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察觉对方有不妥之处,也是迂回曲折,以含蓄之语点到即止。
初听时只觉平和无锋,细思之下,那层包裹在温言软语里的深意,却如细针般直刺心腑。
这般不事张扬的暗刺,往往伤人至深,久久难以释怀。
裴景明就被刺过好多次。
要不说先帝落得个残暴的名声呢。
当年多么清贵的世家,见到皇室的人都不给脸面,被先帝挨家挨户的杀过去,这腰也就能弯了。
放在以前,别说一个睿亲王,便是皇帝亲自扶丧,也不见得这些世家能出来迎。
由此可见,光是讲道理不够的,还是直接拔刀能让人学乖。
裴景明翻身下马,一言不发。
“恭迎睿亲王殿下。”
刺史领着一众官员赶紧跪地。
裴景明摆摆手。
随后走到裴家主面前。
裴家主依旧站着。
对着裴景明,他实在难以屈膝。
裴景明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裴家主的膝盖就落了地。
这个动作让几个年轻的裴家人变了脸色。
裴景明的态度实在不善,对家主尚且这般,那对他们
几个人心里直突突。
当年裴蹊过继时,他们可没少刁难。
“本王也并非为难家主,”裴景明说,“只是礼法不可废,见到本王,跪拜是应该的。
裴家主的膝盖钻心的疼,还不好发作。
“是我一时伤心过度,忘记行礼了。”
这话让裴景明很满意,他亲手去扶,“家主请起。”
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棺材,“父亲临终前,说想落叶归根。”
裴家主后槽牙都咬烂了,还要奉承,“灵堂已经备好,王爷一路辛苦了。”
裴景明微微颔首,率先进了城,并州刺史伴随在他身侧,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裴家主双目赤红。
这野种,他怎么敢这般张狂!
裴家祖宅的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
白幡低垂,香烛长明,裴蹊的牌位摆在正中。
裴景明有些累了,并未去灵堂,进了裴家直接去休息。
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只身来到灵堂,不曾想,裴家主也在。
裴家主按辈分算是裴蹊的大哥。
“王爷休息好了,那便说说此行来并州的目的吧?”
世家虽然大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掌一家的,必定不会是蠢人。
裴景明怎么可能只是送一个死人回来,一定别有目的。
“你倒是比本王想的聪明一些。”
裴景明寻了一把看起来比较舒服的椅子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家主可认得这些?”
灵堂的烛火把纸上的字迹照得很亮,也让裴家主的心骤然紧缩。
那些信正是并州与京城往来的密函。
里面的内容看似是寻常的问候,实则暗藏玄机。
这是世家之间独有的通信办法,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而裴景明能直接拿出来问,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裴家主的额头冒出冷汗。
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对付眼前的人。
“别紧张,”裴景明轻笑,“本王不是来问罪的。”
他指尖点在一行看似平常的家常话上,“并州新茶甚佳,盼君共品。”
“家主体会得出其中深意吧?”
裴家主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这是最近的一封信。
世家之间已经和有兵权的宗亲们暗中有了谋划。
这封信,是想让裴蹊找个时机回并州,共商大事。
也是这封信发出去不久,裴蹊死了。
“这就是一句平常的话,王爷切莫过度解读”裴家主浑身发凉。
裴景明重复道,“本王来并州,不是来问罪的。”
他说,“家主,咱们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