
每一次,在我问出这个问题后,他都会给我同样的答案。然后,用他的生命来践行。
够了,真的够了。
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吻。
江屿,对不起。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天台边缘,狠狠推了下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坠落。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震惊、不解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成了刻在我视网膜上的烙印。
楼下传来人群的尖叫和骚动。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
我死死地盯着手腕上的表。
四点十五分。
四点十六分。
……
五点。
六点。
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升起。
时间,终于开始向前流动了。
循环,被我用最残暴的方式,打破了。
2.
我被当场逮捕。
江屿没有死,但成了植物人,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医生说他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一夜之间,我从被全网同情的天之骄女,变成了人人唾骂的蛇蝎毒妇。
苏念恩将仇报,将救命恩人推下高楼。
硕大的标题占据了所有新闻版面。
江屿的父母在警局外冲上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骂我是没有心的畜生。
我的父母也来了,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念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屿那么爱你……
我能说什么
说我们被困在同一天整整六年说他为了救我已经死过两千多次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是为了脱罪而编造的谎言。
我选择沉默。
在法庭上,面对所有指控,我一言不发。
江屿的姐姐江雪,那个曾经待我如亲妹妹的女人,在庭上哭得撕心裂肺。
法官大人,我弟弟把她当成全世界,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请求判她死刑!让她给我弟弟偿命!
最终,因为江屿还活着,我被判处故意伤害罪,入狱十年。
入狱那天,江雪来探望我。
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她通红的双眼淬满恨意。
苏念,
你就在这里烂掉吧。我会每天都祈祷,让你这辈子都出不去。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十年。
我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数着时间度日。
这十年,比那循环的六年,还要漫长。
我唯一的慰藉,是那枚戒指。
那是我推下江屿前,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匆忙塞进我手心的。
一枚最普通的铂金素圈,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JY
&
SN。
在无数个冰冷的夜里,我摩挲着那冰凉的触感,才能汲取到一丝活下去的力气。
十年后,我出狱了。
世界早已变了样。
我成了一个有前科的杀人犯,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别人异样的眼光。
我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在一家餐厅的后厨洗盘子,赚取微薄的薪水。
我租住在最破旧的城中村,每天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直到那天。
餐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轰动全城的新闻。
商界奇才江屿昏迷十年后奇迹苏醒,今日召开记者发布会!
我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瘦了很多,坐在轮椅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深邃。
闪光灯此起彼伏。
有记者举着话筒,高声提问:江先生,听说你昏迷时一直有个执念,才让你撑到现在,能分享一下吗
江屿的目光扫过镜头,淡淡开口。
想见一个人。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无法呼吸。
记者立刻追问:那现在见到了吗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我看着手心里那枚被我摩挲得温润光滑的戒指,泪水模糊了视线。
其实那个执念,每天都在我身边。
只是你,还记得吗
3.
发布会结束后,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依旧在后厨洗着堆积如山的盘子,只是偶尔会走神,想起江屿那张苍白的脸。
他醒了,真好。
这就够了。
我从没想过要去打扰他。
我是害他躺了十年的罪人,他一定恨死我了。
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他安好,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直到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黑色的宾利拦住了去路。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刻骨铭心的脸。
江雪。
十年过去,她变得更加成熟美艳,只是看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上车。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站在原地没动。
她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苏念,别让我说第二遍。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你这种人拉拉扯扯。
我沉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了一家高级私人医院门口。
我弟弟要见你。江雪冷冷地说,他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医生说他受了刺激,选择性失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记得了
也好。
忘了那些痛苦,忘了我,对他来说是好事。
医生说,或许见到过去的人,能帮他恢复记忆。江雪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所以,你最好给我演得像一点。别让他看出你是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杀人犯。
我跟着她走进一间VIP病房。
江屿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阿屿,你看谁来了。江雪走过去,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这是苏念,你以前……最好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江屿放下书,礼貌地对我点了点头:你好。
他的声音客气又疏离,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缱绻。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你好,江屿。我干巴巴地回应。
病房里的气氛尴尬得几乎凝固。
江雪似乎很满意我的局促,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念念,你这些年去哪了阿屿出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
她是在提醒我,我的身份。
我垂下眼眸:我……出国了。
哦是吗江雪挑眉,我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没脸见我们了呢。
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扎得我鲜血淋漓。
我咬着唇,脸色发白,却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屿突然开口了。
