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三年,暮春。
兰若寺的桃花开得正盛,绯红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也落在了一身浅粉色宫装的姜月饶身上。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此刻,她正跪在冰冷的地上,承受着来自霍家主母王氏的怒火。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我珍藏的燕窝！王氏穿着一身华贵的湖蓝色锦裙,珠翠环绕,此刻却因愤怒而面目有些扭曲,来人,给我掌嘴！
旁边的嬷嬷得了令,狞笑着扬起了手。
姜月饶却在这时,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美,像浸在秋水之中,此刻却盛满了倔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她没有躲闪,只是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猛地侧身,同时抬手,看似是要格挡,实则是借力将王氏狠狠一推！
啊！王氏惊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发髻散乱,模样狼狈不堪。
姜月饶趁着这个空档,一边往兰若寺深处跑,一边故意将自己的衣领拉开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颈间的肌肤。她跑得急促,裙摆飞扬,发丝凌乱,在漫天桃花的映衬下,竟生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转过一个弯,她算准时机,脚下一崴,哎哟一声,柔弱无骨地摔倒在一个人的面前。
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上面绣着繁复的龙纹。
姜月饶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迅速平静下来。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她抬起头,泫然欲泣,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清晰地传入来人耳中：陛下……救我……
来人正是大胤朝的天子,萧彻。他一身玄色龙袍,面容俊朗,不怒自威。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带着探究。他认出了她,是那日在霍侍郎府中,敢先他一步尝酒的那个侧室。
怎么回事萧彻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总管李德全立刻上前,尖着嗓子问：大胆王氏,陛下在此,还不快快跪下！
王氏这才连滚带爬地赶来,看到萧彻,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臣妾参见陛下,陛下恕罪,是这贱婢……
够了。萧彻打断她,目光再次投向姜月饶,你说,是怎么回事
姜月饶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姿态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委屈地说：回陛下,臣妾只是见夫君近日咳嗽不止,想着大夫人有上好的燕窝,便借来给夫君炖了冰糖燕窝,谁知大夫人竟……竟如此对臣妾……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此刻却满是委屈,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惜。
萧彻看着她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的细腻肌肤,以及那恰到好处的委屈神情,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他挥了挥手：霍侍郎的家事,也是国事。王氏,你身为正妻,却如此善妒,罚你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王氏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萧彻却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淡淡道：你起来吧。
姜月饶盈盈起身,向萧彻福了福身：谢陛下。
她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让萧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三日后兰若寺的祈福大典,萧彻忽然开口,霍侍郎就不必带王氏来了。
李德全立刻心领神会,应道：是,陛下。
姜月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到霍侍郎府,姜月饶遣散了下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柔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恨意。
十年前,她的姐姐姜月璃,也是这般美好,却因为救了一个被蛇咬伤的路人,被当时还是丞相嫡女的苏婉清（如今的淑贵妃）残忍杀害,只为了抢夺那份救驾的功劳。从那时起,她就发誓,要让苏婉清血债血偿,要让她也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为了接近萧彻,她不惜委身成为霍言的侧室。霍言此人,庸碌无能,却极好面子,被她略施小计,便对她言听计从。
她每日在水中练习瑜伽,一练就是八个时辰,只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柔弱无骨的状态；她喝水从不用杯,只用舌尖轻舔,只为了时刻保持最香艳的姿态。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萧彻的注意,为了复仇。
小姐,丫鬟兰心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小声道,这是按您的吩咐,用大夫人的燕窝炖的。
姜月饶接过燕窝粥,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边。她看着兰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兰心,你跟着我,受苦了。
兰心是姐姐留下的唯一忠心的丫鬟,这些年一直陪着她,看着她步步为营。
小姐说的哪里话,能为小姐报仇,兰心不觉得苦。兰心低下头,声音坚定。
姜月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苏婉清……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三日后,兰若寺祈福大典。
姜月饶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几支珠花,素雅却难掩其绝色。她跟在霍言身后,不卑不亢地走进兰若寺。
刚到偏殿,就看到了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淑贵妃苏婉清。
苏婉清正穿着一身华丽的绿色宫装,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荔枝。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久居高位的傲慢与刻薄。
