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确诊癌症的消息,让我彻夜未眠。
表弟的电话却让我感到彻骨冰凉。
他张口就来:姐,你把那套三百万的房子卖了给爸治病吧。
我捏紧手机,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那套婚房市值六百万,你怎么不卖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我却笑出了声。
这家的吸血鬼,终于露出了獠牙。
01
电话挂断,屏幕上那个备注为王强的号码,还在固执地闪烁着未接来电的红点。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手机外壳被我手心的冷汗浸得又湿又滑。
窗外是凌晨四点的城市,霓虹的残影被夜色稀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
舅舅的癌细胞,和我心里的那点温情,大概都在这个夜晚,被一并判了死刑。
我本该是悲伤的。
作为他看着长大的外甥女,我本该为他的病痛寝食难安。
可王强的一个电话,就像一盆混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
悲伤
不,只剩下被冒犯的愤怒和彻骨的恶心。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舅妈。
我摁下接听,没等我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假惺惺的哭腔。
陈念啊,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表弟也是心急,口不择言,你怎么能那样说他你舅舅他……他现在就指望着你这个最有出息的侄女了!
我将手机开了免提,扔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水流冲击玻璃杯壁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电话那头。
舅妈的哭声顿了一下。
我听着她声音里那份滴水不漏的算计,听不出半分对丈夫病情的真实伤痛。
我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她听清。
舅妈,王强有六百万的婚房,他不卖,您让我卖我这套安身立命的三百万的房子,是觉得我比他有钱,还是觉得我比他傻
你——
舅妈瞬间变脸,伪装的悲痛被撕开,露出泼辣的本色,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近人人情!那可是王强的婚房!他刚结婚,怎么能卖你一个姑娘家,房子卖了以后还能再挣再买,王强不一样,他还有儿子要养!
我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浇灭了心底最后一点火星。
舅妈,王强没儿子。我的语气平静无波。
他……他以后会有的!舅妈被我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语无伦次地狡辩。
紧接着,她开始了我最熟悉的老一套——翻旧账。
你忘了你爸妈当年生病,是谁跑前跑后是我和你舅!我们当时自己都困难,还不是给你家借了几千块钱!现在你出息了,有钱了,就忘了我们的恩情了陈念,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我沉默了。
那几千块钱,像一根扎在我家血脉里十几年的刺。
他们用这根刺,从我父母手里,从我手里,撬走了无数个春节的厚重红包,撬走了王强从小学到大学的各种赞助费,撬走了我工作后一次又一次的人情往来。
那些钱,早已经连本带利还清,甚至多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不说,只是因为这根刺,是他们拿捏我的最好武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男声,是王强。
姐……姐,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爸去死吗你不是从小就说最孝顺爸吗这可是唯一的办法了啊!
孝顺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正躲在舅妈身后,一边挤着眼泪,一边对我进行道德审判的猥琐模样。
他们的表演,实在太拙劣了。
我感觉不到悲伤,只感到一种被当成傻子戏耍的厌烦。
房子,我不会卖。
我的声音清晰而决绝,像一把手术刀,要将这腐烂的亲情彻底切除。
但我会给舅舅找最好的医生,联系最好的治疗方案。
至于钱,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强,你先把你那六百万的婚房卖了,我们再谈。
02
第二天清晨,阳光费力地穿透厚重的雾霾,在我公寓的地板上投下一块毫无温度的光斑。
舅舅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因为病痛而虚弱,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和愧疚。
念念啊,你……你回来一趟吧。大家都在等你,一起商量一下我的治疗。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是整个家族为我精心准备的审判庭。
可我还是答应了。
不仅仅因为他是我舅舅,更因为我想亲眼看看,这群所谓的亲人,还能上演怎样一出荒唐的大戏。
我不想再隔着电话线,跟他们玩这种虚伪的文字游戏。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他们温情脉脉的假面。
我花了点时间,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将头发利落地梳到脑后。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清澈,却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锋芒。
这是我十年职场生涯,给自己磨砺出的铠甲。
今天,它要用来对付我的家人。
舅舅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我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汗味和饭菜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挤满了人。
舅舅虚弱地半躺在沙发上,脸色蜡黄。
舅妈李秀兰坐在他身边,眼眶通红,显然是精心酝酿过的。
表弟王强和他那个看起来一脸精明的媳妇,占据了另一侧的沙发。
剩下的,就是几个平日里八百年不联系,一有事就冒出来的远房亲戚,此刻正襟危坐,扮演着家族长老的角色。
我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贪婪和一丝不易察oper的敌意。
念念啊,你可算来了!
