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灵异小剧场 > 第3章
我的画笔第三次在画布上划出歪扭的弧线时,窗外的暴雨恰好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画布上本该是破晓时分的雪山——冰川在晨光里泛着淡蓝,山巅覆着薄雪,风里该藏着松针的冷香。可现在,雪山脚下的阴影里,多了一道不属于我的笔触: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裹着灰黑色的衣袍,指尖似乎还沾着和我颜料盘里同款的钛白,却在画布上晕出一团化不开的雾。我叫江崎,以画“有呼吸感的自然”闻名。画廊经纪人说我的画能让人闻到风的味道,收藏家愿意花七位数买我笔下的一片云。可只有我知道,从三个月前搬进这间临海的画室开始,我的画里,就多了不该有的东西。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在画《深海夜航》时。我明明只画了一艘亮着灯的渔船,第二天清晨却看见船尾跟着一串透明的脚印,脚印尽头,画布角落多了个小小的、用钴蓝勾勒的笑脸。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不小心蹭到了颜料,用松节油擦掉了。可当晚再看,那个笑脸又出现在了渔船的桅杆上,这次旁边多了行极小的字:“我在这儿”我开始失眠。画室里的落地钟总是在凌晨三点停摆,再睁眼时,钟摆又会正常晃动,只是钟面上会多一道水痕,像有人哭过。我买了监控,对着画布和钟摆,可监控录下的只有我自己焦躁的背影,那些异常,像是只存在于我的眼睛里。我找了心理医生。医生看着我手机里拍的画布照片,推了推眼镜说:“江先生,你最近有三十场画展要筹备,压力太大了,出现了知觉偏差。建议你暂停工作,去海边度假。我又找了画室的保洁阿姨。阿姨擦着画架上的灰,声音压低了些:“先生,这房子以前住过个老画家,三年前在画室里走的,听说走的时候还握着画笔……你要不要找个先生来看看?我从不信这些。作为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画家,我只相信颜料的配比、光影的角度、画布的纹理。可当我第三次在画里看见那个灰黑色的人影时,我不得不承认,我怕了。那天我在画《雾中森林》,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在画布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我正用扇形笔扫出雾气的层次感,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我猛地回头,画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海浪声撞在玻璃上,碎成一片白噪音。再转回头,画布上的雾里,那个灰黑色的人影清晰了些——能看见他穿着老式的对襟衫,头发花白,手里也握着一支画笔,正对着我的画布,一笔一笔地补着我没画完的树干。他的动作很慢,笔触却和我惊人地相似,像是……在教我画画。我吓得摔了画笔,钛白颜料溅在地板上,像一滩凝固的雪。人影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皱纹很深,眼睛却亮得像藏着星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举了举手里的画笔,然后慢慢变淡,最后融入画布的雾气里,消失了。我疯了一样冲出画室,开车去了市里最有名的古籍馆。我翻遍了关于本地画家的资料,终于在一本泛黄的《海滨画人传》里找到了他的名字——陈砚生。书里写着,陈砚生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画家,擅长画自然风景,笔触细腻,尤擅画雾,晚年独居在临海的画室里,1990年在画室中病逝,死因不明,留下的画作大多遗失,只存下一幅《雾林晨曲》,现藏于市美术馆。我立刻去了美术馆。《雾林晨曲》挂在二楼的展厅里,画的是清晨的森林,雾气缭绕,树干上挂着露珠,和我正在画的《雾中森林》几乎一模一样。画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陈砚生。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愿以吾笔,引后来者。我站在画前,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搬进画室时,在储物间里发现的那个旧木箱。木箱里装着几支磨损的画笔、一个搪瓷颜料盘,还有一本日记。当时我只觉得是前任房主留下的垃圾,随手放在了角落。我连夜赶回画室,翻出那个旧木箱。打开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是陈砚生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日记里记满了他的画画心得:“画雾要留气口,不然雾会闷在画布上,活不过来”“画海要听浪声,浪快则笔触急,浪慢则笔触缓”“画画不是复制自然,是和自然说话。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1990年10月17日,正是陈砚生病逝的那天。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等一个懂画的人,把没画完的雾,画完。我看着日记,又看了看画布上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突然不害怕了。我重新拿起画笔,蘸了点钴蓝,在画布的雾气里,添了一棵小小的树苗——那是陈砚生没画完的部分。笔尖刚落下,我又觉得后颈一凉,这次却没有恐惧,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像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画布轻声说:“陈先生,您看这样,对吗?没有回应,却看见画布上的雾气里,那个灰黑色的人影又出现了。他站在树苗旁边,慢慢举起画笔,在树苗的枝头,添了一朵小小的、用藤黄点的花。然后,他对着我笑了笑,慢慢变淡,这次,是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我的《雾中森林》完成了。画展上,有评论家说这幅画里的雾“有灵魂,会呼吸,像是有人在画里藏了一声叹息,又藏了一句鼓励”。这幅画最终被一位收藏家以高价买下,我却在画的右下角,偷偷加了两个签名:江崎,陈砚生。现在,我还住在那个临海的画室里。落地钟再也没有在凌晨三点停摆,画布上也不会再出现莫名的笔触。但我总觉得,陈砚生还在——他可能藏在我调颜料的瓷盘里,可能站在我看海浪的窗边,可能在我画累了的时候,对着我的画布,轻轻吹一口气,让我笔下的雾,更活一点。我开始在画室里教附近的孩子画画。每次拿起画笔,我都会想起陈砚生日记里的话:“愿以吾笔,引后来者。”我想,这或许就是他留在这儿的原因——不是要吓我,而是要把他对画画的热爱,传给下一个懂画的人。有天傍晚,我带着孩子们在画室里画夕阳。一个小女孩突然指着我的画布说:“江老师,你后面有个老爷爷,也在画画呢!我回头,画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夕阳的光洒在画布上,把雾染成了温暖的橘色。我笑了笑,对着空气说:“陈先生,谢谢您”风从窗外吹进来,翻动着桌上的画纸,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