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风雪正烈,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鹅毛大雪被狂风卷着,斜斜地抽在松树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枝头积雪不时坠落,砸在厚雪地里闷成一团白雾。王小二裹紧了陈老爹留下的军大衣,领口处那片焦黑的痕迹,被风雪浸得发硬,摩挲着像一块粗糙的砂纸,那是柴房爆炸时,老人为了保护他留下的。
怀里的玄冰玉狐不安地动了动,温热的肚皮贴着他冻得发僵的手指。小家伙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鼻尖蹭着他的掌心,那里还留着给它包扎伤口时,沾上的草药味。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鬼天气,温度计都得冻爆。”赵卫东跺着脚,皮靴底的冰碴子飞溅,在雪地上砸出星星点点的白痕。他往手上哈了口白气,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粗布手套里塞着苏晴给的艾草包,隐隐透出草木的清香。“再走两里地就到猎户屋了,到时候烤烤火,我这儿还有半块冻肉。”他肩上的铁皮盒叮当作响,里面装着陈老爹的遗物。
猎户屋藏在背风的山坳里,歪斜的木篱笆上积着半尺厚的雪,几株枯败的山菊,从雪堆里探出头,枝桠上挂着晶莹的冰棱。推门时,积雪“哗啦”一声从门楣滑落,在门槛外堆成小小的雪丘。屋里弥漫着松烟和霉味,火塘里的余烬还泛着红光,赵卫东添了几根松木劈柴,火苗“噼啪”窜起,映得四面墙上的兽皮影子活了似的。
苏晴凑进火塘烤手,指尖的冻疮被火烤得发痒。她解开背包,将陈老爹的遗物,摆在粗木桌上:半块啃剩的麦饼结着冰碴,边缘发黑;卷边的老照片上,陈老爹和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天池边,背景里的冰层泛着诡异的蓝,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最底下是个巴掌大的木匣子,黑沉沉的,锁孔是六边形的,边缘刻着细密的沟槽,摸上去凉丝丝的。
“这照片是我爹。”苏晴的指尖拂过照片上男人的脸,他胸前别着一支钢笔,和自己现在用的一模一样。火光在她睫毛上跳动,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失踪前说过,长白山天池底下有‘龙宫’,藏着能让还魂草真正起效的东西。”
赵晓燕捧着木匣子翻来覆去地看,冻红的手指在锁孔上比画:“这锁好奇怪,像朵冰花。”她突然眼睛一亮,抓起玄冰玉狐的爪子往锁孔上凑,“你看你看,和玉狐爪子的形状差不多!”
话音未落,玄冰玉狐突然挣脱她的手,用鼻尖在锁孔上蹭了蹭。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木匣子弹开了,暗红色的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卷羊皮纸和一支铜笛。羊皮纸展开时发出干燥的脆响,朱砂画的长白山轮廓里,螺旋状的线条缠绕着“龙宫”二字,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玉狐啼血,冰门自开”。
“龙宫?”赵卫东啃着冻得硬邦邦的肉干,碎屑掉在胡子上,“我爷爷说那是老神仙住的地方,里面全是水晶柱子,夜里能照得跟白天似的。”
王小二拿起铜笛,笛身上的红毛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微光,和玄冰玉狐尾巴上的毛色如出一辙。他试着吹了个长音,古怪的音调穿透风雪,屋外立刻传来回应,不是风声,是某种兽类的嘶鸣,悠远而凄厉,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玄冰玉狐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门口低吼。风雪中,一个蹒跚的黑影正艰难地靠近,每一步都陷进没膝的积雪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枯叶。赵卫东抄起斧头贴在门后,王小二握紧了步枪,火塘的火苗突然暗了下去,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是王大叔!”赵晓燕扒着门缝惊呼。林场的老猎户浑身裹着雪,像个移动的雪堆,破旧的棉袄被风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他踉跄着进门,积雪从帽檐滚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山。
“陈老哥让我……咳咳……把这个给你们。”王大叔咳得弯下腰,冻裂的嘴唇淌着血沫,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封血书,纸页冻得像块硬板,“他说……长生公司要找‘还魂玉’,那东西能……能让人死而复生……”
血书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里混着暗红的血丝:“还魂草源自还魂玉,母株扎根玉上。长生公司欲取玉髓炼永生药,此乃饮鸩止渴,玉髓尽,则长白山龙脉断,千里沃土化为焦土。吾已引敌入冰窟,望诸位携玉狐阻之。切记,冰门需以玉狐心头血为引,非到万不得已,勿用此计……”
“老东西早就把后路想好了。”赵卫东抹了把脸,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滴在火塘里“滋”地化成白烟,“他故意让我们误会他是内鬼,就是为了让我们安全拿到这东西。”
苏晴突然注意到王大叔的手腕,冻疮累累的皮肤上,有个褪色的蛇形文身,和偷猎者铜牌上的图案分毫不差。她刚要开口,老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黑紫色的血:“他们……给我灌了药……快……去天池……”
玄冰玉狐对着老人喷出寒气,白雾裹住他的身体,却挡不住生命的流逝。王小二握紧铜笛,笛身上的纹路烫得惊人,系统面板弹出刺眼的提示【检测到还魂玉能量波动,坐标:长白山天池,距离:37公里】。
“收拾东西。”他将羊皮纸折成方块塞进怀里,军大衣扫过地上的雪,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陈老爹用命铺的路,不能断在咱们手里。”
赵晓燕把木匣紧紧抱在怀里,铜笛在里面微微震动,像是在呼应着风雪。她望着窗外,雪片还在疯狂地飘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但这一刻,她心里却燃着一团火:为了陈老爹,为了那些牺牲的生命,也为了这白茫茫的长白山,他们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