舅妈李秀兰第一个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她的手心干燥而粗糙,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声音凄切:你舅舅他……他快不行了!医生说要好多好多钱啊!
表弟王强也紧跟着上前,脸上堆着一副兄友弟恭的假笑,他刻意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
姐,我昨天也是急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为了爸好。
我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那种黏腻的触感让我一阵反胃。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演,径直走到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名牌包放在一边。
我的动作冷静而疏离,像一个误入片场的观众。
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我的直觉,让客厅里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舅妈清了清嗓子,像是终于等到了开场信号的演员,立刻开始了她声情并茂的独白。
她从舅舅的病情如何凶险,说到治疗费用如何是天文数字,最后落脚点是他们这个普通家庭如何无力承担。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暗示和铺垫。
接着,表弟王强接过了话茬,开始了他的苦情戏。
他唉声叹气地说自己工资多低,房贷车贷压力多大,甚至又一次提到了他那个还没出生的儿子,仿佛那个虚无缥缈的孙子,也能成为他不卖房的理由。
念念不一样啊,一位我几乎叫不出名字的远房表姑开了口,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念念是老大,从小就出息,现在又是大公司的领导,收入高,又有孝心,帮衬一下弟弟妹妹,这是应该的嘛!
另一位满脸油光的表叔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你舅舅从小最疼你,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现在他有难了,你出把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有困难,有能力的就该多出点。
念念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肯定不会不管她舅舅的。
他们一人一句,像一场排练好的合唱。
字字句句,都在把我往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深渊里推。
他们试图用唾沫星子,织成一张名为亲情和道德的网,将我牢牢困住,压垮我。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他们一张张或虚伪、或贪婪、或愚昧的脸。
内心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等到他们的声音渐渐稀落,客厅里只剩下舅舅压抑的咳嗽声时,我才缓缓开口。
舅舅的病情,我已经让朋友咨询过协和的专家了。治疗方案和预估费用,我心里有数。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我已经走在了他们前面。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错愕,目光直直地射向王强。
但我很好奇一件事,王强,你那套市值六百万的婚房,还背着多少贷款一个月房贷要还多少
王强的脸色瞬间僵住,眼神躲闪。
舅妈李秀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抢过话头,声音又尖又利:
哎呀!你怎么又提房子的事!婚房是婚房,那是给王强撑门面的,怎么能卖!那可是我们王家几代人的脸面!
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她,也看着沙发上虚弱的舅舅,冷笑出声。
面子重要,还是舅舅的命重要
你们刚才,不是一个个都说舅舅快不行了吗
03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王强和舅妈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那些刚才还在七嘴八舌帮腔的亲戚们,此刻都面面相觑,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在他们印象中一直隐忍、顺从的陈念,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将他们的话堵回去。
我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声音依旧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继续追问:
既然舅舅的命最重要,那这套婚房就应该第一个被列入考虑范围。或者,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我那套三百多万,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房子必须卖,而你们家那套六百万,靠着家里支持才买下的婚房,连提都不能提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心怎么这么狠!
舅妈李秀兰终于气急败坏,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舅舅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就这样报答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舅妈。
我眼神一凛,声音骤然变冷,麻烦您说清楚,舅舅是怎么‘养’我的
我的目光扫过她,扫过王强,最后落在那几个装聋作哑的亲戚脸上。
我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出差,把我寄养在您家。是谁把我一个人反锁在家里整整两天,只给我留了一碗已经馊掉的白米饭
我每年过年的压岁钱,是谁以‘替我保管’的名义全部拿走,然后转头就给王强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那些钱,您还过我一分吗
王强上大学,说生活费不够,是谁每个月从自己微薄的实习工资里,挤出五百块钱打给他而他拿着我的钱,请女朋友看电影、买名牌球鞋
我每说一句,客厅里的死寂就加深一分。
舅妈的脸色从铁青变成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王强的头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
那些远房亲戚们开始坐立不安,交头接耳,他们眼神里的理所当然,逐渐被震惊和怀疑所取代。
这些浸泡着我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委屈和心酸的陈年旧事,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家族秘辛。
念念……别说了……
沙发上,一直沉默的舅舅终于虚弱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心虚和恳求,都……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
我心里冷笑。
凭什么你们造成的伤害,一句过去的事了就想轻轻揭过而我,却要背负着这些伤害,为你们的贪婪买单
我没有理会舅舅,目光重新锁定在舅妈和王强身上。
你们知道我这套三百多万的房子是怎么来的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愤怒。
是我毕业后整整十年,没买过一件奢侈品,没出去旅游过一次,每天加班到深夜,拿健康换回来的!是我自己一分一分攒够首付,一个月一个月背着房贷扛下来的!