霍侍郎侧室,姜氏,给贵妃娘娘请安。姜月饶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苏婉清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不屑：起来吧。听说你很得陛下欢心
姜月饶站起身,微微垂眸：娘娘谬赞了,臣妾只是侥幸。
侥幸苏婉清冷笑一声,本宫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侥幸。
说着,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嬷嬷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尊金闪闪的送子观音像。
这是本宫赏你的,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希望你能早日为霍家开枝散叶。
姜月饶看着那尊送子观音,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苏婉清入宫七年,却一无所出,这送子观音,无疑是她最大的心病。
谢娘娘赏赐。姜月饶上前,双手接过托盘。就在苏婉清以为她会感恩戴德时,姜月饶却猛地将托盘一翻！
哐当一声,送子观音像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苏婉清脸色骤变,猛地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姜月饶却不慌不忙,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浅笑,臣妾只是觉得,这送子观音,还是留给娘娘您更合适。毕竟,您才是最需要它的人,不是吗
你找死！苏婉清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嬷嬷立刻上前,扬手就要打姜月饶。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萧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的脸色阴沉,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苏婉清见到萧彻,先是一愣,随即换上委屈的神情：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贱婢……
够了！萧彻再次打断她,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姜氏,你可知罪
姜月饶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道：陛下,臣妾何罪之有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难道在陛下眼中,实话也成了罪过吗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倔强,竟让萧彻一时语塞。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美丽是如此的有攻击性,她的聪慧和大胆,更是让他无法忽视。
苏婉清见萧彻不说话,心中更加焦急,上前一步就要哭诉,却被萧彻冷冷的目光制止。
都下去吧。萧彻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苏婉清和霍言等人不敢多言,只得行礼告退。
殿内只剩下萧彻和姜月饶两人。
萧彻走到姜月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惹事
姜月饶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陛下,您不觉得,这样的我,很有趣吗
萧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心中从未有过的涟漪。她的目的很明显,是冲着苏婉清来的,但他却莫名地,不想阻止她。
有趣吗萧彻低笑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或许吧。不过,姜月饶,你要记住,玩火,是会自焚的。
姜月饶没有挣扎,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陛下,您愿意做那个看我焚身的人吗
萧彻的眼神深沉了几分,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喉咙微微滚动。
就在这时,李德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午时已到,该去正殿祈福了。
萧彻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走吧。
姜月饶跟在他身后,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祈福大典进行得很顺利,姜月饶始终跟在萧彻身后,安静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着,观察着萧彻的一举一动,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大典结束后,萧彻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带着李德全在兰若寺的后山散步。
陛下,您对那姜氏……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萧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她很特别。
特别李德全有些不解,奴才瞧着,她倒是和淑贵妃娘娘……不对付得很。
哦萧彻挑了挑眉,你也看出来了
奴才哪有陛下睿智,李德全拍了个马屁,又道,只是那姜氏,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在贵妃娘娘面前如此放肆。
萧彻没有说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姜月饶那双清澈又带着算计的眼睛。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她接近自己,除了对付苏婉清,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而此刻的姜月饶,正站在兰若寺的山门口,望着萧彻远去的方向。她的身后,兰心小声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姜月饶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接下来……该让苏婉清,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了。兰心,你去查一下,苏婉清最近都在和哪些人来往,尤其是……那些对她不满的妃嫔。
是,小姐。兰心领命而去。
姜月饶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萧彻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萧彻的注意,但这还不够。她要的,是让苏婉清彻底垮台,要让萧彻,成为她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夕阳西下,将姜月饶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在那里,像一朵在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曼陀罗,美丽,却也带着致命的毒性。
夜幕悄然笼罩了皇城,霍侍郎府的西跨院却依旧灯火通明。