姐。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苏小姐单独聊聊。
江雪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我。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不敢看他,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
抬起头。他说。
我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他审视了我很久,久到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吗
4.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草莓味的棒棒糖。
在循环的无数个六月一日里,他总会在下午茶时间,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给我。
他说:小孩子才吃糖,我的念念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微不足道的秘密。
他怎么会……
你怎么会知道我失声问出口,声音都在颤抖。
江屿的眼神深了深,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掀开被子,露出了他苍白瘦削的脚踝。
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医生说,我脚踝这里受过伤,但他们查不到任何就医记录。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
那是在循环的第七百三十二天,我们去爬山,为了躲避滚落的山石,他崴了脚。
那天没有医院,我笨手笨脚地用树枝和布条给他做了简单的固定。
可这些,他怎么可能记得
医生不是说他选择性失忆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我不能说。
我不能让他想起那些可怕的记忆。
是吗江屿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苏小姐,你好像很紧张。
他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虽然还在恢复期,步子有些虚浮,但他每靠近一步,我心脏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为什么怕我他问。
我怕的不是他。
我怕的是他想起来。
我怕他记起我亲手将他推下高楼的画面,记起那两千多次为我而死的绝望。
那份沉重的爱和恨,会把他压垮的。
江先生,我想我该走了。我狼狈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空间。
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念。
他连名带姓地喊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
十年了,你哪怕来看我一次也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他通红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疏离和客气,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爱意。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你……
我想起来了。他打断我,声音沙哑得厉害,从我醒来的第一天起,我就都想起来了。
循环的六年,两千一百九十次死亡。
还有我推他下去时,那双决绝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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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为什么他死死地盯着我,眼里的血丝像一张网,将我牢牢困住,为什么要推我下去苏念,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该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再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死在我面前
告诉他我宁愿自己背负一世骂名,也要让他摆脱那无尽的轮回
这些话说出来,在他听来,会不会更像是一种残忍的炫耀和辩解
对不起……我哽咽着,除了这三个字,我说不出任何话。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他几乎是咆哮出声,情绪激动得让他的身体都开始颤抖,我只要一个答案!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江雪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大变。
苏念!你又在对我弟弟做什么!她冲过来,想把我从江屿身边拉开。
可江屿却把我护在了身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看着他的姐姐。
出去。
阿屿,你疯了!她是个杀人犯!她……
我让你出去!江屿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雪被他吼得愣在原地,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屿,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哭着跑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江屿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
我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江屿,你别这样……
他缓缓转过头,眼里的激动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念念,他轻声叫我的名字,像循环里那无数个清晨一样,那六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一句话,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再也撑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是啊,好辛苦。
每天醒来都要面对爱人注定的死亡,那种绝望和无力,几乎将我吞噬。
可我知道,他比我更辛苦。
我是旁观者,而他,是亲历者。
他用温热的掌心,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紧紧地拥进怀里,都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他还很单薄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体温,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生的温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都记得我闷声问。
我怕。他的手臂收得更紧,我怕你又会逃跑。
所以你就陪我演戏
嗯。他应了一声,江雪说你过得很不好,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我只能装作失忆,让你对我放下戒心。
这个傻瓜。
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为我着想。
江屿,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推你下去,是为了打破循环。我不能再看着你每天都……
我知道。他打断我,指尖轻轻描摹着我的眉眼,我都知道。循环的最后一天,我塞给你的戒指,你还留着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被我捂得温热的戒指。
他接过去,重新戴回到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那天,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低头,吻了吻我的戒指,我猜到你要做傻事,我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来不及了。
坠落的那一刻,他没有恐惧,没有怨恨。
只有心疼。
心疼我的念念,以后要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走下去了。
5.
