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试过,活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是电影里的情节,是我的日常。
从发型到香水,甚至我喝水的角度都能在另一个工位上找到复刻版。
她总是笑的人畜无害：苏苏姐,只是巧合啊,再说了你品味这么好我平时不怎么会打扮就是想和你学习学习。
我忍了又忍,算了又算,直到汇报会上她将我熬了半年的企划书一字不差的投射在大屏幕上。
高管们频频点头,她接受着本属于我的赞赏。
那一刻我所有的教养和温和瞬间蒸发。
对着她说：你这个方案真不错,不过我有几个不懂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向你请教请教
1
空调吐出均匀的白噪音,混合着键盘敲击声和远处模糊的电话铃构成了博恒咨询办公室里最标准的背景乐。
我,苏玥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五年,成绩不错,领导也看得到我的努力准备明年帮我争取争取往上走。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盯着屏幕上一组复杂的财务模型,指尖在计算机上飞舞,试图在下班前找出那个微小的偏差源头。
搞定,发送！
看着又将成功投递的提示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向后靠近椅背,端起已经凉了的养生茶抿了一口。
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苏姐,报表我放这里啦。
是林薇,三个月前刚刚入职的行政助理,她端着几份文件笑眼弯弯,看起来人畜无害,刚一进公司就十分受同事欢迎。
我点头道谢,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放在桌角的咖啡杯,和我的杯套颜色一模一样。
看来我品味还不错。我喃喃道。
第二天我带了一条朋友旅游时给我带的锁骨链,极细的银链上坠着一颗很小的不规则珍珠。
当时朋友带了许多礼物回来,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条项链很特殊但是好看并且不容易撞款,毕竟我的长相只是一个普通人平日里不算自信,但是这这一点点的不一样能给我带来一丝丝独特的感觉。
午休,林薇凑过来问工作的事情,颈间晃动着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链子。
呀！苏苏姐,我们的项链好像哦！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语气雀跃,真好玩！
我愣了一下,是挺巧的。
她那不算小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同事的目光,小薇你那项链和苏玥那条好像啊,你戴着还挺好看的。
是呀是呀,说明我们美女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她笑的毫无阴霾,亲昵的搂着我散落在我锁骨的头发扰的我有些烦躁。
我只能尴尬一笑,她火热的和同事们聊着天说着那根项链的来源。
接下来的一周,这种眼光好像的频率高的有点儿离谱。
习惯用的护手霜她第二天就开始用,我随口提了一句的饰品没过两天就戴在了她的耳朵上。甚至我说话时随意带出的口头禅没几天也会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我开始感到有些莫名的不舒服,难道是我太多疑太小气了世界上这么多人有相同的喜好应该也正常吧。我试图用这个说辞来缓解内心的不适。
不过办公室里开始有同事注意到了这些同步。
哟！林薇,你这是跟苏玥约好的姐妹装啊快嘴李莉笑着打趣,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间梭巡。
林薇立刻红了脸,摆摆手：没有啦莉姐,就是巧合,纯属巧合,而且苏苏姐品味那么好,我……我之前都不怎么打扮就是跟着瞎学呗。她看向我,眼神中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崇拜和羞涩。
我能说什么难道板着脸说不准学我那显得我多小气刻薄,再说了这些东西谁都能找得到买,我这么说未免太恶毒了。
我只能扯扯嘴角,把那股微妙的不适感生生咽回去：没事,没事。
但是我的大气并没有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开始朝着更私人的领域蔓延。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找相熟的发型师烫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卷发,层次感和卷度都十分满意,毕竟我之前一边是忙于工作没花很多时间打理头发,另一边是上一次发型踩雷让我不敢再次尝试改变。
顶着满意的新发型走进办公室收获了不少好评,心情正好。
下午林薇请假没来。
第二天她出现在办公室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几秒。
一头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卷发,一样地发色一样地长度,哪怕是卷度都十分相似。
她迎着大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昨天和姐妹去剪头发她说这个发型适合我,怎么样好看吗说着转了一个方向展示了一番。
不远处的领导办公室传来声音：苏玥你站在那儿干嘛,我刚刚不是让你把报表拿来进来我急着要。
站着的并不是我,是林薇,我正坐在工位上整理报表。
所有人的视线明里暗里地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扫射。