王强你呢你的婚房,是你自己买的吗首付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王强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舅妈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尽,像一张被水浸泡过的白纸。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环视着这群被我的话震慑住的家人。
所以,房子,我不会卖。
但是,我话锋一转,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我有一个建议。
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王强那张惶恐不安的脸上。
王强,你不是一直哭穷,说自己没钱吗
那你名下,是不是还有一套小公寓在你老婆婚前买的,写着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按照现在的市价,怎么也值个一百万吧贷款……应该早就还清了
王TA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慌乱。
舅妈更是像见了鬼一样,尖叫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公寓!王强哪有什么公寓!
她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我的话。
我冷笑着,从我的名牌包里,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文件纸张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
我胡说八道
我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我昨天下午,刚从房产交易中心打印出来的登记信息。
王强,你们把那套小公寓卖了,也能凑出不少钱吧如果还不够,你们再考虑卖那套六百万的婚房。或者,再向在座的各位长辈亲戚们求助。
毕竟,这里亲戚这么多,一人出一点,总比逼着我一个人卖房要来得‘亲情’吧
客厅里,一片哗然。
data-fanqie-type=pay_tag>
舅妈和王强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藏得最深的底牌,被我如此轻易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掀了个底朝天。
04
那份薄薄的房产登记信息,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王强和舅妈喘不过气来。
几个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亲戚,此刻也坐不住了,纷纷凑上前去。
哎哟,还真有啊!
地址、面积、产权人,写得清清楚楚,王强,还有他媳妇儿……
好家伙,瞒得够深的啊!有套一百万的公寓不说,还逼着念念卖房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王强和舅妈的脸上。
他们看王强母子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同情,变成了赤裸裸的怀疑和鄙夷。
给我!
舅妈李秀兰疯了一样想扑过来抢走那份文件,仿佛毁了它,就能毁掉这个事实。
我手疾眼快地将文件收回包里,冷冷地看着她。
舅妈,毁了这份复印件没用,房管局的系统里,可删不掉。
王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不……不是的……那房子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我替他说了出来。
这套公寓,首付是舅舅舅妈出的,写的是王强和他妻子的名字,对吧
现在卖掉,扣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至少能拿出大几十万的现金。这笔钱,来得总比我卖掉我那套唯一的自住房,要容易得多吧
舅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颤。
你……你这个白眼狼!你是存心要我们王家不好过!那是王强的婚前财产,是留给他儿子的!怎么能随便动!
婚前财产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唇相讥,和那套六百万的婚房一样,都是你们王家的脸面吗
我的目光越过她,再次投向沙发上气息奄奄的舅舅。
舅妈,我再问您一遍,在你们眼里,舅舅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孙子,还是你们所谓的脸面
一直没说话的王强媳妇,那个从我进门起就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怒气,指着我尖声叫道:
你算老几这是我们家的事,凭什么你来指手画脚!那套公寓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终于不装了。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淡然一笑,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
跟我没关系
那你们一家三口,轮番上阵,逼着我卖房救你公公的时候,怎么就跟我有关系了
你们想从我口袋里掏钱的时候,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轮到你们自己出钱了,就成了‘跟你没关系’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我的话,让王强媳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不再理会这群跳梁小丑,转身,走到舅舅的病榻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他保持平行。
我的语气,第一次放缓了下来。
舅舅,我知道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好好治病。
但如果家里人一直为了钱吵吵闹闹,甚至互相欺骗、隐瞒,这对您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我看着他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表达我的立场。
房子,我不会卖。
但是,看在您是我舅舅的份上,我愿意承担一部分医疗费用。数目可以大家商量。
舅舅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前提是,我加重了语气,这笔钱,必须由我亲自核对账单,直接支付给医院,一分一毫都不会经过他们母子俩的手。
并且,王强夫妻必须先卖掉那套小公寓,拿出他们作为儿子儿媳应该承担的那一份。等他们的钱到账了,我这边的钱,才会到位。
我拿出来的钱,只用于治疗。至于你们王家所谓的脸面,你们自己挣。我不是来开慈善堂的。
05
我的提议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池塘,激起千层浪。
王强和舅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卖公寓,等于割他们的肉,他们一万个舍不得。
不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坐实了他们宁愿看着亲爹/丈夫去死,也要保住自己小金库的自私嘴脸。
更何况,我的条件死死卡住了他们的命脉——他们先出钱,我才出。
断绝了他们想空手套白狼,一分不出就让我兜底的所有可能。
