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彦之,我的初中兼高中同学,我们相识于夏季,也在夏季离别,在烈日炎炎下,而我却仿佛置身冰窖,这种感觉即使过去了那么久,却总会在许多时候悄然涌上心头。
今年大四了,大学三年,我过的平平无奇,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也没有特别的经历,每天都像在过重复的同一天。
我以为我的大学就这样过去了。
白潇！那个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怔在原地,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潇！没错,顾彦之,这个三年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不记得我了我当然记得,日夜想念,却随时间渐渐模糊的人,此刻又鲜活了起来。
我,顾彦之！他高兴地走了过来。
你最好的兄弟,顾彦之,你小子,毕业了就把我们都删了是几个意思。
抱歉。我呆呆的,任他搂过我的肩膀,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算啦,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等你想说了再说,现在,为了庆祝我们的重逢,走,哥请你吃饭！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充满包容。
他带我来到一家我们以前经常来的饭店,你的口味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嗯。我并不惊讶他会记得我以前的口味,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对每一个朋友都很用心。
你今天怎么来这边了点完菜,顾彦之问我。
我……过来有点事。
这片是我们高中附近,我许久不来A市了,我家在离A市很远的一个小村里,这次是因为回学校要转高铁,本来可以明天来,但是突然想来这边看看,明明毕业以后就决定再也不关注与顾彦之有关的一切,但我总是忍不住。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早上。
那正好,今天晚上我带你玩。顾彦之一如既往的热情。
我终于忍不住与他对视,细细观察起他的样子,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成熟了一点,依然帅气。
白潇。顾彦之打断我的观察。
我赶紧低下头,怎么了
我们是好兄弟,对吧他的语气认真而坚定。
我知道我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想当他的好兄弟,嗯。
那你把我的微信加回来吧。不等我答应,顾彦之拿出手机。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不想加我感觉到,顾彦之的声音沉下去了。
我匆忙拿出手机,直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又出现在我的列表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又加回来了呢
吃完饭,顾彦之想带我去玩,我拒绝了。
我明天要早起赶车。我用了一个很勉强的理由。
顾彦之沉默着看着我,我低着头不说话。
白潇,你又要走了,是吗
我猛地抬起头,顾彦之沉沉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在我身上。
你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是吗
我感觉心脏刺痛,三年前,我让顾彦之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就在刚刚,我明明承认了我是他的好朋友,此刻却又想逃离。
我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坏。
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删我了。顾彦之又一次退让,他总是这样。
我沉默着转身。
手臂一紧,顾彦之抓住我,白潇,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我感觉到他的愤怒。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向前跑去。
跑了很久,跑了很远,视线变得模糊,等我停下来,后面没有人,我躲进一个小巷子里,蹲下来,抱着头无声地哭。
等我哭够了,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刚加上的好友,对不起。我没有等他回复,利落地删了他。
我总是这样,一味地逃避。