江屿恢复记忆的事情,我们默契地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江雪。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失忆后对过去一无所知的弟弟,而我,则是他口中那个或许能帮他恢复记忆的老朋友。
江雪虽然百般不愿,但在江屿的坚持下,也只能默认了我每天来医院探病。
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像刀子,但只要江屿在,她就不会对我恶言相向。
而我,则成了江屿的专属护工。
喂他吃饭,陪他复健,给他讲这十年发生的事情。
当然,所有关于监狱和循环的部分,都被我自动略过了。
我们就好像回到了从前,过着平淡又温馨的日子。
只是偶尔,在他睡着后,我会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额上渗出的冷汗。
我知道,那些死亡的记忆,依旧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
他醒着的时候,为了不让我担心,把所有痛苦都藏了起来。
一天晚上,他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我立刻打开床头灯,握住他冰冷的手:江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看到我,眼神里的惊恐才慢慢褪去,他反手将我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念念,我梦到你不见了。他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抱着我。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我,捧着我的脸,认真地问:念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眼里的期盼和不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江屿就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江雪知道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行!阿屿,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必须留在医院观察!
姐,我已经好了。江屿的态度很坚决,而且,我想让念念搬过来照顾我。
江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让她照顾你江屿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没忘。江屿平静地看着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想和她在一起。
我不同意!江雪的情绪很激动,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那你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姐姐吧。江屿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江雪如遭雷击。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掉了下来:阿屿,你为了这个女人,连我也不要了吗
姐,我欠她的,太多了。江屿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这十年,她过得比我更苦。现在,我想补偿她。
最终,江雪还是没能拗过江屿。
我搬进了江屿的公寓,一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江景的顶层复式。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他会像从前一样,把我的脚捂在他怀里。
我们一起在厨房做饭,他笨手笨脚地切菜,溅得满身是水,惹我发笑。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个还没有循环的,最初的夏天。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江屿向全世界,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6.
那是在江氏集团的一场新品发布会上。
作为公司的总裁,江屿在发布会最后,突然宣布了一个私人消息。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他微笑着,向台下的我伸出手。
我的未婚妻,苏念。
全场哗然。
所有的镜头和闪光灯,瞬间都对准了我。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江屿走下台,牵起我冰凉的手,将我带到舞台中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
念念,嫁给我。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
我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台下,有记者已经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苏念是十年前那个……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人们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逡巡,充满了震惊、鄙夷和不解。
江屿却仿佛没有察觉,依旧举着戒指,耐心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吸了吸鼻子,把手伸向他。
我愿意。
第二天,整个世界都炸了。
江氏总裁求婚入狱前女友,是真爱还是炒作
豪门恩怨:被害者爱上加害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各种难听的猜测和恶意的揣测铺天盖地而来。
我和江屿的过去被扒得一干二净。
我成了那个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将男友推下高楼的恶毒女人。
而江屿,则成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
江氏的股价应声大跌。
公司的股东们纷纷向江屿施压,要求他取消婚约,和我划清界限。
江家的长辈们更是直接找到了公寓,勒令我们分手。
江屿的爷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将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离开江屿,这里面的一千万就是你的。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看着那份协议,只觉得可笑。
他们以为,我图的是江家的钱。
江屿将我护在身后,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态度强硬。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谁也无权干涉。
混账!江爷爷气得拿起拐杖就要打他,你为了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要把整个江家都毁了吗!
如果你们所谓的江家,容不下我的爱人,那我宁可不要。
那一天,江屿为了我,和整个家族决裂。
他被赶出了江家,净身出户。
我们搬离了那间豪华的公寓,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万众瞩目,江屿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他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和我一起挤地铁上下班。
晚上回来,我们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为晚餐的菜色争论不休。
生活虽然清贫,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常常会看着他的侧脸,恍惚觉得,这才是我们本该有的生活。
没有循环,没有死亡,只有最平凡的相守。
可江雪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找到了我们租的房子,看着简陋的环境,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愤怒。
江屿,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
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选错了!江雪从包里甩出一叠资料,砸在我脸上,你被这个女人骗了!她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你!