舅舅脸色苍白地躺在沙发上,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和贪婪的老婆,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无力,和一丝不易察oper的恳求。
他希望我让步,更希望儿子能懂事。
可他养出来的儿子,让他失望了。
王强和他媳妇僵持着,两人用眼神激烈地交流着,一个想保财,一个怕担责。
最终,王强的媳妇气得一跺脚,扔下一句你们家的事自己解决,转身就回了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这场闹剧的核心演员,内讧了。
客厅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几个远房亲戚也看出了门道,开始小声地对王强指指点点。
这……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啊……
是啊,自己有房子不卖,逼着侄女卖……
在众人的指责和舅舅虚弱目光的双重压力下,王强终于扛不住了。
他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
……我……我们考虑一下……卖公寓的事。
考虑是没有用的。
我立刻打断他虚伪的拖延之词,态度强硬,不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要看到的是具体行动。什么时候挂牌,什么时候签合同,什么时候房款到账。等你们的钱打到医院的账户上,我这边会立刻按照商量好的比例,把我的那份钱转过去。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舅妈见我油盐不进,知道今天再闹下去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只好又开始她的保留曲目——哭哭啼啼地抱怨我的狠心和无情。
舅舅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吧。
他想休息了。
这场所谓的家族会议,终于在我的强势主导下,草草收场。
我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居民楼,外面阴沉的天空下,冷风吹在脸上。
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这场会议,没有解决任何根本问题,反而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亲情这层温情脉脉的外衣彻底剥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名为利益和算计的肌理。
我赢了这一局,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手机震动,是闺蜜林岚打来的。
她是我大学最好的室友,现在是一名出色的律师。我的家事,她比谁都清楚。
怎么样鸿门宴吃完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关心。
我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林岚沉默了许久。
念念,你听我说。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今天虽然在场面上压住了他们,但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像王强和他妈那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他们今天吃了亏,绝对不会善罢甘甘休。
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把你所有的重要证件、房产资料、银行卡信息,都做好备份,锁在安全的地方。我甚至建议你,在家里装个监控。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林岚的话,让我心里一凛。
我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心知肚明。
这,仅仅是一场漫长战役的开始。
06
王强那边果然开始行动了。
没过两天,我就从一个还算有点交情的亲戚那里得知,王强那套小公寓,确实在中介挂牌出售了。
但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我拜托林岚找了个地产圈的朋友查了一下,果不其然。
挂牌价,比同小区同户型的市场价,足足高出了二十万。
这个价格,别说卖掉,连个看房的人都不会有。
他们摆明了是在演戏,是在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我的舆论战,在家族的微信群里悄然打响。
舅妈李秀兰成了这场战争的总导演。
她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在群里分享舅舅的惨照——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每一张照片,都配着她精心编写的、催人泪下的小作文。
可怜我那老头子,辛苦一辈子,到老了却要受这种罪……病魔无情,人更无情啊!
当儿子的没本事,掏不出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爸受苦……可有的人,明明有能力,却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个白眼狼外甥女,看着自己亲舅舅等死,她却连一套不住的房子都舍不得卖……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箭,射向我。
很快,我的微信就爆炸了。
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开始轮番对我进行微信轰炸。
有的苦口婆心地劝我:念念啊,你舅妈也是急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舅舅的病要紧啊。
有的义正辞严地指责我:陈念你太让人失望了!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妈吗他们要是泉下有知,会寒心的!
甚至还有更恶毒的,直接开始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说我是克父克母的命,现在又要克舅舅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跳动的、充满了恶意的文字。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到不见底的深渊。
我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消息。
直接将几个骂得最凶的亲戚,拉黑,删除。
世界清静了。
但他们显然不满足于线上攻击。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
前台小姑娘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我耳边低语:陈总,楼下……楼下有位阿姨找您,说是您舅妈,她……她在我们公司大厅里闹起来了。
我心里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跟项目组的同事道了歉,快步走到楼下。
公司大厅里,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事。
舅妈李秀兰正坐在地上,一手拿着舅舅的病例复印件,一手拿着一张纸,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
天理何在啊!我外甥女是大公司的领导,年薪百万,有好几套房!她舅舅快死了,她却见死不救啊!