爸爸僵硬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那是假的,然后跑到了后山,不肯参加葬礼。
妈妈半夜离开的时候,我躲在衣柜,假装看不见她。
奶奶躺在床上摸着我的脸断气的时候,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白潇一直都是胆小鬼。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A市了,我在这里已没有家人,而刚刚,我永远的失去了顾彦之,以后在这里,没有人会等我,也没有人会记得我。
2
白潇！室友王杰推了推我的胳膊,你看前面,这不是之前那个学妹吗
学妹走过来,王杰很利落地走开了,学长,我……
抱歉。我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大概知道怎么个事了,不想让她难堪。
啊没事的,学长,其实我……
我不适合你。我像是铁面无私的审判官。
小白,大学四年了,你难道就不想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就连我都谈过一段了。王杰觉得白潇长这么好看,却不谈恋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我不想。四年了,我的答案一直都是这个。
为什么啊
不合适。
每次都是不合适,有啥不合适的！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王杰穷追不舍。
没有。
我面色如常,心里却已翻天地覆。
不合适,每一个人都不合适,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是顾彦之,每一个人都不像顾彦之。
没有,那你……不会吧……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可是之前大一的时候有个学长跟你告白,你也没同意啊。王杰记得当时白潇还态度强烈的拒绝了学长。
不一样,不是喜欢男的。我只是喜欢顾彦之而已。
今天王杰的问题很多,都是关于恋爱,让我倍感疲惫。
我总会不由的想起顾彦之,每想起一次,就像是在自己心里划一道口子,经年难消。
顾彦之,对不起,是我放弃了你,却又想念你,靠着想念留在这世上,这个有你的世上。
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
今天晚上下雨了,特别大的雨。让我想起了顾彦之。
那时也下了这么大的雨,我从村里到A市的大巴上下来,只背着一个书包,被淋成了落水狗,我看着街上一个个擦肩而过的伞,捏着兜里奶奶塞给我的50块钱,呆呆地站在车站门口,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觉得怎么也跨不过去。
我淋着雨走到学校,一路上有许多人驻足,但我匆匆跑开了,我害怕,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
小白！没想到顾彦之在校门口。
你怎么淋成这样！顾彦之赶紧把手里的另一把伞打开,递给我,你不会这样从车站过来的吧！
嗯。我点点头,接过伞。
你不会跟我说吗！我可以去接你的！顾彦之又脱下外套。
把你书包给我。
不用了,湿了。
给我。顾彦之生气了。
我无奈把书包给他,他把外套罩在我身上。
谢谢你。
哼,谁稀罕你的谢谢。
顾彦之提着我的书包往前走,跟上,回宿舍。
顾彦之,谢谢你。这次我补上了他的名字。
知道了。顾彦之消气了。
回到宿舍,发现书没有被淋湿,我松了一口气,顾彦之也没有生气了,这让我感觉开学第一天,除了大雨,一切都是好的。
但是晚上顾彦之又生气了,因为我发烧了。
白潇潇,你是想气死我是吧！顾彦之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退烧药,又倒了一杯水,一起递给我。
其实你不用管我的,我明天就会好的。
呵,我不管你,我不管你谁管你！感觉顾彦之更生气了。
我拉住顾彦之的手,跟他道歉,对不起。
哼,你有什么错,不用对不起,都是我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顾彦之为什么没有抽出被我拉着的手,但我贪恋他手心的温暖,没有放开。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摇了摇他的手。
啧,顾彦之拂了一下脸,好好睡觉。
顾彦之的脾气真好。
3
我和顾彦之相识于初中,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和奶奶一起坐大巴,提着装了几件洗得发白了的衣服来到A市一中,奶奶站在高大的校门前不知所措。
作为县里的第一名,我拿到了5000块钱的奖学金,解决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甚至还有剩余,这让我和奶奶都松了一口气,我并不想来A市,但是奶奶却非常高兴。
在班主任那里报到完,然后去宿舍铺好床,收拾好东西,宿舍里没有人,我是第一个到的。