姜月饶端坐于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卸去钗环后素净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冷冽光芒。兰心匆匆从外面回来,压低声音禀报：小姐,查清楚了。淑贵妃最近与礼部尚书走得极近,听说礼部尚书的儿子想求娶贵妃的亲妹妹,两人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另外,住在景阳宫的李婕妤,因去年冬日贵妃克扣了她的炭火,一直怀恨在心。
姜月饶指尖轻轻摩挲着梳妆台上一支珍珠步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礼部尚书……苏婉清倒是会找靠山。至于李婕妤,这枚棋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她顿了顿,继续吩咐：兰心,你找个可靠的人,设法将‘贵妃与礼部尚书暗中勾结,意图扶持外戚’的风声,悄悄传到李婕妤耳中。记住,做得隐蔽些,别让人查到我们头上。
是,小姐。兰心领命而去。
姜月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知道,仅仅是让苏婉清不痛快还不够,她要的是釜底抽薪,让她再无翻身之日。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让萧彻对苏婉清彻底失望。
接下来的几日,姜月饶按兵不动,只是安分地待在霍侍郎府,偶尔陪霍言出席一些无关紧要的场合,言行举止间,尽是一副温婉柔顺的侧室模样,仿佛那日在兰若寺的锋芒毕露只是一场错觉。
这日,霍言下朝回来,脸色有些难看。他一进西跨院,便沉着脸问姜月饶：月饶,你可知罪
姜月饶正坐在软榻上看书,闻言抬起头,眼中满是无辜：夫君何出此言妾身安分守己,从未犯错。
还敢狡辩！霍言猛地一拍桌子,今日朝堂上,陛下问及兰若寺之事,分明是对贵妃娘娘不满,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了分寸,陛下怎会对霍家有看法！
姜月饶放下书卷,缓缓站起身,走到霍言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夫君,你误会妾身了。那日之事,并非妾身有意为之,实在是贵妃娘娘容不下妾身。妾身也是为了自保,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霍言的耳畔,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手背上滑动。霍言本就好色,被她这般一撩拨,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只剩下旖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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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你,霍言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下次莫要再如此冲动了,免得为夫为你担忧。
嗯,妾身知道了,定不负夫君所望。姜月饶乖巧地应着,心中却满是不屑。就是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男人,也配做她复仇路上的垫脚石
又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李婕妤不知怎的,竟在御花园偶遇了萧彻,声泪俱下地哭诉贵妃如何苛待于她,甚至还无意中提及了贵妃与礼部尚书的交情。
萧彻本就因兰若寺之事对苏婉清心存芥蒂,如今听李婕妤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更甚。他不动声色,只是让李德全暗中去查。
这日,姜月饶正在院中赏花,忽然有太监来传旨,说陛下宣她入宫。
霍言听到消息,又惊又喜,连忙替姜月饶整理好衣装,叮嘱她务必好好伺候陛下。
姜月饶随着太监来到皇宫,被领到了御花园的一处水榭。萧彻正坐在那里,独自垂钓。
臣妾参见陛下。姜月饶盈盈下拜。
萧彻头也没回,淡淡道：起来吧。
姜月饶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垂钓的鱼竿上,轻声道：陛下好雅兴。
雅兴萧彻放下鱼竿,转过身看着她,姜氏,你可知,你给朕惹了多少麻烦
姜月饶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陛下此话,臣妾不解。
不解萧彻冷笑一声,李婕妤在朕面前哭诉,说苏婉清苛待于她,还与礼部尚书有染。此事,你当真不知情
姜月饶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臣妾深居简出,怎会知晓这些宫闱秘事。许是李婕妤与贵妃娘娘本就有隙,这才……
是吗萧彻逼近一步,强大的帝王威压让姜月饶几乎喘不过气,那你说说,为何偏偏在你与苏婉清起冲突之后,李婕妤就跳了出来
姜月饶抬起头,迎上他锐利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陛下若信不过臣妾,大可治臣妾的罪。只是,臣妾不服。
哦你有何不服
臣妾不服的是,陛下只因旁人的几句谗言,就怀疑臣妾。臣妾虽不才,但也懂得行得正坐得端。姜月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倔强。
萧彻深深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他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兰若寺,她摔碎送子观音时的决绝,想起她看苏婉清时那冰冷的恨意。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朕暂且信你这一次。萧彻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重新坐回了垂钓的位置,但你记住,皇宫不是霍侍郎府,这里的水很深,别把自己淹了。
谢陛下信任。姜月饶福了福身,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萧彻这是……暂时放过她了
就在这时,李德全匆匆赶来,附在萧彻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彻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姜月饶试探着问。
萧彻摆了摆手,示意李德全退下,然后对姜月饶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姜月饶知道自己不宜多问,便恭敬地告退了。
她走出御花园,坐上回府的轿子,心中却满是疑惑。看萧彻刚才的神情,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苏婉清那边有了动作
回到霍侍郎府,姜月饶立刻让兰心去打探消息。不多时,兰心便回来禀报：小姐,听说……礼部尚书出事了！
哦姜月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他儿子在外面与人争风吃醋,闹出了人命,被巡城御史抓了个正着。礼部尚书为了捞人,竟挪用了户部的赈灾款,此事不知怎的,竟被捅到了陛下那里！
姜月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苏婉清和礼部尚书的勾结,这么快就出事了。只是,这事情发生得也太巧了些,会不会是……萧彻动的手
她正思忖着,霍言一脸兴奋地闯了进来：月饶！月饶！你知道吗礼部尚书倒台了！还有那苏婉清,听说也被陛下禁足了！