我求求你了,陈念,你就发发善心,把房子卖了救你舅舅一命吧!你看,协议书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只要签个字就行了!
她声泪俱下,演技精湛,不明真相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异样。
我冷静地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我没有去扶她,也没有跟她争吵。
我只是示意保安暂时不要动,然后从她手里,抽走了那份所谓的卖房协议书。
我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冷笑起来。
我将那张纸举到她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围观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舅妈,这份协议书是谁帮您写的写得可真‘周到’啊。
上面怎么写着,我自愿卖掉名下所有房产,所得款项,将‘全权委托’给王强先生,由他‘自由支配’,用于‘治疗及后续事宜’
舅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她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如此冷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点破了这份协议书里最核心、最阴毒的玄机。
0
07
那份漏洞百出的协议书,被我像扔垃圾一样扔回了舅妈的怀里。
我转向周围那些眼神各异的同事,声音平静而清晰:
各位,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这位是我的舅妈。她手里的,是我的舅舅,确实生病了,需要治疗。
但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试图逼迫我卖掉我个人名下的唯一房产,并将所得的三百多万款项,全部交由她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弟王强来支配。
至于这笔钱最终会用在治疗上,还是用在别的地方,协议书上‘自由支配’四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于这种行为,我认为已经涉嫌敲诈勒索。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两个字一出口,原本还坐在地上撒泼的舅妈,瞬间像被电击了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脸上的悲愤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她看着我冷漠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同事们恍然大悟后鄙夷的目光,终于意识到,她这次的表演,彻底演砸了。
她抓起那份协议书,连滚带爬地冲出公司大厅,灰溜溜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身体靠着门板,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
愤怒、屈辱、厌恶……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我将舅妈在公司闹事的监控视频截图,以及家族群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攻击言论,还有那份荒谬协议书的照片,一股脑儿地打包,全部发给了林岚。
他们这是在逼我。我对着电话那头的林岚,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疲惫。
那就别再忍了!林岚的声音里满是怒火,对付这种无赖,就必须用法律的武器,把他们一次性打痛,打残!
效率极高的林岚,当天下午就帮我起草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律师函。
警告王强夫妻立刻停止在任何平台散布关于我的不实谣言,停止一切侵犯我名誉权的行为,并要求他们在收到函件的三日内,以真实市价委托中介出售那套小公寓,否则,我将正式提起诉讼。
这封盖着律师事务所红色印章的函件,像一颗重磅炸弹,终于炸醒了装睡的王强夫妻。
他们慌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主动找上了我,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这一次,他们的姿态放得极低。
王强哭丧着脸,说那套公寓真的卖不掉,中介说市场行情不好。
他媳妇也在一旁帮腔,说他们真的没钱,已经尽力了。
我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那是我拜托林岚的渠道,查到的几份关于王强夫妻的财务报告副本,以及他们详细的房贷、车贷和信用卡账单。
王强,你根本不是没钱给你爸治病。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王强的心上。
你是想用你爸的病做借口,从我这里骗一笔钱,去填你投资失败欠下的窟窿吧
你去年跟风炒股,亏了二十多万。后来不甘心,又去借了高利贷,想一把翻本,结果血本无归。
现在,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是不是已经快把你逼疯了
王强和他媳妇,在看到那些报告和账单的时候,脸色就已经煞白。
听到我最后一句话,他们更是如同被闪电击中,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们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最阴暗的秘密。
门外,舅妈李秀兰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刚刚冲进来,正好听到了我的话。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强子……她……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去借了高利贷
我没有给王强任何辩解的机会,下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你们再不立刻、马上、用正常价格把那套公寓卖掉,拿钱出来给你爸治病。那么,我不仅会立刻起诉你们诽谤和名誉侵权,我还会把这些证据,连同你们试图骗取我房产的证据,一起提交给警方。
到时候,你们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民事诉讼了。
王强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求你别报警!
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压力太大了!我不是人!我想用你的钱来填上窟窿……姐,你救救我!