下午送奶奶回车站,我目送奶奶离开,看见她在车里抹眼泪。
晚上班主任召集所有同学在教室里开班会,认识每一个同学。
我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希望老师不要那么快点到我。班上的位置都坐满了人,除了我旁边的,我以为我旁边不会有人坐过来了。
顾彦之是在老师讲了一半的时候进来的,他敲了敲门,报告！
全班的目光都移向门口,顾彦之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阳光干净,不少女生红了脸。
你是——顾彦之老师好像认识他。
顾彦之我趣,就是那个顾彦之
哪个
就A市第一啊,他爸爸是A市市长。
靠,这么牛！
是的,老师,我家里有点事,来晚了。顾彦之面对第一天就迟到这件事显然一点也不害怕。
老师也显然不会对他说什么,没事,进来吧。
毫不意外,顾彦之坐在了全班唯一一个空位——我旁边。
你好。他礼貌的向我打招呼,我局促地点了点头。
对于自我介绍,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了,只记得自我介绍完后投向我的都是诧异、鄙夷、不解的目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班上没有人和我说话,在宿舍里,室友们也不爱和我说话,当然,这让我很满意,我实在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因为老师不安排座位,顾彦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同桌。
我每次出教室回来,总会有人坐在我的座位上,与顾彦之有说有笑,这种时候我大多数都会等那人离开,然后再回去。
改变发生在第一次月考,我出其不意的考了年级第二,顾彦之第一。
当成绩单出来时,我发现周围的同学开始想和我接触,但我依然不爱说话。
数学试卷发下来,我拿了将近满分,数学老师夸了夸我,我内心毫无波澜,坐在座位上改错题。
这时顾彦之扯了扯我的卷子,唉,同桌,给我看看你的最后一题呗。
我顿了一下,把卷子挪过去。
顾彦之没有拿我的卷子,我等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他。
顾彦之正兴致盎然地盯着我,我发现,你右耳下面有颗痣。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右耳,嗯。
顾彦之看了一会儿卷子,戳了一下我,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我……不会……
我是说,我不会讲……
你怎么想到这个解题方法的
就是这里……
然后呢这一步之后,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
就这样,我给顾彦之讲了一道题。
谢了。
这之后,顾彦之总会问我数学题,我的座位上也再也没有别人出现,偶尔,顾彦之还会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还挺白的。这天我和顾彦之在吃饭,顾彦之突然说。
还好……
小白,这次你是第一,我们目前战绩持平了。初中两年,我和顾彦之一起学习,一起吃饭,比每一次考试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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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输了,顾彦之都会以安慰我为理由,带小蛋糕给我吃,顾彦之输了,他就让我陪他周末出去玩,什么也不干,就是到处逛逛。
有一次周末出去玩,顾彦之不小心崴脚了,我背了他两个小时,到学校时已经面红耳赤。
你的脸好红,小白,顾彦之趴在我背上说,但是耳朵是粉的。
我感觉浑身开始发烫。
初三,我和顾彦之一如往常,但是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
隔壁班的一个女同学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让我给顾彦之。
我刚回座位,顾彦之看到我拿在手里的小盒子,生气了。
扔掉。顾彦之说。
可是……
顾彦之更生气了,你喜欢那你收着吧。
不是……我有点慌张,顾彦之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失去他。
那给我。我立马把盒子给了他。
顾彦之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彦之回来,但是盒子没了。
我还回去了,以后不要随便接别人的东西。顾彦之警告我。
我想他可能是生气我私自帮他接受了别人的礼物,于是点点头,好的。
嗯,乖。顾彦之摸了摸我的头。
初中就这样度过了。
4
上了高中,顾彦之的发小和顾彦之在一个班,而我在另一个班。
不过因为顾彦之和我一个宿舍,我们依然可以每天见面,顾彦之每天都会来我们教室门口等我,然后一起去吃饭,偶尔会带上他的发小宋小昀。
