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待在昏暗狭窄的船舱,背靠着木板,屈膝抱着双腿,胸腔内通通的心脏恢复了正常。
她闭上了眼睛,闪过的是谢翊和那满是鲜血的面庞,惊惧如潮水般袭来,根本不敢入睡。
船身划啊又划,也不知道在这河上过了多久,姜遇棠维持着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突然,这乌蓬船停了下来,姜遇棠的身子僵住,眼睫剧颤,目光朝着船窗外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好几艘灯火通明的大船,映在河面成了残红,氛围陡然变得无比危险。
姜遇棠屏住了气息,浑身的寒毛竖起,朝着左右望去,发现这船舱并无后门。
这小窗户,也无法容纳她的身形跳出,处在死路中。
死寂的空气,让她毛骨悚然,手脚冰凉,指腹忍不住的战栗。
外头传来一阵对话声。
“官爷,这是怎么了?”船家也是愣住了,恭敬问道。
那人问道,“有残军作祟,走了水路,我们过来检查一下,里面可有载客?”
“有的。”
那船家忙不迭回应,转身掀开了船舱的帘子,官兵拿着火把照了下,就看到了一个蜷缩着面色蜡黄的小厮。
“户籍。”
似乎这只是正常的审查流程。
姜遇棠从怀中拿出,递了过去。
那官兵接过,看了几眼,嗯了一声还回,转身就此离开。
姜遇棠呼了口气,衣衫内浸满了冷汗,心想这关算是过了。
待到了永城的码头,一路继续行水路东下,便能逃出升天,彻底安全。
正这样想着,船身突然晃荡了下,似是又有人踏了上来。
姜遇棠本以为又是排查的官兵,却听外头半天没动响,船家也没在继续开船,刚松下来的心又悬于了喉咙。
四周突然陷入了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在这一片漆黑中,惊惧感再次升起,姜遇棠有种被人抽出了魂魄的感觉。
却还是抱有那一份侥幸心理。
良久,那船舱帘子外传来了一道不辩喜怒的低沉声线。
“还不出来,等着我捆你吗?”
姜遇棠的头脑有了片刻的空白,面如死灰。
她定定望着那晃动的帘子。
大概是外头的人失去了耐心,掀了起来,那张俊美冷漠的面庞,赫然出现在了姜遇棠的双目。
谢翊和还穿着那一身玄色的衣衫,站在了这船上,额上缠了一圈绷带。
他的狭眸冷骇,不见慈悲,薄唇上没有半分的血色,一片煞白。
姜遇棠的呼吸停滞,朝着后退了又退。
怎么会。
怎么谢翊和还是追来了。
楚歌站在谢翊和的身后,也跟着望了过来,心内无比的复杂。
那会他们都在吃酒,见梦园许久未有人传唤,连撤酒菜的动静都无,就多留个心眼,起身过去了一趟。
谁料,见到的就是谢翊和满头鲜血,踹烂了主屋的大门,硬撑夺门而出,叫所有暗卫集合,与燕州官员联手堵人。
一切的景色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了灰白,这儿和鬼城差不了多少,姜遇棠迟迟未动,楚歌带着人将她给拉了出去。
谢翊和的脸色阴沉,也是同样的满腔心灰意冷,被那些恨怒的情绪,折磨的焚烧殆尽。
他的头疼欲裂,身形肃冷,抬步带着姜遇棠,跨上了另一艘船只。
望着那漆黑不见底的河水,姜遇棠凝视着,却被楚歌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她想要泳水逃离的念头,给死死的挟持住了双臂。
新的船只明显大了不少,姜遇棠被带的落地之后,就被送进了一间昏暗的船舱,木门从外锁住了。
她朝着四周望去,在内见到了一些包袱行李,还有那只小白狗。
小白狗的皮毛上也溅了鲜血,黝黑的双目满是懵懂,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摇着尾巴来了她的脚下。
船舱外头,火把亮起,暗卫有序把手,肃立不动。
船头的甲板上,岳大人双手作揖,面露正色,说道,“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一把火烧了那宅院,清除了那里面所有的生活痕迹。”
明日风息他们抵达,在这偌大的燕州城内,接而收获为空,什么都查探不到。
谢翊和嗯了一声,“该怎么做,你知道。”
“下官明白。”
岳大人应声。
看着谢翊和,欲言又止,其实很想问他这般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搞成这般是值得的吗?
与南诏的仗还没有打完,与前线又开始了,谢翊和又得威信,有着军队,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但话到嘴边,最后只成了,“大人珍重。”
岳大人拜别,带着官兵去了官船,在这个夜晚,目送着他们离开了燕州。
一望无际的河面,这艘大船朝着前方出发。
姜遇棠被关在了那船舱当中,入目一片昏暗,心脏好似坠如在了崖底,充满了窒息与绝望。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逃离开了。
这又是要去哪里。
她该怎么办,有生之年,还能逃走,能回到北冥军营吗?
潮湿的冷意在无休止蔓延着,在这漆黑与冰凉下,姜遇棠的心中充斥满了仓皇,茫然,恐惧,不安,将地上的小白狗给抱在了怀中。
那带有温度的体温,如小银狐狸般,给姜遇棠稍微带来了点慰藉,忍不住收拢紧了。
船舱门一直紧紧锁着,无法出去,姜遇棠这样睁着眼睛待着,似是着了风寒,喉咙一片肿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那带有血色的画面,还有质问的声音,如若噩梦般出现,让她惊醒。
但让人更为发惧的,还是在这幽闭昏暗的环境下,那清脆的开锁声,咔哒一下,那船舱的门打开了。
灯火流泻了进来,勾勒出了谢翊和颀长的身影,折射在了他的白发上。
他面无表情,眉眼阴恻恻的。
姜遇棠抱着那小白狗躲在墙角,在对上那道沉郁的目光,心头一惊,浑身的血液凝固,寒意从脚底板升了起来。
楚歌先走了进来,抱走了小白狗出去。
顷刻间,这偌大的船舱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无声的诡谲铺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