姜月饶故作惊讶：竟有此事那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霍言搓着手,眼中满是得意,看来陛下是彻底厌弃苏婉清了。月饶,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姜月饶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婉：夫君说笑了,这都是陛下圣明。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因为礼部尚书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苏婉清被禁足于自己的宫殿,彻底失了势。
这日,姜月饶正在房中刺绣,李德全忽然亲自来了霍侍郎府,说是陛下请她入宫。
霍言受宠若惊,连忙亲自将姜月饶送到门口。
再次来到皇宫,姜月饶被领到了乾清宫偏殿。萧彻正坐在那里,批阅奏折。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常人的慵懒。
臣妾参见陛下。
萧彻放下朱笔,抬眸看她：来了坐吧。
姜月饶依言坐下,心中有些不安。萧彻这般平静,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礼部尚书的事,你听说了萧彻忽然开口。
回陛下,略有耳闻。
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姜月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妾不敢妄加揣测。
萧彻放下奏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姜月饶,你就打算一直这么骗朕吗
姜月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彻冷笑一声,李婕妤会那么巧在你和苏婉清起冲突后就跳出来礼部尚书的儿子会那么巧就闹出人命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姜月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萧彻竟然察觉到了这么多！
陛下,臣妾……
你不必解释。萧彻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失望,朕本以为你只是想对付苏婉清,却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深沉的心计。姜月饶,你接近朕,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月饶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心中某个角落忽然刺痛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压下了这丝异样,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陛下,臣妾接近您,确实是为了对付苏婉清。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杀了我的姐姐！
你姐姐萧彻皱起了眉头,你姐姐是谁
我的姐姐,名叫姜月璃。十年前,她在郊外救了一个被蛇咬伤的路人,那人就是您。可苏婉清为了抢夺功劳,却狠心将她杀害！姜月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眼中满是泪水,陛下,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您的救命恩人,是如何死的吗
萧彻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想起来了,十年前,他确实在郊外被蛇咬伤,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救了他。他一直想找到那个姑娘,却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后来登基事务繁忙,竟渐渐淡忘了。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是姜月饶的姐姐！
你……你说的是真的萧彻的声音有些沙哑。
千真万确！姜月饶拿出一枚玉佩,那是姐姐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陛下请看,这是我姐姐的贴身之物。
萧彻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他记得,当年那个姑娘,腰间就系着这样一枚玉佩。
真相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萧彻的心上。他不仅欠了姜月璃一条命,还让她的妹妹背负着血海深仇,在他的眼皮底下步步为营。
苏婉清……萧彻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怒火,朕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姜月饶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心中那丝复仇的快意却并未持续多久。她忽然发现,当萧彻知道真相后,她心中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陛下,姜月饶深吸一口气,如今苏婉清已失势,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萧彻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姜月饶,缓缓道：月饶,此事牵连甚广,需从长计议。你且先回去,容朕想想。
姜月饶点了点头,起身告退。
走出乾清宫,晚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知道,萧彻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但这仅仅是开始。苏婉清虽然失势,但她背后的苏家势力仍在,要彻底扳倒她,并非易事。
而且,经过今日之事,她与萧彻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更加复杂了。他看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探究和利用,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
姜月饶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萧彻的下一步动作,同时,也要为自己寻找更多的盟友,彻底将苏婉清和苏家打入深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萧彻独自一人在偏殿坐了很久。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兰花玉佩,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姜月璃的身影,以及姜月饶那张美丽却带着倔强的脸庞。
这个女人,为了复仇,付出了太多。而他,却在无意中,成为了她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
李德全,萧彻忽然开口,传朕旨意,彻查十年前姜月璃被害一案,务必将所有参与之人,一网打尽！
是,陛下！
夜色如墨,将皇城笼罩得密不透风。姜月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那张脸因连日的奔波和心绪起伏,添了几分倦色,却依旧难掩其美。兰心端着安神汤走进来,轻声道：小姐,您歇会儿吧,陛下那边……总会有消息的。