白潇,我知道你,彦哥初中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你,学霸同桌。宋小昀尽管是个富二代,但是他心思单纯,性格也好。
哇,你太强了！我看了你上次期中的成绩,我的天,你比彦哥高三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一个人能在成绩上压彦哥一头。宋小昀朝我竖起大拇指。
谢谢。我朝他真心一笑。
吃饭,哪来那么多话。顾彦之看了宋小昀一眼。
哦哦。
晚上顾彦之照例在教室门口等我一起回宿舍,我在收拾书包,前桌的女同学转过身,白潇,你和顾彦之的感情好好,他天天来等你。
我笑了笑,嗯。
我走到门口,发现顾彦之脸色有点差,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顾彦之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是我的错觉。
小白。顾彦之叫我。
怎么了
没事。顾彦之突然加快步伐,我要赶去洗澡,走快点吧。
哦。我跟上顾彦之。
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顾彦之的呢大概是高一下学期暑假的时候。
那段时间顾彦之被挂在学校表白墙上,被评为校草。
我们班很多女生都会在顾彦之来找我的时候故意往门口走,顾彦之被塞过很多表白信,被要过很多次QQ。
我起初觉得很正常,直到越来越多的女生出现在顾彦之周围,我开始变得烦躁,这很不正常,我知道自己是个情绪波动很小的人。
我想不明白,但我一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顾彦之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顾彦之真的好帅,我听到前桌在说,鼻梁高高的,皮肤白,还长得高,家境和成绩都好,我的天,妥妥的偶像剧男主。
顾彦之帅吗是帅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这几年经常和顾彦之待在一起,我很少关注到顾彦之的样貌。
晚自习下课,下了雨,我没有伞,顾彦之来接我。
我们撑着同一把伞,一起回去,我偷偷观察顾彦之,他比我高,我大概只到他的脖子,从侧面看,顾彦之的每一处都很帅。
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很不一样,顾彦之被评为校草是实至名归,我想。
我开始观察顾彦之。
顾彦之对陌生人说话很客气,但透露着冷漠,而对于朋友,他很温柔,很细心,他会记得朋友随口抱怨的一句话,比如我有一次在宿舍看书嫌灯光太暗,第二天顾彦之送了一个台灯给我,比如他会记得我不喜欢吃姜,比如他会记得宋小昀喜欢的某一件秋衣,比如他会帮助宋小昀期末复习。
顾彦之喜欢打篮球,喜欢游泳,周末喜欢出去逛,还会带上我。
顾彦之成绩好,尽管他学习没有我那么努力,但成绩与我不相上下。
顾彦之人缘好,他每次打球都会有很多人去捧场,男生女生都有,他们班男生每次打篮球都会叫上他。
我在顾彦之身上投放的视线越来越多,我开始期待在教室门口,在操场,在食堂,在宿舍,在学校每一个地方见到顾彦之。
彦哥,今年也是一样的安排吗这天宋小昀和我们一起吃饭。
嗯。
那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那双新出的球鞋怎么样宋小昀问顾彦之。
随便。顾彦之敷衍道。
好吧,反正你啥也不缺。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顾彦之。
啊宋小昀一脸惊讶,白潇你不知道吗
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真不知道啊！我靠,你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不会连对方的生日都不知道吧
如果可以,我觉得宋小昀的脸已经是裂开的状态。
5
我从很久以前就不过生日了,所以从来没有问过顾彦之的生日,顾彦之也从来没提过。
生日有什么好过的。顾彦之打断宋小昀的震惊。
宋小昀看了一眼顾彦之,也是。
吃完饭,我趁顾彦之去买水的时候问了宋小昀顾彦之的生日,正好在这周六。
我想,作为朋友,我应该送点什么给顾彦之,可是正如宋小昀说的,顾彦之什么都不缺,我也买不起什么好东西送给他,我开始烦恼。
白潇潇,顾彦之最近对我的称呼又多了一个,你不用给我买礼物。
我不知道顾彦之怎么看出来的我想给他买礼物,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
啧,顾彦之抓了几下头发,那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嗯嗯,我马上答应。
这么爽快,不怕我坑你顾彦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不会的。我肯定地回答。
好吧。等放假那天告诉你。顾彦之说。
我开始期待放假。