我感到一股无名的火直冲头顶,手指下意识攥紧,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她走到我的工位旁身上飘来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那是我使用最频繁的香水味道,此刻闻起来却格外刺鼻。
我起身越过她快步走向领导办公室。
交完报表之后看到林薇还在我的工位旁,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苏苏姐,她小声的说,声音里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我上周逛街的的时候问到这个香味一下子就爱上了,你闻闻喜不喜欢。
我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挑衅或者虚伪的痕迹,但没有,只有一片清澈的、急于得到认可的诚恳。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旨意都会被这柔软无害的姿态弹回来,反而显得我斤斤计较神经质。
嗯,你喜欢就好。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转回了电脑前,后颈的皮肤却像是有蚂蚁在爬。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怪异,我能感觉到哪些是西安,同情、好奇、八卦甚至还有一丝看戏的意味,我成了这场无声模仿秀的另一个主角,被动憋屈,还无法退场。
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来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长久以来我觉得自己甚至变得有点神经质,总是去揣测别人。
我联系了一个研修班想要用这种提升业务能力的硬核课程来分散我的精力,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能提高自身能力。
报名成功的邮件很快就发到了我的私人邮箱,看着报名成功的反馈我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安心准备学习材料。
几乎就在同时公司内讯网软件上林薇的头像跳动起来。
点开。
麻烦各部门的同事……
呼——我长舒一口气,真是我想多了。
熬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下班,今晚同事胡媛约我去广场上新开的一家火锅店尝尝鲜,正好这几日精神压力挺大今天放松放松,于是我爽快的答应了。
火锅店等菜的间隙我翻看着课程群里老师新发的资料,没想到同事胡媛的一句话将我的好心情浇灭。
玥玥你看,这林薇不是行政岗的嘛,怎么会去报这种学习班
她把手机递给我,你先看着我去拿点水果吃。
我接过她的手机一看上面是林薇发的一条朋友圈,同事们有没有要一起学习的带带我！！
底下有不少点赞回复的。
哟！你这是打算全面发展啊。
小薇,你这是要和我们抢饭碗啊。
真厉害人美业务强！
……
冰冷的黏腻的寒意数案件从脊椎骨窜上来扼住了我的喉咙,她连这个都能精准撞上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之物严密窥探全方位包裹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又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呼吸。
端着果盘回来的胡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适,她算是公司里与我交情还算不错的人,玥玥,怎么了不会你也……
我点了点头。
我去！这人简直就是……就是……阴魂不散呐！
我试着将气沉下,报了这个班又怎样我总不能不让别人学习吧,管他呢这种课程报的人也不少,听课程管理员说到时候会分班,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各学各的。
刚刚将一块火辣的毛肚下毒消息列表里林薇的头像冒出一个红点。
苏苏姐,我在群里看到你的名字了,到时候多多指教哦~
哕——
什么情况！毛肚没熟啊,还是里面有虫子！还是你哽到了！胡媛见我呕了一声急忙查看。
没有,我摆摆手,别人发了个恶心的图片给我,我不小心点开了吃饭吃饭。
我不想扫兴,和胡媛愉快的吃完了这顿饭捧着鼓鼓的肚皮各回各家休息。
不过那股被窥视的窒息感在我胸腔里凝固了好几天,每次看到林薇顶着和我一样地卷发,带着熟悉的香味笑吟吟和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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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巧合到了离谱的地步,或者是她只是审美和上进心恰好和我在一个频道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太过敏感小气,毕竟我总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情就闹的人仰马翻。
2
但是这种自我安慰自我怀疑很快就被她新一轮的操作碾得粉碎。
毕竟这一次她触及到了我的禁区——工作。
周二部门例会,经理让大家就手头项目做一个简短的汇报,我习惯用清晰的数据图表配以简洁的要点,风格鲜明。
我讲完之后经理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
下一个是林薇,她打开文稿的瞬间我眼皮就跳了一下,那版式,颜色搭配甚至字体选择都和我惊人的相似。她开始汇报,语调节奏,甚至偶尔停顿强调的地方都和我一样。
好在我们俩不是一个部门汇报的内容不同否则根本说不清。
