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滚烫的泪水灼醒了他,也许是那温柔却无比坚定的呼唤撼动了他。
又或许是那份“放下前尘,珍惜当下”的承诺,终于给了他挣脱枷锁的勇气。
长久的昏迷之后,穆青浓密的睫毛,终于如同沉睡的蝶翼,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那紧蹙的眉头,似乎也随着顾婉婉指尖的抚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
在顾婉婉屏息凝神、近乎虔诚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一夜、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悔恨的眼眸,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初醒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带着高烧后的干涩与迷茫。
但当他努力聚焦,看清了眼前那张近在咫尺、布满泪痕却带着巨大惊喜与希冀的熟悉脸庞时——
所有的混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梦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光芒驱散殆尽。
“婉婉”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两个音节。
那声音里,没有了梦中的绝望,没有了呓语里的痛苦。
只有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不敢置信的温柔。
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儿,是否真的是他拼尽一切、从死神手中夺回的珍宝。
————
深涧之底,岁月仿佛被拉长。穆青的手臂在顾婉婉的精心照料下日渐好转。
筋骨活动已无大碍,甚至能提气运功,劈些柴火了。这本该是难得的安宁时光。
然而,顾婉婉却仿佛与这静谧的涧谷格格不入。为了给穆青“补身子”,她几乎是铆足了劲往险处钻————
三日间,手上添了被荆棘划破的新痕;五日不到,脚踝又被溪边湿滑的石头崴了一下。
今日,更是为了捉一条肥鱼,被水底尖锐的蚌壳在掌心划开一道颇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清澈的溪流。
山洞内,篝火噼啪。穆青拧着眉,小心翼翼地用洗净的布条为顾婉婉包扎那还在渗血的掌心。
看着她原本纤白如玉的手上如今伤痕累累,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带着几分兄长式的劝慰:
“婉婉,顾家自有祖父与伯父顶立门户,纵你身负‘气运’之名,也无需事事以身犯险。”
“守护大余河山,本就是我辈儿郎职责所在。待此番事了,班师回朝”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丽却带着倔强的侧脸上,心中酝酿着未尽之语——
待他携西域之功荣归,定当奏请陛下,卸去她司宸令的职责,然后他便能堂堂正正地求娶她为妻。
身为穆家长孙,虽被人尊称一声“小将军”,然寸功未立,终究名不副实。此役,便是他求娶顾家三小姐的底气!
“啪!”清脆的拍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婉婉猛地抽回了手,力道之大,让刚缠好的布条都松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