走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假这一天,顾彦之一直不告诉我他的愿望,直到我收拾完回家的行李。
你的愿望呢我问顾彦之。
我刚刚说过了。顾彦之回答。
我想了想,走哪里去啊
你家。顾彦之说。
什么！我没想到顾彦之的愿望是这个,为什么去我家
我想去。顾彦之已经走到了门口。
可是……
没有可是,你知道的,我又不嫌弃。顾彦之告诉我。
我当然知道顾彦之不嫌弃,这么多年以来,顾彦之是少数的从来没有因为我的贫穷而对我偏见的人之一,从他成为同桌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家里又没有什么值得顾彦之大老远跑去看的。
你答应了我的,我从来都没许过生日愿望,这是第一次,你要帮我实现。顾彦之倚在门边,满脸期待。
可是我……
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顾彦之看起来有点受伤,难道去你家看一眼都不行吗我只是想去你家待几天。
我……我不忍心让自己的朋友伤心,好吧。
我们小白果然信守承诺。顾彦之走过来拿起我的行李。
我家很小,一个平房,两个房间,两张床,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冰箱。
可是顾彦之很兴奋,坐了半天的大巴,走了一个小时的路,一直都处于兴奋的状态。
白潇,回来了
嗯,王婶,我放假了。王婶是我的邻居,我不在的日子,她都帮我照顾奶奶。
哎,这是你同学
是的。
王婶好！顾彦之热情地打招呼。
哎,好,小伙子长得真俊！
走进屋子里,发现奶奶不在。
小白,你家看着也不错啊。顾彦之环顾四周。
嗯。我知道顾彦之不想伤害我。
晚上奶奶回来了,原来是出去买鸡了。
我就猜你这几天要回来。奶奶高兴的说。
奶奶,你不用每次都买的。卖鸡的地方离我家很远,奶奶来回要走半天。
哎呀,不给你买给谁买,这位是你同学吧,我刚刚在路上遇到王婶了。
嗯,他过来玩。
奶奶好,我叫顾彦之。顾彦之一脸笑意地跟奶奶打招呼。
哎,好孩子,累了吧,快去休息休息,晚上奶奶给你们炖鸡。奶奶今天格外高兴。
奶奶,我帮你
不用了,你陪你朋友吧,我来就行。
我没有强求,带着顾彦之去我的房间。
哇,白潇潇,你这么多奖状。顾彦之一进门就看到贴了一墙的奖状,小学,初中,高一的,从小优秀到大啊。
你把包放这里吧。我指了指床边的桌子。
我的房间布置简陋,没有什么可看的,可是顾彦之却观赏了好一会儿。
这是什么顾彦之拿起床上的一个东西。
娃娃,我奶奶做的。这是小时候奶奶做来哄我睡觉的,这么多年了,娃娃已经很旧了,但是我依然把它放在床上。
这是一只小兔子顾彦之不确定的问。
嗯。
好可爱。
我一脸复杂地看向顾彦之。
真的很可爱啊,我好喜欢。顾彦之充满暗示地看向我。
……
它已经很旧了。
看得出来,但是有种别样的可爱。顾彦揉了揉娃娃的头。
你……我无奈地看了一眼陪伴了我多年的娃娃,你要是想要,就给你吧。
白潇潇,你真好！顾彦之把娃娃放在了他的包旁边。
我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奶奶做好饭了。
来,鸡腿,一人一个。奶奶给我们夹肉,我赶紧制止了她,我知道顾彦之有点洁癖,奶奶,我们自己夹就行。
没想到顾彦之立马接过了奶奶的鸡腿,谢谢奶奶。
哎哎,好孩子,多吃点。
奶奶,你也吃。
好好好,你们男孩子就要多吃点,你看我们小潇,又瘦了,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学校亏待自己。
我只是吃素的次数比较多,但是一日三餐都在吃,并不是亏待自己,奶奶,我有好好吃饭。
晚上顾彦之和我一起躺在我的床上,不拥挤,但也不宽敞。
你睡的惯吗我有点担心顾彦之睡不惯木板床。
睡得惯啊,我觉得很舒服。我听到顾彦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悄悄地挪了一下,顾彦之,你为什么想来我家啊
好奇。
哦。
半夜我感觉有什么压在我身上,我醒过来,发现是顾彦之的手臂,顾彦之的脸靠的很近。
我静静地看着顾彦之在一点点月光下发着柔光的脸,突然感觉心脏跳的很快。
我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突然在这一刻明白自己之前的异样,有点慌,有点茫然,又有点害怕。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在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顾彦之在我家待了两天就走了,离开前奶奶单独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奶奶和他都不肯告诉我。
与顾彦之待的越久,我对自己的心思越来越清晰。
我鄙夷于自己带着如此不堪的想法与顾彦之相处,却总是忍不住靠近他。
我伪装成顾彦之最好的朋友,却在心里怀揣肮脏的心思。
于妍妍高调追求顾彦之的时候,我甚至有点羡慕她。
作为高三才转来的舞蹈生,于妍妍一进校就引起了轰动。
然后是她的身世,她的样貌,她才华,我在很多地方都听到有人在讨论她,但我真的留意她,是因为她和顾彦之认识,并且跟顾彦之表白了。