……基于以上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可以采取以下三点策略……她微笑着用眼神扫过我。
我攥紧了手中的笔,那三点策略是我上周在小组会里提了一嘴的思路,她不过是旁边记录会议纪要。
经理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赞许地看了林薇一眼：小林进步很快啊,这报告做得有模有样了。
林薇立刻垂下眼,一副谦虚又害羞的样子：谢谢经理,我还在啊学习,主要是同事们尤其是苏苏姐的工作风格非常值得借鉴。
她把我架在火上烤,我若是表现出任何不满就是不容新人学习进步。
憋屈的事总是层出不穷,没有最憋屈只有更憋屈。
一个前景不错的快消品行业调研项目启动,这正好是我擅长和喜欢的领域,我摩拳擦掌准备主动请缨。
午休时,我正要去找经理却看见林薇从经理的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下午工作分配的时候那个项目落在了林薇的头上。
经理说：苏玥啊,你手上项目多,这个调研就让林薇锻炼一下,她刚才找我说对这块很感兴趣也做了一些初步工作积极性很高,你作为老员工要多帮帮她。
我只能尽力用平淡的语气说：经理可是林薇她的岗位和我们的业务并不相关这样做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哎呀,你们的岗位都是相辅相成的,她多了解一些没有坏事的,风险的问题不是有你在嘛！你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咱们要多多让新员工有机会发展。
我看向林薇,她正用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我,仿佛在说：苏苏姐,我只是想要努力一点而已。
这不就是明摆着风险我来担,成绩她来享,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好的。
她不仅学,开始抢了,用那种我只是好学,我只是积极,我只是向多为公司奉献的无害姿态精准截走属于我的机会。
微妙的职场小动作也开始出现。
小组会议中我刚提出一个模糊的想法,她立刻就接过去用更完善的语言包装然后抢在我的前头说出来,变成我们刚才想到或者我觉得可以模糊掉了创意的源头。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茧里,看着外面那个影子一点点蚕食我的空间,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每一次的巧合,每一次的借鉴,都像是细小的丝线缠绕上来,越缠越紧让人窒息。
我受不了！！她到底想干嘛！晚上和闺蜜小雨的视频通话里我几乎是在咆哮,把这段时间的憋屈倒豆子一样倒出来,她现在连我说话,做事都要学！还要抢我的项目,再这样下去她是不是要坐我的工位上了！
小雨在品目那头义愤填膺：我靠,这女的绝对有病学人精中的战斗机！你就不能直接怼回去,当着全公司的面撕了她！
怎么怼！我丧气地瘫坐在沙发上,每次她那副好无辜、我好崇拜你的样子,我要是发火那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神经病,欺负新人,到时候别说项目工作都得没。
那就这样忍着！看着她这么嚣张
不然呢我叹了一口气,跟这种人计较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累的是自己,我妈也说这种人你越理她她越来劲,无视才是最好的反击。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无力。
可是玥玥,你这也太憋屈了,姐妹的乳腺也是乳腺啊！咱们这么憋屈会憋出病的！！
再看看吧。我揉着眉心,也许我拿下海外那个项目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我说句丧气话你别骂我……要是没拿下怎么办
没拿下……我的声音突然提高：那就干她丫的！
3
公司即将启动一个重要的海外市场拓展项目,正在内部竞选负责人,这是块肥肉,更是绝佳的跳板,并且公司并没有明文规定对岗位有特别要求,更看重竞选人的实力。
一旦拿下,无论是职位、薪资还是话语权都将彻底提升一个层次,那才是我真正该全力以赴的目标。
到那时候,林薇这点小学生似的模仿把戏就显得无比可笑了。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束光,照进我憋闷的内心,立刻增加了不少目标感和力量。
对！专注！不要被这些龌龊的小事分散精力。
从那天起,我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竞岗的准备中,大量搜集目标市场的行业报告,政策法规,以及竞争对手的信息,一遍遍打磨自己的思路。
我变得异常谨慎,所有资料都加密在私人文件中,办公电脑不离人,离开必定锁屏,和林薇保持绝对的物理距离,非必要不交流。
我甚至能感受到林薇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更加频繁和专注了,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感受到了我正在准备重要的东西,她那副好学的姿态变得更加积极,总是旁敲侧击的问我在忙什么,或者试图挑起与竞岗相关的话题。
我一律用随便看看瞎忙敷衍过去,心中却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
我知道她在窥探,她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在寻找着下一次可以巧合的机会。
但是我这一次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这份企划书是我的心血,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用来彻底摆脱她阴影的武器。