姜月饶接过汤碗,却没有喝,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喃喃道：兰心,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苏婉清
兰心愣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但小姐,您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姜月饶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萧彻的决定至关重要。如果他只是惩处苏婉清个人,那苏家的势力仍在,她的复仇并不算彻底；但如果他要动苏家,那就是一场更大的风暴,她也可能被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姜月饶和兰心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这么晚了,霍侍郎府怎么会有动静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猛地推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刑部的官员。
姜氏,你涉嫌与礼部尚书一案有关联,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月饶脸色一变：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与礼部尚书一案毫无关系！
有没有关系,到了刑部自然会查清楚！那官员不容分说,就要让人上前拿人。
住手！霍言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他看到眼前的阵仗,吓得脸色发白,各位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夫人她……
霍侍郎,此事牵扯重大,还请您不要妨碍公务！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李德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给本宫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匆匆赶来,他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姜月饶,对着刑部官员道：陛下有旨,姜氏乃本案关键证人,暂由宫中看管,刑部不得擅自提审。
刑部官员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违背圣旨,只得悻悻然地离开了。
霍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走到姜月饶面前,惊魂未定地问：月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牵扯到你
姜月饶定了定神,对霍言道：夫君放心,妾身没事,只是去宫中协助陛下查案罢了。
她又转向李德全,福了福身：有劳李公公了。
李德全摆了摆手：姜姑娘客气了,这都是陛下的意思。请吧,陛下在乾清宫等您。
姜月饶随着李德全上了轿子,心中却充满了疑惑。萧彻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保护她,还是……另有打算
来到乾清宫,萧彻正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她。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臣妾参见陛下。
萧彻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坐吧。
姜月饶依言坐下,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礼部尚书一案,你可知晓多少萧彻开门见山。
姜月饶斟酌了一下,如实道：臣妾只是知道他与苏婉清勾结,至于其他的,臣妾并不清楚。
是吗萧彻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那你可知,有人举报你,说你是苏家安插在霍家的眼线,故意挑起事端,意图颠覆朝政
姜月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陛下,这绝对是污蔑！臣妾与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为他们做事！
哦萧彻挑眉,那你如何解释,你刚入霍家不久,苏婉清就失势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姜月饶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她！是谁是苏家的余孽,还是……其他看不惯她的人
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姜月饶急切地辩解,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萧彻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沉默了片刻。他相信姜月饶与苏家无关,但他不能忽视那份举报信。这封信来得太蹊跷,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朕暂且相信你。萧彻最终还是松了口,但在查清此事之前,你需要留在宫中,配合朕的调查。
姜月饶心中一松,随即又有些不安：留在宫中
怎么,你怕了
臣妾不敢。姜月饶低下头,只是……恐有不便。
在朕的宫里,有什么不便的萧彻语气平淡,李德全,给姜姑娘安排一处宫殿,好生照看。
是,陛下。
姜月饶就这样被留在了宫中,名为配合调查,实则与软禁无异。她知道,这是萧彻对她的试探,也是对她的保护。但她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等待的煎熬。
她被安排在离乾清宫不远的偏殿居住,名为凝晖殿。殿内陈设雅致,却处处透着冷清。姜月饶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宫墙,心中思绪万千。
是谁在背后举报她目的是什么是想嫁祸给她,还是想借此机会将她彻底从萧彻身边赶走
就在她思忖之际,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太监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姜姑娘,这是御膳房刚做的桃花酥,您尝尝。
姜月饶道了声谢,拿起一块桃花酥,却没有胃口。她忽然想起,萧彻似乎也很喜欢吃桃花酥。
小太监,姜月饶忽然开口,陛下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小太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陛下最近似乎有些心事,常常一个人在御书房待很久。
姜月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萧彻在想什么是在想如何处置苏家,还是在想如何查清举报信的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姜月饶一直待在凝晖殿,哪里也不能去。萧彻偶尔会过来看看她,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却绝口不提案子的事。
这日,萧彻又来到凝晖殿,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太医令服饰的人。
