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灵异小剧场 > 第1章
林野第一次注意到那盏灯,是在搬进松山路72号旧楼的第三个深夜。彼时他刚对着电脑屏幕改完最后一版建筑设计图,窗外的月光被厚重云层压得只剩零星碎影,楼道里老式水管的滴水声顺着墙壁缝隙渗进来,在寂静中敲出单调的节奏。他揉着发酸的颈椎起身去阳台透气,目光无意间扫过斜对面那栋同样斑驳的居民楼——整栋楼黑沉沉的,唯有顶层西侧的窗户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灯光在窗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像只半睁着的眼睛。松山路一带多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建筑,墙体斑驳,管道外露,连路灯都透着股昏昏欲睡的劲儿。林野会搬到这儿,是因为设计院临时承接了这片老城区的改造项目,他作为主力设计师,需要近距离观察居民楼的结构细节。房东太太交钥匙时反复叮嘱,“晚上别随便往对面楼看,尤其是顶层那间,空了快十年了”,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迷信,没往心里去。可那盏灯却像生了根,此后每天深夜,只要林野抬头,总能看见它亮着。有时是稳定的暖黄,有时会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窗边反复按动开关。他曾问过住在楼下的张大爷,对方却猛地摆着手摇头,“小伙子别打听那个,十年前那间屋死过人,之后就总闹怪事,后来没人敢住,灯早该掐了才对”。林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翻出老城区的档案资料,在积灰的文件夹里找到关于对面楼顶层住户的记录:十年前,那里住着一对姓苏的母女,母亲苏慧是小学美术老师,女儿苏晓棠刚上五年级。某个雨夜,苏慧从阳台坠落身亡,警方最终以意外结案,苏晓棠被远亲接走,房子从此空置。档案里附着一张苏慧的照片,女人穿着素雅的连衣裙,手里握着一支画笔,眼睛弯成温柔的弧线,和那盏灯的光晕莫名有些像。这天晚上,林野特意提前结束工作,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盯着对面的窗户。十一点整,那盏灯准时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线下,隐约有个纤细的影子在窗边晃动。他屏住呼吸,拿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凭着建筑设计师对线条的敏感,快速勾勒出影子的轮廓——那是个女孩的剪影,梳着齐耳短发,正对着窗户比划着什么,动作缓慢而重复,像是在画画。突然,影子停了下来,似乎朝着林野的方向望了一眼。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再抬头时,影子已经消失,灯光却开始有节奏地闪烁:亮三秒,暗两秒,再亮三秒,暗两秒,循环往复,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他猛地想起档案里的细节:苏晓棠小时候有严重的哮喘,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跳,苏慧就教她用灯光和手势交流,母女俩约定,家里的灯亮三下,代表“妈妈在”,暗两下,代表“晓棠乖”。接下来的几天,林野开始尝试回应那盏灯。他在阳台放了一盏小台灯,每当对面的灯开始闪烁,他就按同样的节奏开关台灯。起初对面没有反应,直到第五天晚上,当林野按完“亮三暗二”的节奏后,对面的灯光突然变了——亮一下,暗一下,再亮三下,像是在回应他的问候。他越发确定,那盏灯背后,藏着苏晓棠的影子。可苏晓棠十年前就被接走了,如今早已是成年人,怎么会出现在空置的旧屋里?林野决定去对面楼看看。周末的午后,林野借着“考察老建筑结构”的名义,走进了对面的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涂鸦层层叠叠,楼梯扶手锈迹斑斑,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呀”的呻吟。顶层的防盗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却没有生锈,显然最近有人开过。他轻轻推开门,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那是油画颜料特有的味道。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客厅的窗户边放着一个画架,画架上绷着一张空白的画布,画布旁的小桌上,摆着一支磨损严重的画笔和半管干涸的黄色颜料——那是苏慧生前最常用的颜色。窗户敞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带动窗帘轻轻飘动。林野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的晾衣绳上——上面挂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粉色连衣裙,款式和档案里苏晓棠小时候穿的一模一样。“你终于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野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站在门口,穿着和剪影里一样的衣服,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那盏深夜里的灯。“你是……苏晓棠?”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女孩点了点头,走到画架旁,拿起那支画笔,在空白的画布上轻轻涂抹。黄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渐渐形成一盏灯的形状,灯的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人影,一个高,一个矮。“妈妈走后,我一直在这里等她,”女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她一直没回来。直到前几天,我看见你在对面回应我的灯,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记得我们。”林野看着女孩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的脚下没有影子。他想起张大爷说的“闹怪事”,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涌起一阵酸涩——这个女孩,用十年的时间,守着一盏灯,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你妈妈……其实一直都在。”林野轻声说,他指着画布上的灯,“她用你教她的方式,一直在回应你。你看,那盏灯每天晚上都亮着,就是在告诉你,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女孩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她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在灯的旁边,又添了一笔暖黄色的光晕。“真的吗?她真的在看着我吗?”“嗯,”林野点头,“她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好好生活。她不希望你一直困在这里,她希望你往前走。”女孩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放下画笔,走到窗边,望着对面林野的阳台。“我知道了,”她转过身,对着林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该走了,妈妈在等我。”说完,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房间里的松节油气味慢慢淡去,只剩下画架上的画布,画布上的灯和人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林野走出旧楼时,夕阳正斜照在楼体上,给斑驳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边。他回头望了一眼顶层的窗户,那盏灯没有亮,却仿佛有暖黄色的光,留在了他的心里。从那以后,林野再也没有在深夜看见过那盏灯。但他在设计老城区改造方案时,特意在对面楼的顶层加了一扇落地窗,窗外装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灯的开关连接着感应装置,每当有风吹过,灯就会轻轻闪烁,亮三秒,暗两秒,像是在诉说一个关于等待与告别的故事。后来,有人问过林野,为什么要在改造方案里加这么一个“没用”的设计。林野只是笑着说:“因为那盏灯,等着一个回家的人,也等着一个往前走的人。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份等待,有一个温暖的结局。”许多年后,松山路一带变成了新的文创街区,唯独对面那栋旧楼被保留了下来,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美术馆。美术馆的顶层,永远陈列着一幅画——画里是一盏暖黄色的灯,灯旁有两个牵手的人影,画的名字叫《灯语》。每当有参观者驻足,总会听见工作人员轻声讲述:“这盏灯,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思念,也藏着一个女孩和妈妈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