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念扬起手。
裴思思吓得立刻抱住自己的头。
然而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并未袭来。
反倒是手上温柔的擦拭。
裴思思低头一看,发现是裴念念拿了块手帕,在用手帕替她把手上的鲜血止住
裴念念就算失忆了,本质上心里还是善良的。
裴思思眼睫颤动了下,“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心软吗,我不会,我恨你一辈子。”
当年裴母生产的时候,裴父没陪在身边。
裴思思便被拐走了。
长大后的裴思思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年被拐走的是裴念念,留下的是她该多好。
裴母追了一段距离,想着是个女儿而已,终放弃。
可还是因为这件事,落下了病根。
从此再也无法生育。
幸而裴父也因为战斗的缘故,身体落下了些毛病,无法生育,要不然早把她踹了。
于是,裴念念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女儿,这些年精心栽培着。
裴念念也确实不负众望,进了文工团,出落得极为美丽优秀,嫁进葛家,而唯一的污点,便是生了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儿子。
裴思思回来以后,裴父裴母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个女儿,毕竟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很粗鄙,养成很多坏习惯。
所以只是给她吃喝,请了老师教她,一举一动,都按照裴念念的模子去教。
让裴思思彻底没有自我,完全按照裴念念的模板而活。
希望改造以后,能再找个好人家。
然而
裴思思很早就动了这个念头,想要将裴念念取而代之。
毕竟她再怎么找好人家,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比师长儿子更好的。
于是撺掇她父母说葛家只有这么一个生病的小孙子,迟早会抛弃裴念念。
反正她和裴念念长得一模一样,裴念念不愿做的事,她愿意!
给葛家再生个孙子,生个健康的孙子。
那样裴家地位就彻底稳了。
只可惜裴父裴母一直没下定决心。
直到裴念念为了给晨晨采一株在悬崖边的草药,因此出了事。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只能把裴思思送过去。
裴父深知男人的尿性,男人丧偶,自己是没办法照顾自己的,短则一月,长则一年,晨晨肯定会有后妈。
既然一定会有后妈,那还不如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但裴念念却不是单纯地掉下去,而是被裴思思推下去的。
真相水落石出,却只剩下扼腕叹息。
门口,不知不觉站了好多村民,全是看热闹的。
一些人惊叹之余,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赵知青怎么这么好命?捡回来的居然是师长的儿媳,她这可时来运转了。”
“本来住茅草屋的,以后不用过苦日子咯!”
“唉,当初为什么不是我把师长的儿媳捡回去呢,最先看到的可是我呢!”
葛家,一切好似变了,一切好似又全都没变。
葛家和裴家彻底决裂了。
裴父说他不知情的这点鬼话,葛师长是半个字不会信的!
在晨晨眼里。
妈妈变得不会说话了。
妈妈连算数也不会了。
妈妈不会写字了。
但是没事儿,他可以教。
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妈妈,比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妈妈要好很多。
是他熟悉的妈妈。
晨晨用手语比划着:妈妈,我端水来,给你洗脚。
裴念念乖乖等着,等着。
小晨晨太小了,慢腾腾地端水过来,盆子里的水被他颠掉了不少。
他把水放在了裴念念面前,裴念念冲他笑了笑。
这是水可以洗脚。
晨晨眨着眼睛,一直在示意。
裴念念还是歪了歪头,就是看不懂。
晨晨鼓起勇气,张开嘴,急得头上都是汗,就在他急得即将要开口说话之时——
一抹身影走了进来,“念念,这是晨晨的孝心,他想要你洗脚。”
晨晨把即将滑落出口的声音吞了回去,重重点头。
葛衍左手抱着晨晨,右手牵着裴念念,脸上沐着一层温馨。
他们一家三口又重新开始了。
-
今天是机械厂的表彰大会。
车间改造的礼堂悬挂“抓革命促生产”横幅。
大大的舞台,挂满大红色的帘布,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偶尔发出电流杂音的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
黑板上粉笔字写着“弘扬大庆精神,争当劳动模范”。
一大早,很多工人们都盛装出席,早早就到了。
其实也没怎么打扮,穿得是他们比较新的衣服而已。
一个个坐在间距紧凑的长条木凳上,一个个脑袋紧密,昂首挺胸,希望下一个得到奖项的是自己。
肖厂长清了清嗓子,刚拿起大喇叭,准备讲话。
“吱——”一阵尖锐的啸鸣声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年轻的连忙捂住耳朵,年纪大的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不敢捂,双目矍铄而明亮,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名字。
肖厂长拍了拍,好不容易调整好了,便开始颁奖。
“同志们!咱厂超额完成国家上半年计划,三车间王铁军同志连续三个月个人产量第一!被评为上半年的劳动模范!现在我们请去年的劳动模范吕进喜同志颁奖!”
王铁军挺着胸脯,扬起胳膊,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上台来,那步伐略夸张。
楚妍还是在台下鼓掌,以示尊重。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嘛。
现在大家伙都是很以劳动为光荣,劳动为幸福的。
吕进喜是位女同志,编着漂亮的双麻花辫,走上台,郑重地将大红布花别在了王铁军胸前,奖品是印有“先进生产者”的铝制饭盒。
台下众人齐刷刷睇来羡慕的目光,“啪啪啪”鼓掌。
一片鼓掌声中,楚妍身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她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