她变着法追顾彦之,但是顾彦之一直没有答应。
我说彦哥,人家妍女神也不赖吧,你爸爸和她爸爸还是朋友,你一直拒绝她干嘛。宋小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没兴趣。顾彦之理都没理他。
你俩也是门当户对了,你不喜欢她啥呀。
6
毕业那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那天过的浑浑噩噩,顾彦之妈妈的出现,于妍妍耀武扬威的样子,她们警告我远离顾彦之,告诉我顾彦之不屑于和我做朋友,我第一次生气,和于妍妍吵架,被顾彦之妈妈打了一巴掌,我愤怒,告诉她们我本来就不想跟顾彦之做朋友。
等我回到宿舍,等了很久,顾彦之没有出现。
等我离开学校,又到回学校填志愿,顾彦之都没有出现,我难过,又觉得理所当然。
拿到录取书的那天,我给顾彦之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删除所有和顾彦之有关的一切,独自离开。
我与顾彦之的故事就这样结束,莫名开始,又莫名结束,没有道别,没有来日再见。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顾彦之做朋友,顾彦之是个很好的人,他那么认真的和我做朋友,而我却怀着这样的心思。
顾彦之太美好了,他把很多美好带给我,他只是做了许多朋友之间会做的事,而我却自以为特别,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我想,我的离开是对的,总有一天,顾彦之会发现,我不想让那份美好的感情受到玷污,于是离开。
7
白潇！白潇！王杰一大早就在摇我的床。
怎么了我睁不开眼睛,没有力气起床。
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感觉到王杰摸了摸我的额头。
嗯我费力睁开眼睛,可能吧。
那怎么办,今天要拍毕业照啊！王杰有点着急。
没事。
我躺了一会儿,起床,收拾好去拍照。
小白,你想好要去哪儿工作了吗王杰是本地人,父母开了一家甜品店,王杰没什么大志向,毕业了准备去父母的甜品店帮忙。
嗯,之前许导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
不愧是许导,这么靠谱。在哪儿啊
在福源区,许导朋友介绍的。许导知道我的情况,特意将我介绍给朋友。
真好,小白,真的。王杰拍拍我的肩膀。
嗯,真好。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又想到了高中毕业那天,我收到了两张毕业照,一张已经不记得放在哪里了,而另一张则一直被我偷偷收藏着。
白潇,加油！拍完照的时候许导特意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我们一起合影了一张,许导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这四年一直对我关心备至。
会的,谢谢许导。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突然很想哭,我的眼眶一定很红。
要是也能给奶奶一个拥抱就好了,我想。
泪眼模糊间我感觉我看到了顾彦之,等我擦了擦眼睛,环顾四周,最终发现我果然死性不改。
拍完照实在是难受,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聚餐,而是一个人回宿舍躺下,睡不着,就这么躺着。
已经很好了,我对自己说,毕业了,又完成了人生的一个阶段,而且马上开启新的阶段,没什么好伤感的。
真的不伤感吗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不知所措,茫然,人生没有目标了,可能以后就只是一个两点一线的社畜。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奶奶肯定很高兴,奶奶,我要在大城市生活了。
躺在床上之前的感冒药渐渐发挥作用,我困了,不想了,睡吧。
睡吧,小的时候奶奶哄我睡觉,后来顾彦之也会对我说,现在我也学会自己对自己说了。
小白,起来吃饭。王杰把我叫起来。
嗯,我把头往被子里埋,几秒后坐起来,你们聚餐结束了
对,有几个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撑不住了,就赶紧散了,路上给你买了粥,起来吃,你晚上没吃吧。王杰把打包的粥放在我的桌子上。
谢了。
快下来。
你不知道,今天那个刘英跟班长表白,班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拒绝了,整老尴尬,还好你没去。王杰是个八卦小记者,我大学四年听到的八卦都来自这位敬业的记者。
是嘛。我应和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刘英散场的时候直接哭了,还带着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哭。王杰摇摇头,太感性了,我对毕业都没啥感觉。