看着跪在地上,丑态百出的男人,我内心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恶心。
0it
08
舅舅是从舅妈声泪俱下的控诉中,得知王强所有丑闻的。
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远比癌症本身来得更猛烈。
他的病情,肉眼可见地加重了。
我再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躺在病床上,比几天前更加虚弱和苍老。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念念……我对不起你……是舅舅……是舅舅老糊涂了……
他断断续续地哭着,向我道歉。
他承认,他一直知道王强有些不靠谱,被他妈宠坏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混账到这个地步——借高利贷,甚至想利用自己的病,去骗取外甥女的救命钱。
他流着泪,拉着我的手,那只曾经强壮有力的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
念念啊,我真是个混蛋……我这辈子,一直偏心王强……亏待你了,亏待你妈了……
你小时候,你舅妈欺负你,我明明看见了,却总是装作没看见……
这些年,你给我们家那么多钱,帮了那么多忙,我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可我还是……还是纵容他们母子俩那么对你……
他泣不成声,像个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的孩子。
我看着他,内心五味杂陈。
我等这句道歉,等了将近三十年。
可当它真的来临时,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空茫的悲凉。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我抽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舅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平静地说。
我将他之前拒绝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我已经通过朋友,帮你联系了北京的专家,下周过来会诊。我也咨询了医院的绿色通道,可以帮你安排最好的治疗方案。
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暂时垫付。
舅舅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感激地看着我。
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提出我的条件,您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第一,从现在开始,您要完完全全地配合医生的治疗,不要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情绪。您的命,是您自己的,不是王强的,也不是舅妈的。
第二,我顿了顿,说出了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希望您能立下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明确您名下所有资产的分配。
特别是王强那套六百万的婚房,我知道,当初首付的大部分钱,都是您出的。我希望您能在遗嘱里,将这部分出资份额的归属权,写清楚。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图您的钱。是为了防止,您百年之后,王强他们再拿这件事来找我的麻烦。
我的理智和冷静,让舅舅愣住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都听你的……
他颤抖着说,念念,如果……如果我这次能好起来,我把我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你……就当是我对你的弥补……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要您的钱。我只希望您能好好活着。
以及,王强和舅妈,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我的建议下,舅舅联系了家族里两位德高望重、还算明事理的长辈。
几天后,就在舅舅的病房里,召开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家族会议。
这场会议,没有舅妈的哭闹,没有王强的谎言。
只有舅舅躺在病床上,用他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亲自向两位长辈,揭露了王强夫妻借高利贷、隐瞒房产、并试图骗取我卖房款的全部真相。
最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我,郑重地说了句:念念,是舅舅一家,对不起你。
两位家族长辈听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对王强夫妻进行了严厉到极点的训斥,骂他们不孝子孙、猪狗不如。
并当场做出决定,要求王强夫妻必须立刻卖掉那套小公寓,还清高利贷,并将剩余的钱全部用于舅舅的治疗。
那套六百万的婚房,也被要求去做财产析出公证,明确属于舅舅出资的部分。
舅舅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过去几十年来对我的不公和亏待,正式向我道了歉。
那一刻,我在家族里背负了多年的白眼狼、冷血的污名,终于被洗刷干净。
压在我心头几十年的那块巨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09
我以为,在舅舅亲自出面、家族长辈的严厉训斥之下,王强和舅妈会就此收敛。
我还是低估了他们那刻进骨子里的贪婪和无耻。
他们在家族会议上痛哭流涕,赌咒发誓会改过自新。
可一转身,就又开始了他们的小动作。
他们不敢再在大的家族群里造次,却在各种只有三五個人的小群里,以及私下里,继续散布关于我的谣言。
版本又升级了。
说我用卑鄙的手段,控制了病重的舅舅,逼着他立遗嘱,想霸占他们王家的全部财产。
说我不让王强夫妻去医院探视,想隔绝他们父子关系。
说我联系的北京专家是假的,其实是想把舅舅的治疗费都骗到自己口袋里。
这些谣言,像阴沟里的蛆虫,恶心,又防不胜防。
我意识到,对付这种人,任何形式的心软和退让,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想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了。
我将这些新的谣言截图,连同之前的全部证据,都交给了林岚。
起诉。我只说了两个字。
好!林岚比我还激动,我早就等不及了!这次,我要让他们输得底裤都不剩!
