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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安眼中掠过一丝狠厉,袖中寒光一闪,竟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他极快将我钳制住,冰冷的刀锋瞬间抵在我喉间。
“都别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陆承安脸上被箭矢划破的伤口仍在渗血,蜿蜒而下,显得有些可怖癫狂。
刑杖声戛然而止,他侧头看着我苍白却平静的侧脸。
而后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扭曲的眷恋和不甘,“殿下,你还真是绝情啊,真要与我不死不休?”
而后他顿了顿,语气竟带上一丝欣赏,“不过,我倒是没看错你,你这样确实比从前那只温顺的金丝雀有趣多了。”
我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如今这副模样,不正是你亲手造就成的吗?”
“是啊。”
陆承安他低低地笑,笑声苍凉。
“当初救你,本就不是纯粹发善心,剿匪也只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得脸,至于你——”
他毫不掩饰地揭露自己最初的卑劣,“我厌烦高门贵女的虚伪无趣,我只想完全掌控一个人,无论是你,还是她。”
“这七年,我潜移默化地驯化你,看着你慢慢变成我想要的样子,真是件很有趣的事。”
他语气带着几分怀念,“我教你掠夺,教你狠戾,你学得真好,骨子里那点劣性,都像极了我。”
他瞥了一眼院中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乌兰,眼神冷漠。
方才那番以死求情,不过是为了博取接近我,挟持我的机会罢了,危及自身性命时,什么子嗣血脉,皆可抛弃。
然而,他沉默片刻,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辨明的复杂:“不过,我从未后悔过救你。”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初见我时的情形。
地牢阴暗潮湿,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女孩,衣衫破烂,满脸泥污,唯独那双眼睛,倔强明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在绝望的深渊里生生不息地燃烧着。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解闷的宠物,却不知不觉,自己先动了真感情。
可如今再看,我眼中沉淀下的全是被他亲手培养出的冰冷和漠然。
“我从未后悔过”
他喃喃重复,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语气怀念,仿佛想与我诉说那些是非对错早已模糊的过往,“还记得刚成婚时,你替我磨墨,总弄得满手都是,那年冬夜,你抱着手炉在廊下等我归来”
他说着些零碎的片段,试图抓住最后一点虚幻的温暖。
我脸上神情却丝毫未变,无动于衷。
陆承安见状,轻笑了一声,像是终于认命,又像是彻底解脱,那柄原本就未真正用力挨着我脖颈的匕首,又往外松了松。
他整个人透出一种颓败感,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他低声问,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若有来生,你还愿不愿”
话未问完,他便自己停住了,他知道不会有答案。
他挟持我的手臂终于彻底松开。
几乎就在他松懈的同一瞬间,一支早已蓄势待发的利箭破空而来,精准穿透他的心脏。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我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陆承安踉跄了一下,却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猛地转身,再次紧紧抱住了我。
他凑在她耳边,气息已然微弱,却又虔诚道:“栖安,此后余生愿你,永乐无虞。”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亲眼见证他的死亡,我心中只余一片死寂的平静。
过往七年的爱恨痴缠,所有纷杂的记忆在脑海中掠过,最终都沉淀为虚无的过往云烟。
此时一名侍卫快步上前禀报:“殿下,那个女子没气了。”
我缓缓转身,裙摆扫过沾染血迹的地面,“都处理了吧。”
侍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处理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抹去一切不该存在的痕迹。
我踏出门的那一刻,从此,世间再无那个需要依附他人,苦苦挣扎求存的乞儿栖安。
有的,只是涅槃重生,风华正盛的永乐长公主萧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