挺好的。
你到现在都没把我们班的人认全吧
差不多吧。我不太喜欢社交,对于班上的同学,只记得名字,但是具体是哪个就不知道了,大学四年,只认识了室友王杰和班长。
我就知道！小白,你真的是浪费了这样一张脸,你要是多和他们接触接触,说不定桃花已经几开几谢好几轮了！王杰夸张地感慨。
我笑了笑,低头继续喝粥。
这场感冒来得突然,也去的突然,第二天就好了,等我把学校里的一切整理收拾结束,我的大学真正结束了。
8
开始工作后,我没有经常想起顾彦之了,果然让自己忙起来是对的。
一年过去,我从员工宿舍搬出来,从实习生成了小组长,我的人生也算是一路向前了。
奶奶说过,只要向前走,慢点走也没关系。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会在京市遇到顾彦之。
看到顾彦之站在我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感觉我在做梦,以为自己无药可救,现在已经到工作时间都会想他了。
白潇发什么愣同我一起来的老大拍了拍我,这是天明科技的小顾总。
我反应过来,但依旧不知如何反应。
你好。顾彦之和老大握了手,然后转向我。
我是顾彦之。
我是白潇。我犹豫着与他握了手。
你是京大的顾彦之握得很紧,没有马上松开。
嗯。
嗯老大惊讶地看向我们,小顾总您认识白潇
算认识。顾彦之说。
不认识。我同时回答。
啊
我感觉顾彦之握得更紧了,我轻轻地抽了一下手,顾彦之就松开了。
在京大见过,单方面。顾彦之说。
我猛地抬头,看向顾彦之,什……
先坐吧。
我还没说完,顾彦之转身走向餐桌。
坐我旁边。
虽然没有点名,但是老大很有眼力见的把我按在顾彦之旁边,对对对,正好小白可以和小顾总说说我们的项目。
我想我现在肯定很像老大办公室里的智障机器人,一按一动,只不过我的开关在顾彦之那里。
点菜。顾彦之把菜单递给我,我递给老大。
你先点。顾彦之淡淡地说。
我看了眼老大,希望获得一点老板的帮助,没想到老大已经叛变,你点啊,我什么都吃。
我硬着头皮点了几个记忆里顾彦之喜欢的菜,把菜单又递给顾彦之,我点完了。
上几瓶酒。顾彦之吩咐服务员。
老大太过人精,整个饭局都没有往我和顾彦之这边凑,拉着其他人喝得不知天地。
顾彦之时不时盯着我看,我不敢看他,一直低头吃饭。
实在吃不下了,我放下筷子,快速看了顾彦之一眼,没想到顾彦之正好在看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吃完呢。
嗯。我呆死了,答的莫名其妙。
啧,顾彦之递过来一杯酒,喝吗
嗯。我点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我现在怀疑我在梦里,希望通过喝酒能让自己睡得久一点。
顾彦之不知怎么回事,一杯接一杯地给我递酒,于是我更加确定自己在做梦。
走了,不知过去多久,顾彦之对我说。
嗯,我放下酒杯,去哪里
我家。
不要去吧。我觉得我不想去顾彦之家。
那去你家。顾彦之给出第二个选择。
好。我起身,相比较而言,第二个选择肯定更好。
等我走到包间门口,发现顾彦之没有跟上,停下来。
几分钟后,顾彦之果然跟上。
我们肩并肩走出门,我感觉我回到了初中,顾彦之。
嗯。
我在梦里吗我侧过头问他。
他停下来,看着我,认真的回答:当然不是。
骗人。我继续往前走。
9
怎么和顾彦之一起回到我家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当我早上醒来发现顾彦之就睡在我旁边时,我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想原来骗人的是我自己,明知道不是梦还沉溺其中,且只骗到了自己。
小白,顾彦之突然睁开眼,早上好。
我……
不要说让我不开心的话,顾彦之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惊得不敢动弹,我不想计较了,他继续说着奇怪的话,因为你是个胆小鬼。
我猛地往后撤开,顾彦之真的很聪明,我被他看穿。
他没给我机会下床,用力把我拉向自己,然后把我紧紧抱住。
我才发现顾彦之红着眼,哭什么。他说。
哦,原来我在哭,为什么哭。
不知道。
他揉开我的眼泪,我是谁
顾彦之。我终于喊出他的名字,顾彦之,顾彦之。
嗯。他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喜欢你。
我一下子睁大眼睛。
你……
对不起,我妈当年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我没……
把我的告白装进去吧。
10
我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顾彦之,这次,我赶不走他,我也不能离开。
顾彦之成为了我家里的常客,甚至有时会留宿,虽然只能睡沙发。
今天晚上一直在下雨,我担心沙发上的顾彦之,半夜起来,拿着个毯子蹑手蹑脚靠近。
刚准备给顾彦之盖上,就感觉腰上多了两只手,顾彦之把我抱进怀里,我们面对面躺进沙发里。
小白,顾彦之原来一直醒着,对不起啊,我发现地太晚了。