在林岚的帮助下,我直接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罪名:恶意诽谤、侵犯名誉权。
被告:王强,以及他的妻子。
在诉状中,我们不仅要求他们公开赔礼道歉、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更关键的是,我们向法院提交了王强真实的财务状况,包括他所欠的高利贷记录,并以此为由,申请了诉前财产保全,要求对他们名下的资产进行清算。
法院的传票和财产保全的裁定书,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强夫妻的脸上。
他们彻底慌了神。
他们开始四处打电话求人,找那些曾经帮他们说话的亲戚,希望他们能出面帮着调解。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拒绝。
在舅舅亲自揭露真相后,整个家族,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愿意站在他们那边。
他们成了孤家寡人。
但这还不够。
我要的,是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社会性的代价。
我将整理好的所有证据,匿名提供给了本地一家影响力很大的民生新闻栏目。
重病父亲无钱医治,亲生儿子隐瞒百万房产,反逼外甥女卖房救父,背后竟涉嫌高利贷与诈骗
这个标题,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媒体的嗅觉是敏銳的。
他们迅速介入,通过自己的渠道核实了大部分事实。
很快,一篇图文并茂的报道,在本地的公众号和新闻网站上迅速发酵。
王强夫妻的姓名和他们所做的事,虽然经过了部分马赛克处理,但他们身边的同事、邻居、朋友,还是很快就对上了号。
一夜之间,他们在自己的社交圈里,彻底名誉扫地。
王强的工作单位也得知了此事,领导找他谈话,同事对他指指点点。
舅妈李秀兰大概是气昏了头,居然还想故技重施。
她又一次冲到我公司楼下,准备大闹一场。
但她没想到,我早有准备。
她刚一开始哭嚎,就被我提前请来的几家媒体记者,堵了个正着。
闪光灯和摄像机镜头,瞬间对准了她那张错愕又惊恐的脸。
她在镜头前语无伦次,丑态百出,最后被闻讯赶来的保安请了出去。
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第二天就登上了社会新闻的版面。
这一次,她求锤得锤。
10
法院的审理,进行得异常顺利。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王强夫妻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的那套小公寓,被法院强制拍卖。
拍卖所得的款项,优先偿还了那笔利滚利的高利贷。
剩下的钱,作为他们应尽的义务,全部打入了舅舅的医疗账户。
但这,仅仅是开始。
更大的危机,来自那套他们视若珍宝的六百万婚房。
在清算财产的过程中,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水面——王强在借高利贷之前,就已经偷偷将这套婚房的一部分产权,抵押给了银行,获取了一笔经营性贷款。
而这笔钱,同样消失在了他那血本无归的股市投资里。
如今,由于他未能按期还款,银行已经启动了追偿程序。
这意味着,这套所谓的王家脸面,也随时面临着被拍卖的风险。
王强的妻子,那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精明又高傲的女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嫁的,不仅仅是一个被宠坏的巨婴,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她的婚房,她的安稳生活,她的所有指望,都将化为泡影。
她在法庭的走廊上,彻底崩溃了。
她冲上去,对着王强又抓又打,
hysterically地尖叫着,指责王强毁了她的一生。
曾经的恩爱夫妻,转眼间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当机立断,立刻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要求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并强烈要求王强个人承担婚内产生的所有债务。
在离婚案的庭审上,我作为相关利益方,也出席了。
我让林岚,当庭出示了舅舅在清醒状态下,由律师见证亲笔写下的那份遗嘱副本。
遗嘱里,舅舅明确表示,那套六百万婚房的首付款中,有两百万是他个人的毕生积蓄。他将这部分财产对应的房屋权益,在我父母去世后,重新进行了分配——其中一半,作为对我母亲的弥补,留给了我;另一半,则留给了王强,但设置了极其严格的继承条件,必须等到王强还清所有外债,并且能够证明自己有稳定收入和良好品行之后,才能获得。
这份遗嘱,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强夫妻。
它不仅从法律上,坐实了王强夫妻之前试图侵占我舅舅财产的真实意图。
更让王强妻子的分割共同财产的美梦,彻底破碎。
最终,法庭宣判。
王强夫妻必须就名誉侵权对我进行公开道歉和经济赔偿。
舅舅后续的医疗费用,由他们优先承担。
而他们那套曾经引以为傲的婚房,也被强制拍卖。
拍卖款在扣除了银行的抵押贷款、高利贷的剩余部分、以及析分给我的那部分产权价值之后,所剩无几。
王强,一无所有,还背上了永远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他的妻子,也在这场婚姻中,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他们在法庭上互相指责、如同两条疯狗般撕咬的模样,我心里没有太多的快感。
只觉得一阵唏嘘。
人性在金钱面前的丑陋与不堪,亲情在贪婪面前的脆弱与廉价,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自作自受,也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11
没有了家庭的纷扰和拖累,舅舅在医院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北京来的专家团队为他制定了精准的靶向治疗方案,效果显著。