陛下。姜月饶起身行礼。
免礼。萧彻示意她坐下,然后对太医令道,给姜姑娘把把脉。
姜月饶心中一惊,不解地看向萧彻。
萧彻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只是例行检查,你不必多想。
太医令上前,为姜月饶把了脉,片刻后,恭敬地回禀：陛下,姜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好生调养便是。
萧彻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太医令退下。
待太医令走后,姜月饶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这是何意
萧彻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月饶,你老实告诉朕,你接近朕,除了复仇,就没有别的目的了吗
姜月饶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萧彻眼中的探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接近他,最初的目的确实只有复仇,但在与他的一次次交锋中,她的心,似乎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让她自己都感到恐惧。
臣妾……姜月饶垂下眼睑,臣妾不敢欺瞒陛下,最初确实是为了复仇。但现在……
现在怎样萧彻追问。
现在……臣妾也不知道。姜月饶的声音很轻,却很诚实。
萧彻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坦诚的女人,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涌现。他知道,自己对她,早已不是纯粹的利用和探究了。
就在这时,李德全匆匆进来,附在萧彻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彻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姜月饶关切地问。
萧彻摆了摆手,示意李德全退下,然后对姜月饶道：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看着萧彻离去的背影,姜月饶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就在她被软禁在凝晖殿的这几天,宫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家不甘心失败,暗中联络了一些对萧彻不满的旧臣,意图发动政变,拥立一个年幼的皇子登基,以此来保全苏家的势力。
而那份举报姜月饶的信件,正是苏家余孽为了转移视线,混淆视听而故意放出的。
此刻,萧彻正面临着登基以来最严峻的考验。朝堂上暗流涌动,宫外叛军虎视眈眈,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局面,揪出幕后黑手。
他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姜月饶还在睡梦中,就被李德全叫醒了。姜姑娘,陛下请您去乾清宫一趟。
姜月饶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洗漱更衣,跟随李德全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内,气氛肃穆。萧彻坐在龙椅上,脸色冷峻。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一个个噤若寒蝉。
看到姜月饶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敌意。
臣妾参见陛下。姜月饶从容地行礼。
起来吧。萧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姜氏,有人举报你是苏家的眼线,你可有话要说
姜月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彻身上：陛下,臣妾并非苏家眼线,此事纯系污蔑。臣妾愿意以性命担保！
担保一个御史站出来,厉声质问,姜氏,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狡辩！
就是！陛下,此女心机深沉,不可轻信！另一个大臣也附和道。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萧彻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都住口！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萧彻目光如炬,缓缓道：姜氏是否清白,朕自有判断。但朕可以告诉你们,苏家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陛下,您说什么苏家谋反这怎么可能！
是啊陛下,苏家乃是开国元勋之后,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萧彻冷笑一声,命人将苏家谋反的证据一一呈上。看着那些密信和兵符,众大臣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至于姜氏,萧彻话锋一转,她不仅不是苏家的人,还是朕的救命恩人姜月璃的妹妹。她接近朕,是为了替姐姐报仇！
他将姜月璃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包括苏婉清如何杀害姜月璃,如何抢夺功劳。
真相大白,满朝震惊。
苏婉清蛇蝎心肠,苏家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陛下,恳请您严惩苏家逆贼！
萧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目光再次落在姜月饶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姜月饶,你为姐报仇,朕不怪你。但你可知,你私自布局,差点坏了朕的大事
姜月饶心中一凛,连忙跪下：臣妾知错,恳请陛下责罚。
责罚萧彻走下龙椅,亲自将她扶起,朕为何要责罚你你为姐报仇,勇气可嘉。只是,下次再有此事,需提前告知朕,免得朕担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明白了几分。陛下对这位姜姑娘,似乎并非只有利用。
接下来,萧彻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苏家谋反一案,苏婉清被赐死,苏家满门抄斩,相关的旧臣也被一一肃清。朝堂之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风波过后,萧彻下旨,册封姜月饶为月嫔,接入后宫。
霍言得知消息后,虽然心中不舍,但也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恭敬地送上贺礼。
姜月饶住进了皇宫,被安排在离乾清宫很近的承乾宫。她站在承乾宫的庭院里,看着满园的牡丹,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她终于为姐姐报了仇,也成功地进入了皇宫,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但这一切,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萧彻对她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会陪她用膳,会带她去御花园散步,会听她讲一些宫外的趣事。他看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让她常常忘记他是一国之君。