我沉浸在数据的海洋中,暂时忘记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办公室里她依然顶着和我一样的造型,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
但是我告诉自己,忍下去,专注,只要拿到项目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那种被无形的目光紧紧黏住的感觉从未真正的消失,像是背景里低频的噪音。
慢慢地我感受到了林薇的躁动。
她看我的眼神更加灼热,那种专注的、仿佛要将我剖开的凝视常常让我后背发凉。
苏苏姐,喝杯奶茶吧,看你最近好辛苦。她端着杯子走过来,视线飞快的扫向我的屏幕。
谢谢,不用了,我喝咖啡就好。我迅速隐藏了页面。
林薇显然不死心,苏苏姐,老板刚才说的那个数据你之前是不是整理过我能参考一下吗她笑的毫无心机。
嗯……我找找吧,这两天事情多。
见林薇站着一直不走,我抬头问：还有什么事吗我找到邮件发你。
哦,没有了谢谢苏苏姐。
不过回去坐了没两分钟她又过来问：苏苏姐,我看你朋友圈之前去国外玩了,那里信教的人多不多啊他们有没有什么活动之类的,我也想去。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又是探消息的,嗯,我就去了两三天没遇上什么节日,朋友圈那个就是一个展览馆天天都有活动。
这种环境让我神经时刻紧绷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我的工位附近放了什么东西或者黑进了我的电脑之类的离奇幻想。
汇报前的三天,我终于将企划书终版完成,反复检查了无数遍,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推论都扎实无比。
看着屏幕上那份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文档一股强烈的成就感和自信油然而生。
稳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正常发挥这个机会一定是我的。
那天晚上我难得准点下班,晚风还带着一丝清凉吹散了浑身的疲惫。
我深吸一口气暂时将林薇和那些糟心的事情抛在脑后,甚至约了小雨庆祝阶段性胜利。
回到公寓,我仔细地讲最终版的文稿备份好,给电脑设置好密码才安心去洗漱。
夜里,我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又什么东西被忽略了,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昨天下午,我在公司的电脑上登过备份账号,但是当时林薇并不在工位上。
不会的,我很快就清楚了浏览记录和下载记录,我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
汇报日当天。
我特意选了一件剪裁利落的西装,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挽齐,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来迎接这场战役。
走进公司气氛明显不同,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带着打量和期待,林伟已经到了,她也穿了一身西装,同样挽着利落的发型,看到我露出一个无比自然的笑容：苏苏姐,今天加油哦！
那笑容完美无瑕,却让我心底那点不安感再次升起。
我压下情绪,假笑着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做最后准备。
刚坐下却发现桌上的东西摆件好像被动过,我看了看四周大家的工位好似都有些凌乱。
晓晓,昨天有谁来过我的工位吗晓晓的朋友圈发过她昨天一直加班到了晚上,那时候我早就离开了公司。
昨天啊,苏苏姐你别说了,昨天要不是公司这破电脑我都不会加班到那么晚！
什么情况我脑中的弦立刻被绷紧。
昨天公司电脑突然出了问题让工作人员来修,去了好几个工位,耽搁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八点才弄好我才开始干活。
就光修电脑吗
对啊,当时就我修电脑的还有张阳在,么了苏苏姐
没事,我看见桌上的东西乱了我还想说是不是领导来取过文件,这边的文件我还没弄好呢。
这样啊,那倒是没有。
行,谢谢啦,中午请你喝奶茶。
谢谢苏苏姐。
我笑着回应,压下情绪打开电脑。
还好东西都还在但是动没动过就不确定,不过按晓晓说的来看昨天林薇也那个时候也不在办公室应该没什么大事。
九点半,竞岗报告会准时开始,大会议室中坐满了各部门的高管,气氛严肃。
抽签决定顺序。
林薇的次序在我之前。
轮到她的时候她起身整理了西装,对我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那种纯净的感觉,里面似乎掺杂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怜悯还是挑衅
这下终于不演了。我小声嘀咕。
她从容的走向演讲台连接电脑,投影仪亮起。
4
巨大的屏幕上映出了演示文稿的标题封面。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瞬间冰凉凝固在了血管中,果然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半场开香槟。
投影仪上展示的正是我的企划书最终版！
我的心脏猛的一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手臂上冒出了不少鸡皮疙瘩。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霎那间褪去,耳边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血液奔腾的嘶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盼着下一秒出现不一样的内容。