他的病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并开始进入漫长的康复期。
每一次我去看他,他都会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表达他的歉意和感激。
他知道,我不仅是救了他的命,更是让他这个糊涂了一辈子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彻底看清了人性的真相和家庭的本质。
至于王强和舅妈,他们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听说,王强和他妻子最终还是离了婚,为了分割那点所剩无几的财产,闹得不可开交。
王强背负着巨额债务,身败名裂,只能在城市的最底层打零工度日,曾经那个养尊处优的妈宝男,如今过得比谁都狼狈。
舅妈李秀兰,在失去了房子和儿媳之后,也只能跟着她那不成器的儿子,租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吃尽了苦头。
她昔日的嚣张与泼辣,早已被现实的生活磨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名字,成了我们这个大家族里,一个不愿被提起的禁忌。
我将舅舅剩余的治疗费用和后续的康复费用,一次性支付给了医院的账户,并为他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他的起居。
处理完这一切后,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卖掉了我那套价值三百万的房子。
不是为了舅舅,不是为了任何人。
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给我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拿着这笔钱,加上我这些年的积蓄,在另一座我喜欢的南方沿海城市,全款买下了一套更大的、能看到海的房子。
我要彻底告别过去那些压抑的回忆,彻底摆脱那个曾经让我窒息的家族阴影。
搬进新家的那天,我邀请了林岚来做客。
我们在洒满阳光的露台上,开了一瓶香槟。
敬自由!林岚举起杯,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敬新生!我与她碰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与舅舅之间,也建立了一种全新的关系。
不再是过去那个被无情吸血、被道德绑架的侄女。
我们是独立的、平等的个体。
我偶尔会飞回去看他,给他带一些他喜欢吃的东西,陪他聊聊天。
我尽着一份晚辈对长辈的关怀之心,却再也不允许自己被那份沉重的亲情所勒索。
我守住了我的钱,更守住了我的尊严。
12
几年时间,倏忽而过。
舅舅的身体在专业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好。我出资将他送去了一家环境优美的疗养院,在那里,他有同龄的老人作伴,每天下下棋,散散步,过上了他这辈子最平静安稳的生活。
他偶尔会打电话给我,聊聊疗养院的趣事,问问我的近况,再也不提一个钱字。
而王强,则彻底沦为了家族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他离婚后,因为背着巨额债务和不良记录,找不到任何一份体面的工作。据说,他现在在一个物流仓库当装卸工,每天累得筋疲力尽,挣的钱却只够勉强糊口。
舅妈跟着他,也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曾经那个精于算计、满脸刻薄的女人,如今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了十岁。
我呢
我辞去了那份曾经让我引以为傲,也让我疲惫不堪的互联网公司管理工作。
我用卖房的钱和自己的积蓄,在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开了一家小小的、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见着自己想见的人。
我实现了真正的财务自由,和更重要的,精神上的完全独立。
我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平静和从容。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健身,去旅行,去学习插花和烘焙,去追求那些曾经被我搁置的爱好。
我偶尔还会收到一些远房亲戚发来的试探性信息,无非是想修复关系,或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我的近况。
我一概礼貌而坚决地挡了回去。
我重新定义了我的亲情。
它不再与血缘百分百挂钩。
我只与那些真诚待我、尊重我边界的人来往。
在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和林岚坐在我新家露台的藤椅上,看着火红的夕阳,一点一点沉入远方的海平面。
海风吹拂着我的长发,空气中带着一丝咸湿而温暖的气息。
说真的,念念,林岚晃着杯中的红酒,侧头看我,你后悔过吗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我看着天边那绚烂的晚霞,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不后悔。
我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这段经历虽然痛苦,但它也让我彻底认清了很多东西。关于人性,关于亲情,也关于我自己。
我举起酒杯,对着那片壮丽的晚霞,也对着身边的挚友,轻声说道:
敬那些曾经想吸干我血肉的‘吸血鬼’们。
谢谢他们,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了我一件事——
爱人之前,必先爱己。
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予取予求的陈念。
我活成了我最想成为的,那个坚韧、清醒、自由的,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