我捡起散落在地的照片和文件。
上面是我在监狱里的记录,还有一些……我和一个陌生男人的亲密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是监狱里的一个狱警。
他曾经对我示好,被我明确拒绝后,就一直找我的麻烦。
这些照片,都是他偷拍的,角度刁钻,看起来就像我们关系匪E常。
看到了吗江屿!江雪指着我,声音尖利,你在病床上躺了十年,她却在外面风流快活!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她吗!
7.
江屿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看那些照片,而是看着我,问:是真的吗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他竟然,在怀疑我。
也是,任谁看到这些证据,都很难保持冷静。
不是……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
你不用说了。江屿打断我,从江雪手里拿过那些资料,一张一张,撕得粉碎。
他走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念念,我相信你。
他说:别说这些照片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你等了我十年,是我亏欠你。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人,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能轻易地,让我溃不成军。
江雪被江屿的反应惊呆了。
江屿!你是不是中邪了!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信她
姐,你走吧。江屿的语气冷了下来,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你……江雪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跺了跺脚,恨恨地离开。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江屿把我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对不起,念念。刚才,我不该问你那句话。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
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他承诺道。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没想到,江雪的报复,来得那么快,那么猛烈。
她利用江家的势力,让我工作的餐厅辞退了我。
我去任何地方找工作,都会被拒之门外。
她甚至找人到我们住的地方骚扰我们,在墙上用红漆写满了恶毒的诅咒。
房东不堪其扰,把我们赶了出去。
我们拖着行李,在深夜的街头,无处可去。
江屿把我揽在怀里,给我挡着冷风。
念念,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眼里的疲惫,心如刀割。
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至此。
江屿,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回江家吧。
他愣住了。
你回去和他们道歉,他们会原谅你的。你本来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那你呢他问。
我……我别过脸,我们分手吧。
空气瞬间凝固。
江屿的身体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狠下心,逼自己说出残忍的话,我受够了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不想再跟你过这种苦日子了。
苏念!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不敢看他。
我怕一看到他受伤的眼神,我就会心软。
江屿,我们不合适。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转身就跑,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他痛苦的嘶吼。
苏念!你给我回来!
我没有停下脚步,任由眼泪在寒风中结成了冰。
对不起,江屿。
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8.
离开江屿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
我换了名字,换了身份,找了一份在花店打杂的工作,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我断绝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江屿。
不知道他回江家了没有,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想他,想得心都疼了。
但我不敢回头。
我怕我的出现,会再次打破他平静的生活。
就这样,过了半年。
一天,我在给花浇水的时候,花店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财经新闻。
据悉,江氏集团前任总裁江屿,在离开江氏后,白手起家,创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Nian』,并在短短半年内,使其成功上市,创造了业界的又一个神话……
画面里,江屿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
比从前更加沉稳,更加耀眼。
公司的名字,Nian。
是我的名字,念。
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原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就在这时,花店的风铃响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直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眉眼。
是江屿。
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们对视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这又是一场梦。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哑着嗓子问。
想找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他朝我伸出手,念念,跟我回家。
回家。
多么温暖的词。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半年的委屈和思念,全都哭出来。
对不起……江屿……对不起……
傻瓜。他把我抱得很紧,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擦去我的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我手心。
是那枚刻着我们名字的戒指。
念念,嫁给我。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我,眼神虔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以你的名字命名。我的公司,我的未来,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所以,你愿意成为它们唯一的主人吗
我看着他,泪中带笑。
我愿意。
这一次,再也没有循环,再也没有阻碍。
只有我和他。
婚礼那天,江雪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裙子,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红包。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以前……是我不对。
她说,江屿离开后,她无意中找到了我当年留在公寓里的日记。
那上面,记录了循环里,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她才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又为江屿付出了什么。
谢谢你。她抬起头,眼眶泛红,谢谢你,把我的弟弟,还给了我。
我接过红包,对她笑了笑。
所有的恩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走向我的新郎。
江屿站在红毯的尽头,对我伸出手。
他的身后,是灿烂的阳光。
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用力握紧。
念念,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从今天起,你的每一天,都只会充满阳光。
我看着他,笑了。
是啊。
循环已经结束,噩梦早已远去。
陪在我身边的,是那个爱了我两千多次,也爱了我两辈子的男人。
我们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