林薇站在台上,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我之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自信光芒,她开始了她的阐述。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甜美流畅,企划内容一页页翻过。
上面的数据分析一模一样,那是我费劲心力从小众调研机构买来的数据竟然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屏幕上。
当核心框架图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指尖都凉透了,她不仅偷了框架,连我为了更加直观展示而特意设计的图表都完美复刻。
她侃侃而谈,语气里带着一种仿佛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知识般的笃定。
我坐在下面浑身冰冷,拳头死死捏紧,现在巴不得冲上去撕毁她那虚假的脸庞。
她怎么敢她怎么会！
我半年的心血,无数个不眠之夜,那些求奶奶告爷爷拿来的数据,全部都成了她此刻台上从容自信的垫脚石。
我猛地看向四周,高管们听的纪委专注,不时颔首交换着赞许的眼神。
副总甚至往前倾了倾身体,手指点着桌面显然对这个内容很感兴趣。
我靠！林薇这哪里搞来的,不会是花钱请人做的吧,她这水平怎么搞得出来这个。
同事的语言不断刺激我的神经,当然还有一些熟悉我的同事投来的目光就像是烧红的针,扎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我辛辛苦苦准备居然成了一个可怜的被抢先一步的失败者
综上所述……我的汇报到此结束,谢谢各位领导！她优雅的鞠躬。
下一秒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而真诚的掌声,几位高管鼓的格外卖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像是发现了什么百年不遇的人才。
副总笑着开口：非常好,林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思路清晰,模型构建的十分有创意,深度和广度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精彩！
林薇脸上泛着受宠若惊的红晕眼神亮的惊人,她谦逊地低下头,谢谢副总夸奖,我还要继续努力学习。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我这边,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无辜和怯懦,只有一丝快的捕捉不到的赤裸裸的挑衅和胜利者的怜悯！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的心口。
掌声渐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副总的笑容淡了一些,似乎这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公式化：呃,苏玥啊,你的方案呢虽然……嗯,林薇已经讲的很全面了,方向可能也类似,但你也可以讲讲,看看有没有……呃,不同的角度或者能互补的地方。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离我远去。
我只觉得一股极致的毁灭一切的怒火猛地冲破了了所有理智的枷锁,烧干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我站起身,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哒哒声,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我走上台,经过林薇身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我没有看她,径直走到演讲台后连接我的电脑,投影仪亮起出现一份和林薇方才一模一样的封面。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躁动。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薇的脸上,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得不带一丝波澜。
首先非常感谢林薇同事。
开场第一句就让所有人愣住了,包括林薇。
我微勾嘴角继续道：着呢非常惊喜林薇同事能将我的初步想法和构思完美的展示在大家面前。
我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把这作为我的开场预热十分的精彩。
接着手指轻轻一点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那份被窃取的企划书,而是一份全新的框架图,这个框架图是基于那份企划书做出的扩展,解决了企划书中提出的一部分问题,对其中的方案进行的完善。
这一份文稿说实话不如前一份精致,因为这一份文稿是我在做出企划书之后决定先为第二阶段以及后面的发展做一些准备做出的内容,毕竟曾经在我心里这个项目势在必得,所以想的很长远,准备也很充分,想要快人一步。