什么我手撑着沙发,试图起来。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发现什么。
其实你也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许多感受,不知如何回答,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在干什么,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放弃挣扎,安静地躺在顾彦之怀里,顾彦之,我不知道,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你为什么在京大
去看你。
工作……为什么会来京市
天明在京市,我一年前就在京市了。顾彦之摸着我的脸。
为什么……
因为以后也不会再回A市了,我跟家里闹了一点矛盾,不过,其实只是因为你好像要永远待在京市了。顾彦之解释完,把我抱得更紧,听明白了吗
嗯。
其实我也喜欢你,如果当年我们都勇敢一点就好了。顾彦之说。
对不起。我觉得顾彦之很勇敢,只有我是胆小鬼。
那你亲亲我。顾彦之说。
我静静地看了会儿他的脸,发现他很认真的模样,于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
顾彦之突然翻过身,把我压在沙发上,狠狠地口勿我。
……
11
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顾彦之,我们相拥而眠,我真切地感受到他在我身边,于是我再也没有梦见过他。
12
我是顾彦之,父亲是A市的市长,母亲是A市有名的投资家的女儿。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我,我不能做出格的事,母亲坐在父亲旁边,补充到,也不能做丢人的事。
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出格的事,什么是丢人的事,只能循规蹈矩,一点不犯错。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我在初中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时不太懂,到了高中就知道了,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无法自拔,不由自主。
于妍妍是父亲的一个朋友的女儿,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表情莫名,我没有理会。
我和小白住进一个宿舍,我每晚都会看着他入睡,我知道他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应该勇敢一点。
父亲莫名其妙地让我走读,我不同意,父亲像小时候我犯了错的时候一样,把我关在小屋子里,逼我同意。
也许是因为我生日快到了,也可能是因为我的态度太强硬,父亲暂时放过了我。
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高考过后于妍妍一家来到家里,父亲郑重宣布,我和于妍妍要订婚,我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我奋力反抗,又被关进小屋子。
我被关的第三天于妍妍找到我,放了她和母亲去找小白的录音,母亲的谩骂,于妍妍的趾高气昂,我不敢想象我和小白以后该如何修复这些伤口。
我本来就不想跟顾彦之做朋友！小白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小白愤怒至极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难受,心里密密麻麻地针扎似的疼,又觉得解脱,庆幸,也许我们真的不能做朋友。
我不肯和于妍妍订婚,父亲拿我没办法,我暂时安全,但是我失去了小白。
我没想到我会再遇到小白,也许那天心血来潮去看看高中是命中注定吧,我坚信那天老天看不过我快要淹没自己的想念,所以安排我们重逢。
这次我想我们不要再以朋友作为开始了,但是小白变得胆小了,我没办法,试图以最好的朋友挽留,不过小白落荒而逃。
我一路偷偷跟着小白去了京市,知道了他的学校,安下心,告诉自己,慢慢来。
我努力赚钱,努力摆脱父亲与母亲。
母亲与我大吵一架,原来是于妍妍早就告诉了她,我喜欢小白。
她面容扭曲地骂我恶心,骂小白不要脸,我看着他发疯,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家。
父亲只是坐在客厅看着我出门,然后告诉我,你以后不再是我儿子。
我内心平静地可怕,没有回头看一眼。
13
小白毕业的时候我去看了,看到他红了的眼,我也眼眶湿润,我告诉自己,不急,一切都会好的。
14
我终于做好一切准备,来见小白。我发现我当年真是眼瞎,小白明明那么喜欢我。
我说小白是个胆小鬼,其实我才是。
15
小白睡在我怀里,我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