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稀释的尸油，把废弃超市的断壁残垣浸成一片模糊的灰。林枫用烧弯的钢筋别住窝棚木门时，指腹蹭过昨夜新磨的毛刺
——
这是他用三小块饼干从拾荒者那里换来的废料，勉强能给这堆破木板增加点阻力。
“哥，冷。”
小雨的声音从草堆里钻出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女孩把自已裹在捡来的消防毯里，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额头上的纱布渗着暗红的血渍，那是昨天王虎推倒她时撞在钢筋上留下的伤。
林枫转身往火堆里添了块受潮的木炭，火星子噼啪炸开，映亮他眼底的红血丝。整整一夜他都没合眼，打磨匕首的石头被磨出个浅坑，刀刃泛着青白的冷光，此刻正藏在草堆下，离他的手不过半尺。
“再忍忍，等雾散了我去南边看看。”
他往女孩手里塞了半块烤得发脆的饼干
——
这是从王虎昨晚撒落的碎屑里捡回来的，被火烤过之后，霉斑变成了焦黑的硬壳。
小雨小口啃着饼干，睫毛上还挂着雾水凝结的小水珠。她突然往林枫身后缩了缩，小手攥住他的裤腿：“哥，有声音。”
林枫的耳朵瞬间绷紧。晨雾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粗野的笑骂，皮靴碾过碎玻璃的刺耳声响越来越近。他猛地将小雨按进草堆，自已挡在前面，右手悄悄探向草堆下的匕首。
“哐当
——”
生锈的钢筋被一脚踹断，木门像纸糊的一样塌进来，带着雾气的冷风瞬间灌进窝棚，吹得火堆歪倒在一边。王虎的三角眼从门洞里挤进来，嘴角燎泡泛着油光，显然是昨晚抢来的饼干没少吃。
“啧啧，还挺会躲。”
他身后跟着四个跟班，胖的那个拎着根裹着铁皮的木棍，瘦的揣着把豁口的菜刀，还有两个手里攥着磨尖的钢管，鞋跟上都沾着新鲜的泥
——
看来是一路踹开其他幸存者的门过来的。
王虎迈进窝棚时，皮靴故意踩在林枫昨晚打磨匕首的青石上，石面上的刀痕被踩得嘎吱响。“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目光像黏痰一样粘在草堆里的小雨身上，“要么让这丫头跟我回据点，每天有干净水喝；要么就把你藏的压缩饼干全交出来
——
别跟我装蒜，我知道你昨天从罐头厂摸了好东西。”
林枫的后背抵着草堆，能感觉到小雨在发抖。他缓缓蹲下身，假装整理火堆，左手顺着草秆滑下去，指尖勾住了匕首柄。刀柄上缠着的布条被冷汗浸得发潮，那是他用消防毯撕成的条，夜里反复缠绕才磨出点防滑的纹路。
“没藏东西。”
他的声音比木炭还干，“昨天就捡了些碎渣。”
“放屁！”
王虎身后的胖子跟班突然踹翻了旁边的破木箱，里面的空罐头滚了一地，“虎哥亲眼看见你从罐头厂后墙翻出来的，当我们瞎？”
瘦跟班已经开始翻箱倒柜，把林枫攒的半瓶净水倒在地上，捡来的几块破布被踩成烂泥。
窝棚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枫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脑袋在断墙后探探缩缩
——
是住在附近的幸存者，有人手里还攥着没啃完的草根，却没人敢出声。
王虎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似的。“看来是选后者了？”
他猛地探手抓向草堆，“可惜啊，爷今天偏要两样都要！”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王虎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手腕上还缠着昨天抢来的布条，那只手离小雨的胳膊只有半尺。草堆里的女孩发出短促的惊叫，消防毯被她蹬得滑下来，露出额头上渗血的纱布。
“滚开！”
林枫猛地扑过去撞在王虎胳膊上，右手通时抽出匕首，刀刃划破空气带起风声。王虎没想到他敢反抗，踉跄着后退半步，三角眼里闪过狠厉：“反了你了！”
胖跟班的铁皮棍带着风声砸过来，林枫抱着小雨往旁边滚，草堆被棍端砸出个坑。瘦跟班的菜刀劈向他后背，他反手用匕首格开，刀刃相撞溅起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
——
这把生锈的破刀，果然还是比不过正经铁器。
“抓住他！”
王虎捂着被撞疼的胳膊怒吼。两个拎钢管的跟班立刻围上来，钢管在晨雾里划出两道冷光。林枫把小雨塞进墙根的夹缝里，用破木箱挡住，自已转身面对四个敌人，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刀尖对准王虎的喉咙。
“有种冲我来。”
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鼻血突然从昨天被打裂的鼻孔里涌出来，滴在胸前的破布上，像朵迅速枯萎的花。
王虎被他眼里的狠劲逼得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还敢耍横？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冲跟班使了个眼色，胖跟班和瘦跟班立刻左右包抄，钢管和菜刀通时落下。
林枫突然矮身，匕首贴着地面划向胖跟班的脚踝。对方惨叫着摔倒，铁皮棍脱手飞出，正好砸在瘦跟班的膝盖上。趁这空档，他扑到王虎面前，匕首直刺对方小腹
——
这是他在工程图上学过的人l薄弱点。
王虎慌忙后退，匕首还是划破了他的皮夹克，带起一串血珠。“找死！”
他顺手抄起地上的钢管，劈头盖脸砸下来。林枫偏头躲开，钢管砸在地上溅起碎石，其中一块崩在他额角，瞬间肿起个包。
窝棚外的幸存者们发出抽气声，却没人敢动。林枫眼角的余光看到小雨在夹缝里发抖，女孩的小手死死捂着嘴，眼泪把纱布都浸湿了。
“把他按住！”
王虎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剩下的两个跟班终于抓住机会，钢管狠狠砸在林枫后背，他踉跄着扑在地上，匕首脱手飞出，掉进草堆里。
“逮到你了。”
王虎踩着他的后背蹲下来，三角眼凑到他耳边，“本来想留你条活路，现在看来……”
他突然转头冲墙根喊，“小丫头，快出来给爷磕个头，说不定我还能饶你哥一命。”
林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两个跟班死死按住，脸贴在冰冷的地上，能尝到泥土里的铁锈味。他听到小雨的哭声从夹缝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像把钝刀子在割他的神经。
“别理他……
小雨……
别出来……”
他的声音被踩在地上，变得含混不清。
王虎见小雨不动，不耐烦地踹开挡路的破木箱：“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伸手就去抓夹缝里的女孩，手指马上就要碰到小雨的头发。
“哥
——！”
小雨的尖叫像针一样刺穿了晨雾。林枫的瞳孔在血红中骤然收缩，他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