但是这都是后话所以我白天忙得都是企划书,只有回家之后得空的时候才会整理思考后续的问题,林薇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本来我这些资料准备在项目落定之后再打磨运用在后面项目发展上,现在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虽然这东西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个半成品,但是涉及的内容和信息的广度一定是高于那份企划书的。
正如各位领导所知,一份优秀的企划案绝非一成不变。我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自信,市场瞬息万变,尤其是海外项目,基于林薇同事刚才完美呈现的初步框架我对这个方案的升级和后期的发展进行了……
我开始流畅的阐述文稿中的内容,几个关键数据的更新基于凌晨新政而完全重新设计的准入策略。
这些内容新鲜,严密绝不可能出现在林薇那份企划书中。
我能感受到林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
核心讲完我再次点击鼠标切回林薇刚才展示过的那份文稿,转过身面向林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领导我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林薇同事。
这种场景领导更是喜欢,两个得力干将互相学习增加公司收益那不是更好,领导会意点点头。
林薇,你的基础工作做得确实十分扎实,正好这里我有几个小问题,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林薇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慌。
我指着屏幕上的一组数据问：这个数据非常新颖,我记得大部分的调研公司都没有做这个方向的,能不能分享一下那份报告的名称和发布时间我对它的采样范围很感兴趣,今后同事们也多一个渠道。
林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脸色由青转白,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既然林同事不说那我就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个数据出自……,接着我又挑了好几个地方进行更深层次的阐述。
林薇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开始慌乱的躲闪,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领导的脸色变了又变,众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林薇身上。
我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和无所适从的狼狈向前凑近麦克风声音不高却带着些嘲讽：林薇,这些问题……这份企划案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吧,你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
咣当！
林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碰翻了一旁的矿泉水瓶。
水洒了一地,一地的水就像是她崩溃破碎的伪装和尊严。、
汇报这就这样荒诞的结束。
副总的脸色已经从尴尬变成了铁青,他猛地一拍桌指向林薇：你！立刻！给我出去！到人事部等着！
那声音不大但是令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哆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泪水,而是充满恐惧和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中踉跄着冲出了会议室,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
结果毫无悬念,会议结束一小时之后,正式任命的邮件就发到了全公司,海外拓展项目负责人：苏玥。
办公室里暗流涌动。
李莉冲过来用力的拍我的肩膀：牛逼啊！我差点给你鼓掌,那绿茶的脸白的跟纸一样！
其他同事也纷纷围过来有的客气有的佩服有的也只是凑凑热闹。
苏玥,之前真是……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你也太能忍了,要是我早就炸了。
这下清净了。
我微笑着回应,这些话此刻听起来远不如那封任命邮件来得实在。
关于林薇的处理当然并不是让她走那么简单,她之前为了得到我的企划书竟然私自破坏公司的公共财务然后私自联系人来公司维修电脑,趁机帮她窃取资料。
这种窃取商业机密的行为极其恶劣,本来足以起诉,但是为了避免更大风波外加还没有对公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终的结果是勒令主动离职。
她的工位很快就被清空,像是从未存在过,那股腻人的香味也终于从空气里彻底消失。
我搬进了信的办公室,视野开阔,项目进行的也十分顺利,我主导谈判,拿下了几个关键渠道首战告捷。
庆功宴上领导半开玩笑地说：苏玥啊,现在你这风格,可是独一份了,想学都学不来。
我举杯笑了笑没说话。
是的没人能再学我了。
我不担心再被模仿,因为我知道画皮容易画骨难,抄得了我的结果抄不了我的思路。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办公桌上照亮了桌角上的奖杯——项目第一阶段成功最佳贡献奖。
我拿起笔在一份新的项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玥。
只是苏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