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后背。晶的身影在屏幕里缓缓飘动,蓝色工装的衣角泛着水渍般的光泽,上次被强光灼伤的痕迹似乎完全消失了,他嘴角的笑容比之前更甚,像是在欣赏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动不了了?”晶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带着铁锈摩擦般的沙哑,却多了几分戏谑,“你以为换了亮灯、放了手电筒,就能挡住我?菲兹,你创造了我,我的存在和你写的每一个字都绑在一起,除非你把关于我的文字全烧掉,否则我永远都能找到你。我死死盯着屏幕,手指还僵在电源键上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不是身体被控制,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束缚——就像上次在纯白空间里被粘在地面上一样,我的意识似乎被某种力量缠住了,连眨眼都变得困难。晶慢慢从屏幕里飘出来,脚还在屏幕边缘,上半身已经探到了现实世界。他手里没拿电锯,可我总觉得他身后的阴影里藏着什么,那片阴影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扩大,爬上书桌,将我扔在桌上的手稿一点点吞噬,手稿上“晶”字的笔画像是活了过来,在阴影里扭曲成狰狞的线条。你不是想停更吗?”晶飘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脸,“可读者还在等结局,出版社还在催稿,你写的那些文字,早就成了你的枷锁。你以为把人设图扔进垃圾桶就有用?你脑子里记着我的样子,记着我的故事,这些记忆就是我的养料,你越害怕,我就越强。他伸出手,缠着铁丝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里带着铁锈的粗糙。我猛地偏头躲开,却看见他的指尖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水痕,那道水痕落在手稿上,瞬间将“弱点:怕强光”几个字晕成了黑色,像是被刻意抹去“强光?”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上次是我没防备,这次你再试试?他抬手对着天花板挥了挥,书房里的LED灯突然开始闪烁,白光和黑影在房间里交替,像极了我写过的“灵异闪烁”场景。我下意识地去摸桌上的手电筒,却发现手电筒的外壳已经变得冰凉,按下开关,只有微弱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就彻底熄灭了“你把我写得那么了解恐惧,却忘了我也会学习。”晶的身影在闪烁的灯光里忽明忽暗,“你写我怕强光,我就吸收你房间里的光源;你写我靠水渍移动,我就把你房间里的水汽都变成我的领域。菲兹,你每多写一个关于我的细节,就是在给我多添一分力量。我看着他身后的阴影越来越大,书架上的书开始一本本往下掉,书脊上的文字在落地的瞬间变成黑色,像是被阴影吞噬了内容。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写晶的场景——那天我对着空白文档发呆,随手写下“一个被拖欠工资的木匠,拿着电锯讨薪时触电身亡”,当时只是觉得这个设定够悲惨,能让鬼魂的执念更重,却没想到,这寥寥几行字,竟成了困住我自己的牢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杀你?”晶的笑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困惑,又像是不甘,“我本来是想让你体验被电锯撕裂的感觉,就像你写的那样。可后来我发现,看着你被自己写的文字困住,比杀了你更有趣。他飘到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屏幕上的文档开始自动滚动,停在我没写完的那段——“女主角看着电锯的反光,突然想起了木匠生前的遭遇,她对着鬼魂说:‘你的痛苦,不该用别人的生命来偿还“你看,你自己都在同情我。”晶的声音软了些,“你写我捉弄人、杀人,却也写了我生前的委屈——老板拖欠工资,家人等着钱治病,我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意外死了。菲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我愣住了。写这段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要不要给晶加一点人性的底色?要不要让他的恶不是纯粹的恶,而是痛苦的发泄?可当时编辑催得紧,我就把这段删掉了,改成了更直接的恐怖场景。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那段被删掉的文字,让晶的执念里多了一丝不甘,也让他对我多了一份“期待”——期待我能写出他真正的故事。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比恐惧更让我难受。我创造了晶,却只把他当成一个恐怖符号,忽略了他背后的痛苦,甚至在他出现后,只想逃避,想毁掉关于他的一切。晶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慢慢飘回屏幕前,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了些。“你不用愧疚。我已经是鬼魂了,痛苦早就成了执念的一部分。但我有一个要求——把我的故事写完,写完整。写我生前的委屈,写我死后的痛苦,写女主角对我说的那句话,写一个真正的结局“写完之后呢?”我问。写完之后,我或许就能解脱了。”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被困在你的文字里,困在你的记忆里,只有你把故事写完整,我的执念才能消散。菲兹,你是我的创造者,也只有你能让我真正安息。他的身影越来越透明,身后的阴影也开始慢慢收缩,书架上掉落的书停止了晃动,手电筒的红光又闪烁了一下,这次竟亮了起来。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还停在那段被删掉的文字上,光标在“偿还”两个字后面跳动,像是在等我继续写下去。如果你骗我呢?”我盯着他,心里还有一丝警惕。晶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没有诡异,只有释然。“我骗你有什么用?我已经困在这里这么久了,早就累了。而且,你现在也没有选择了——要么写完故事,让我解脱,也让你自己解脱;要么我继续缠着你,直到你被恐惧逼疯,再也写不出任何东西。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幕里,只留下屏幕上的文档和跳动的光标。房间里的灯光恢复了正常,阴影也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桌上的手稿还在,被水痕晕黑的“弱点”两个字还在,手电筒亮着的红光还在,提醒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窗外的天已经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屏幕上,将那段被删掉的文字映得很清晰。我拿起鼠标,把那段文字恢复,然后慢慢按下键盘,开始写接下来的故事。我写晶生前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中午啃冷馒头,晚上回家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老板一次次拖欠工资,他去讨薪时被保安赶出来,最后拿着电锯,只是想让老板出来见他一面,却没想到会触电身亡。我写女主角的反应——她没有逃跑,而是对着晶的鬼魂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她的父亲也是个木匠,因为工伤被老板辞退,最后抑郁而终,她知道被欠薪的痛苦,也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我写晶的动摇——他看着女主角真诚的眼睛,电锯慢慢从手里滑落,生前的委屈和死后的愤怒开始慢慢消散,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做人要善良,别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最后,我写结局——晶对着女主角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变得透明,他消失前,对女主角说:“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痛苦,不该变成伤害别人的理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晶消失的地方,像是为他送了行。写完最后一个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弹出一个读者留言的窗口,是之前催更的那个读者:“大大!结局太好哭了!原来晶不是坏人,只是太痛苦了!谢谢你把故事写完整!我看着那条留言,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我起身走到书架前,把揉成一团的人设图捡了出来,慢慢展开,用胶带把它粘好,放回书架上。然后,我打开窗户,清晨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晶。书房里的灯再也没有闪烁过,电脑屏幕也没有再出现过诡异的身影。我开始重新写小说,只是不再只写恐怖场景,而是在故事里加入更多人性的温暖——就像晶的故事一样,即使是鬼魂,也有属于自己的痛苦和善良。有时候,我会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发呆,想起晶最后释然的笑容。我知道,是我亲手创造了他,也亲手让他解脱。而这段经历,也让我明白:文字不仅能创造恐惧,也能传递温暖;不仅能困住别人,也能解放自己。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书架上的书整齐地排列着,书桌上的手稿被风吹得轻轻翻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写恐怖故事的菲兹,而是学会了用文字去理解痛苦、传递善良的写作者。而晶,或许已经真正安息了。或许,他还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写的每一个故事,看着我用文字,把更多的温暖,带给那些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