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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斯迈的蒙古包里热气腾腾,满是食物的香味。
因为多了筐小白菜,所以今天的晚饭不再只是吃肉喝奶。苏日勒从自己家变戏法似的拿了缸面粉来,雪白雪白的,看得白之桃愧疚无比,觉得自己又吃掉人家不少工分粮票。
只是她知道苏日勒会干家务,却没想到他还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一勺面粉,苏日勒加一点水几下就揉成个光滑的面团,润而不黏,看上去功力不俗。
也许是她看他的眼神太好奇,看面团的眼神又太向往,苏日勒低低笑了声,就忽然揪下一坨小面团递给白之桃,道:“拿着,边上玩去。”
白之桃脸红了红,瓮声瓮气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是哄小孩子的,我才不吃这一套。”
说着说着,心里却一下子想到什么,就又问苏日勒:“草原不是很少吃米面吗?怎么你还会这个?还知道用面团哄小孩?”
苏日勒微微一顿。
他原本正在擀面,动作熟练出奇。宽厚肩膀微沉却不塌陷,手臂因刚才揉面而卷起袖子,鲜明肌肉带动腕力,面剂子在他掌中听话延展,再被切分开来。
“跟外面来的汉人瞎学的。”
男人声音有些含糊,喉结也滚动一下。说完目光瞥向别处,似乎不愿多谈。
白之桃知情知礼,虽然还是好奇,却也没再多问。
气氛顿时一沉。
嘎斯迈在旁边看着,就适时的敲了敲锅子,把刚切好的手擀面揉揉送入沸水,又拧了把小白菜一起丢进去。
“孩子,我问问你们。朝鲁那小子的事,怎么样了?”
苏日勒道:“对方不愿意。”
嘎斯迈皱起眉,跟着叹了口气。
“哎,这就难了。只怕是人家姑娘觉得,和咱们牧民习俗不一样,过不到一起去。更何况啊,这些知青以后都想回家呢!城里当然比草原好,就怕她嫌咱们穷。”
手擀面很快端了上来。白之桃安静吃面,没有插话,心里想的却和嘎斯迈完全不同。
她亲自见过林晚星,对方眼神疏离却清澈,并不像是嫌贫爱富的人。更何况朝鲁也说了,林晚星甚至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围巾,去救一匹废马。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条围巾是何其珍贵?
白之桃还在上海当大小姐时,家中有个保姆,每年秋天,她干完活就坐在楼门口打毛线。白之桃问了两回,保姆就道,这是家里孩子的毛裤,现在穿小了,就拆了给男人织围巾戴。
“旧毛线又不暖和,姆妈怎么不买新毛线呀?”
保姆笑笑,用毛衣针轻轻打打白之桃:“囡囡,毛线很贵的。你这是含着金汤勺出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于是,这念头就像生了根,搅得白之桃一夜未眠。她翻来覆去想着林晚星一整夜,第二天起身,眼睛下面果然挂了两团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