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重生南明:雄关漫道真如铁 > 第24章  背后的刀子

北京城的深秋,寒风已带上了刮骨的力道。
左懋第站在鸿胪寺荒芜的庭院中,望着南方,目光似乎要穿透重重宫墙与山河,落在那遥远的金陵故都。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陈旧的官袍,对身旁的马绍愉、陈洪范沉声道:“我等奉旨北来,虽事难有成,然既至燕京,不可不拜谒孝陵,以尽臣子之心,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然而,这一合乎礼法、近乎最基本的要求,却遭到了清廷礼部官员冰冷的拒绝。
来的依旧是那位降臣李建泰,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左大人,非是下官为难。只是如今京师乃大清国都,前朝陵寝,自有看守规制。尔等身份特殊,不便前往,以免生出事端,徒惹麻烦。”
左懋第闻言,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悲愤涌上心头,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建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你…尔等…竟至于此!拜祭先帝,乃人伦大节,天地可鉴!尔等阻挠,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鬼神降罪吗?!”
李建泰只是冷笑,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左大人,还是认清现实为好。此地已非尔朱明天下。来人,送客!”几名膀大腰圆的清兵上前一步,做出了“请”的手势,姿态强硬,毫无转圜余地。
左懋第仰天长叹,热泪盈眶,最终踉跄后退,悲声道:“臣…臣左懋第…无能…竟不能至先帝陵前一哭啊!”
其声悲怆,闻者无不动容。马绍愉亦是面露凄然,陈洪范也赶忙换上悲戚表情,连声叹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最后一丝尊严被无情践踏,南返已成定局。
使团一行人,在清军“护送”下,离开北京,踏上归途。来时虽受冷遇,尚存一丝体面;归时,却如同败军之将,气氛压抑沉重。
行至天津卫,再次入住驿馆。
是夜,月黑风高,秋雨淅沥。一条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避开清军哨卡,潜入使团驻地。此人显然对驿馆布局极熟,精准地摸到了左懋第的房间外,发出几声有节奏的轻叩。
屋内,左懋第正与马绍愉、陈洪范商议南归后如何奏对,闻声一惊:“何人?”
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故人遣使,有要事禀告左懋第大人。”
左懋第犹豫了一下,示意马、陈二人稍安,亲自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左懋第正诧异间,右侧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快速闪入室内,落地无声。
来人一身夜行衣,身材矫健,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冷静异常的眼睛。
“诸位大人,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分辨具体地域的口音。
“你是何人?”左懋第警惕地问,马绍愉和陈洪范也紧张起来。
那黑衣人目光扫过屋内三人,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从贴身处取出两件物品:一枚刻有特殊云纹的私人小印(乃是朱聿键私下通信所用),一封路振飞的亲笔短笺,上有路氏独特画押。
“在下魏勇,乃前唐王府护军指挥使,现在路总督麾下义武营效力。”他低声道,“此乃信物,请左大人验看。”
左懋第接过,仔细查验印信和笔迹,尤其是路振飞的画押他十分熟悉,顿时信了七八分,语气稍缓:“原来是唐王与路公所遣。壮士冒险前来,有何要事?”
马绍愉也凑近观看,面色惊疑不定。陈洪范站在稍后位置,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早在三个月前,王爷便派我潜入北地打探消息。”魏勇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情势已万分紧急!清酋多尔衮原已决意大举南侵!但因山东突然生乱,加之闯逆反攻山西,多尔衮只得改变策略,意图先合军剿灭闯逆,再谋取江南。现已任命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携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部精锐,不日即将挥师西去。届时山东、河南乃至京畿的守备力量都极其薄弱,若能把握机会,收复北地指日可待!请大人务必尽早南归,将此惊天军情奏报朝廷,早做定策!”
此言一出,左懋第和马绍愉顿时大喜,追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望大人以江山社稷为重,速速南返!”魏勇急切道。
左懋第深吸一口气,强压震惊,重重点头:“好!本官知道了!多谢壮士冒险传来此讯!我等即刻准备,尽快…”
话未说完,魏勇忽然一摆手,侧耳倾听窗外,脸色微变:“外面动静不对!大人小心,在下先行隐匿,会混入使团队伍中一同南返,沿途或有照应!”说罢,不待左懋第回应,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从后窗掠出,消失在雨夜之中。
左懋第与马绍愉面面相觑,心绪不宁,既震惊于军情,又担忧如何安全返回。
陈洪范则在一旁附和道:“此事重大,确需尽快南返禀报!”眼神却闪烁不定。
几日后,使团离开天津,继续南行。魏勇果然易容成一名普通仆役,混在队伍之中。
然而,行至沧州地界,眼看即将脱离清军控制核心区,异变陡生!
大队清军铁骑突然从后方疾驰而来,尘烟滚滚,瞬间将南使团队伍团团围住!
一员清军将领厉声喝道:“奉摄政王钧旨!南使团中混有细作,窃取我朝军机!所有人等,即刻下马接受搜查,不得南行一步!”
使团顿时大乱!
左懋第又惊又怒,出面交涉,却被清兵粗暴推开。
混乱中,清兵开始逐一盘查,手段严厉,甚至动手撕扯搜身。混在仆役中的魏勇心中一沉,暗道不好!他目光锐利地扫向队伍前方的陈洪范,只见陈洪范虽也面露“惊惶”,却与那清军将领有极短暂的眼神交汇,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魏勇全都明白了!
消息走漏了!并非自己潜入时被发现,而是陈洪范这个副使早已叛变!自己那夜传讯,竟是在叛徒面前自曝其短!清军此番截杀,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
就在几名清兵凶神恶煞地朝他走来之际,魏勇猛地暴起发难!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寒光一闪,瞬间割断两名清兵的咽喉!同时脚下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侧翼人少处猛冲!
“抓住他!别让细作跑了!”清军将领厉声大喊,无数清兵蜂拥围上!
魏勇身法诡异,刀光闪动间又劈翻数人,但奈何清兵太多,一支冷箭“噗”地射中他的肩胛。他闷哼一声,却毫不停留,利用马车、货物作为掩护,且战且退,最终硬生生凭借高超武艺和决绝之心,杀出一条血路,负伤遁入路旁的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使团被彻底截回,严加看管。
数日后,又是上次那处隐秘别院,孙之獬再次秘密前来。这一次,他直接见了惊魂未定的陈洪范。
“陈洪范,”孙之獬的声音冰冷,“主子爷很失望。细作就在你眼皮底下,你竟毫无察觉?”
陈洪范扑通跪下,冷汗直流:“奴才无能!奴才该死!那贼子太过狡猾…”
“罢了。”孙之獬打断他,“主子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你和你的几个亲信南归。”
陈洪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回去之后,”孙之獬语气森然,“你知道该怎么做。左懋第、马绍愉,他们会留在北地。你要将南边的虚实,军备布置,将帅关系,源源不断报来。更要…尽力而为,若能为王师南下扫清障碍,便是你的首功!主子爷不会亏待你。”
陈洪范重重磕头,指天誓日:“嗻!奴才明白!奴才定为大清,为主子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次日,陈洪范及其心腹被“特殊关照”允许南返。他登上船只,回头望了一眼北方,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野心和侥幸取代。
而他并不知道,关于他叛降的密报,已由负伤遁走的魏勇,火速传向南方的淮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