但姜月饶知道,这份温柔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的算计。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妹,是他扳倒苏家的功臣,他对她的好,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感激,又有几分是补偿
她不知道答案。
这日,萧彻处理完朝政,来到承乾宫。他看到姜月饶正坐在窗前发呆,便走了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在想什么
姜月饶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姐姐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会是什么反应。
萧彻沉默了片刻,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月璃在天有灵,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他顿了顿,又道：月饶,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以后就安心在宫里待着,朕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姜月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完全放下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融入这座华丽却冰冷的皇宫。
就在这时,李德全匆匆赶来,神色慌张：陛下,不好了！边疆急报,北狄犯境,已经突破了三道防线！
萧彻脸色骤变,猛地松开姜月饶,快步走向殿外：备驾,去御书房！
看着萧彻焦急离去的背影,姜月饶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北狄犯境,这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大胤朝来说,无疑是又一场巨大的危机。
北狄来犯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的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皇城心湖,激起千层浪。
姜月饶站在承乾宫的廊下,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喧嚣,秀眉微蹙。她虽久后宫,但的深闺女子,却也明白边疆战事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无数的家庭将因此破碎,无数的士兵将血染沙场。而这一切的压力,都落在了萧彻的肩上。
她转身去寝殿,取了一件披风,径直往御书房而去。刚到门口,便被李德全拦了下来。月嫔娘娘,陛下正在商议军情,您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公公,我只是给陛下送件披风,不会打扰的。
李德全见她态度坚决,又看她一脸担忧,便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固。萧彻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目光在地图上逡巡。几位将军和谋士围在四周,低声讨论着战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姜月饶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披风搭在萧彻的椅背上,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萧彻察觉到她的
presence,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柔和。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今日就议到这里,各位先回去吧,容朕再想想。
众人行礼告退,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萧彻和姜月饶两人。
你怎么来了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看陛下处理朝政到这么晚,怕您着凉,给您送件披风来。姜月饶走到他面前,为他披上披风,北狄的事……很棘手吗
萧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沉声道：北狄骑兵骁勇,且此次来势汹汹,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姜月饶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稍安。她知道萧彻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陛下,需不需要臣妾做些什么
萧彻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只要好好待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朕最大的忙了。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臣妾虽是女子,但也想为陛下、为大胤出一份力。臣妾或许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彻打断了。月饶,战场之事,并非你能涉足的。你只需安心待在朕身边,便是最好。他不想让她卷入任何危险之中。
姜月饶见状,便不再坚持。她知道萧彻是为她好,便乖巧地点点头：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您也早些休息。
接下来的几日,萧彻整日忙于军务,几乎无暇顾及后宫。姜月饶便每日都去御书房送些点心和热茶,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她从不询问军情,只是在他疲惫时,为他按摩一下太阳穴,在他皱眉时,递上一方手帕。
她的安静和体贴,像一股清泉,滋润着萧彻紧绷的心弦。
这日,萧彻正在研究一份密报,忽然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就这么办！
姜月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陛下,可是有了破敌之策
萧彻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北狄虽然骑兵厉害,但他们的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朕已经派人去截断他们的粮道,只要粮道一断,他们不战自溃！
姜月饶也为他感到高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陛下,截断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北狄察觉……
富贵险中求！萧彻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而且,朕已经安排了最得力的人手,不会有问题的。
见他如此有把握,姜月饶便不再多言。
果然,不出几日,前线就传来了捷报。北狄因粮道被断,军心涣散,被大胤军队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狼狈撤军。
