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桃根本不信苏日勒这句话。倒不如说她并不会以汉人的思维去理解这句话。
蒙古族人民民风剽悍,性格豁达,待人接客方面一向大方到过分,再加上汉蒙语言偏差,很多时候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白之桃只当苏日勒也是这样,就轻轻笑笑,像应了又没应。
只是苏日勒看她眉眼却心头一颤,手心滚烫,把怀里的奶糖都捏热几颗。
“该回家了。”
他半天才低声道。
也是。天色不早了,一直站在雪坡边上说话总不是个事儿。苏日勒眼神飘了几下,转身牵马带着白之桃往前走。
夜晚的风雪吹卷而来,白之桃伸手遮脸,男人的大手就在不知不觉间揽住她肩膀,还低低把人往自己身前哄。
“站过来,这里没风。”
因为风都被他挡掉了。
白之桃点头谢过,嘴里奶糖化了一半。她看着远处的羊群早已被阿古拉和孩子们赶好了,在灰蒙蒙的草坡上像一团移动的云。
之前那个粘人的小奶娃子炮弹一样的冲过来,挂住苏日勒的袍子就不撒手,抬眼还想让他抱。
“苏日勒阿哈,”小孩脸蛋通红,“你和嫂嫂刚刚在说什么秘密?”
苏日勒眼底化开一片暖意,单臂拎起小孩又扛到脖子上。小娃娃的羊皮靴子晃悠悠在他胸前踢蹬两下,他就抓住那两只脚,笑得极温和。
“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阿哈快说!”
“等你长到小马驹那么高的时候再说。”
这下小娃娃不乐意了,伸手对着苏日勒的头发又啃又抓。白之桃望着眼前的男人,那么高,单看五官虽利落英俊,却实在称不上温润,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更多的是冷。
原来他喜欢孩子。
这感觉真奇妙。她没由来觉得这一幕像一只很大的手捧着一朵很小的花,尤其温柔可爱。
春季放牧的草地离营地都不太远,孩子们一路唱唱歌就到了。喜欢骑苏日勒肩膀的小奶娃子家住营地最外圈的毡房,就小猴子似的从他身上爬下来,颠颠往家跑。
白之桃忽然拉住苏日勒,声音轻颤:
“你难道不给孩子们解释一下吗?”
苏日勒垂下目光,正撞见白之桃也抬头。视线相撞,无声却动荡。
“这边小孩爱闹腾,你越拦着,他们越来劲。”
说到最后,男人喉结滚动,眼神迅速偏移,口齿似乎是第一次因紧张而变得有些结巴。
“你、就随他们叫去。”
白之桃依旧仰着脸。
——刚才的小孩把苏日勒头发揪得乱糟糟。若说他头发短些还好,伸手一捋就是了,只是苏日勒沿袭蒙古族传统,头发半长,乱了就一定要整理。
她于是道:“苏日勒同志,你的头发乱了。”
男人一顿,大手张开,以修长五指为梳,胡乱在头上捋了捋。
“这样好了吗?”
白之桃看看,好多了,但还有几缕发丝翘着,就如实说。
“左边还有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吗?
那其实管不管都无所谓的。反正他平时就这样。嘎斯迈也说他,但苏日勒从来都懒得听。
可不知怎么,这些教训的话从白之桃口中一说出来,对他就格外的管用。
所以苏日勒小心看一眼白之桃,忽然就弯腰凑到她跟前,把头都低下来。像是快要抱住她,还把头埋在她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