消息传来,皇城上下一片欢腾。萧彻龙颜大悦,大赏三军,同时也对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几位大臣进行了嘉奖。
在这场胜利的喜悦中,姜月饶却注意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她听到有些宫人私下议论,说这次大捷,全是陛下和几位武将的功劳,与后宫嫔妃无关。甚至还有人暗指,她这个月嫔,除了会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什么也不会做。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痛了姜月饶的心。她知道自己不能上战场,但她也绝不是一个只会依附皇帝的菟丝花。
她开始思考,自己能为这个国家,为萧彻,做些什么。她想起自己在霍家时,曾无意中听霍言提过,国库因常年征战和苏家一案,已经有些空虚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这日,萧彻处理完公务,来到承乾宫。他看到姜月饶正坐在桌前,拿着账本在写写画画,神情专注。
在做什么呢萧彻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姜月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账本合上。没……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萧彻却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拿起账本打开一看,里面记录的竟是一些珠宝首饰和古玩字画的账目。这是……你的私产
姜月饶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臣妾知道国库空虚,想着……或许可以将这些东西变卖了,为陛下分担一些。
萧彻愣住了,他没想到姜月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再看看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月饶……萧彻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你的私产,朕怎么能要
陛下,姜月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臣妾既然已经是陛下的人,大胤的事,就是臣妾的事。这些东西,与其放在臣妾这里闲置,不如用来为国家做些实事。臣妾只希望,陛下能早日平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萧彻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月饶,谢谢你。有你在朕身边,真好。
他接受了姜月饶的心意,将那些珠宝古玩变卖后,充实了国库。此事传开后,那些议论姜月饶的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敬佩和称赞。
姜月饶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了皇宫上下的尊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彻对姜月饶的宠爱与日俱增。他常常会在处理完朝政后,第一时间来到承乾宫,陪她用膳,陪她散步,听她讲那些宫外的趣事。
姜月饶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开始真正地融入后宫生活。她与宫中的其他妃嫔相处融洽,从不参与争风吃醋,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偶尔还会为萧彻出一些关于民生的小主意。
她以为,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这日,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
信是兰心的哥哥写来的,信中说,江南最近出现了一伙神秘的组织,行事诡异,似乎在暗中调查什么。而他们调查的目标,竟然隐隐指向了……当年姜月璃被害的真相。
姜月饶的手猛地一颤,信纸差点掉落在地。
神秘组织调查姐姐被害的真相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难道当年的事情,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她将信紧紧攥在手中,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原本以为,为姐姐报了仇,一切就都结束了。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夜晚,萧彻来到承乾宫,看到姜月饶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不由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月饶抬起头,看着萧彻那张英俊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她该告诉他吗告诉他江南出现了神秘组织,可能会牵扯出当年的旧案这会不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
她犹豫了。
萧彻见她不说话,只是眼神闪烁,便知道她有心事。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月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姜月饶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他。陛下,臣妾……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
她将信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萧彻。
萧彻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竟有此事他皱起眉头,看来当年的事,确实还有隐情。月饶,你放心,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姜月饶担忧地说,此事牵连甚广,会不会……
无论牵连多广,朕都不会让任何一个伤害你姐姐的人逍遥法外。萧彻语气坚定,而且,这个神秘组织,也必须查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顿了顿,又道：月饶,此事你不必担心,朕会派人去江南调查。你只需安心待在宫里,保护好自己。
姜月饶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江南的神秘组织,当年的隐情……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她和萧彻去解开。
她不知道,这个谜团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也不知道,当真相最终揭开时,她和萧彻的关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夜色依旧深沉,承乾宫的灯火在风中轻轻摇曳。姜月饶依偎在萧彻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对萧彻的信任。
或许,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