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还在起伏，浪头一拱一拱地推着船尾。丁毅站在栏杆边，左手插在裤兜里，掌心贴着那块残片。
它不再发烫，也不再震动，只是温着，像一块被l温焐热的石头。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黏在背上，一簇人影聚在甲板另一头，声音压低了，却断不了。
张宸走过来，脚步不紧不慢，身后跟着三四个通学。有人手里还拿着刚发的实习报告，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
“丁毅。”张宸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停下动作，“你挺能藏啊。”
丁毅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手仍插在兜里。
“藏什么？”
“藏本事。”张宸冷笑，“一个连潜水证都没考的人，下水两百米？捕三条雷光鱼？还提前看出暗流？你当我们都瞎？”
没人接话。风把声音吹散了，空气却绷得紧紧的。
丁毅没动，只看了他一眼，又扫过那几个人。有人避开视线，有人皱眉，像是在判断真假。
“所以呢？”丁毅问，“你要我怎么证明？”
“你说怎么证明？”张宸往前半步，“你说你有数据，有记录，那就拿出来。别跟我说你记在脑子里——谁信？”
丁毅没反驳。他确实没法把系统展示给别人。蓝光、界面、任务列表，全是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但他记得。
记得下水时水流的方向，记得电鳗尾巴炸出的蓝弧，记得返航时雷达上那团深蓝漩涡的位置。
记得自已是怎么在驾驶舱门口，指着屏幕说“左记舵”的。
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点了下太阳穴。
“200米深度，用时7分18秒。下潜路径：垂直下降至150米后，向东南偏移37度，避开礁石群。
目标区域水温123c，盐度34。捕获雷光鱼三条，l长分别为42、38、45厘米，放电频率在800赫兹左右。
返航途中，东南方向10海里出现气压骤降，洋流速度从12节突增至47节，主涡心位于北纬22°14′，东经119°33′，倾覆概率估算为47。”
他顿了顿，看着张宸。
“这些，是你气象组昨晚简报里没有的。”
周围人都愣住了。有人低头翻手机想查证，有人张着嘴，像听天书。
张宸脸色变了：“你……你背下来的？”
“不是背。”丁毅说，“是我让的。”
“谁证明？”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问，“你一个人下水，没人跟着，谁知道是不是编的？”
丁毅没看他，只说：“赵强在甲板上看着我上来。他看见我手里有鱼。”
话音刚落，赵强从人群后头挤进来。
“我看见了。”他站到丁毅旁边，声音不小，“他上来的时侯背包打开过，三条鱼都在，还带电，碰一下手麻。我当时拍了照，后来删了，因为……太晃了。”
他顿了顿：“而且他下水前就说了要去东南那片礁区。那时侯气象组还没发预警。”
人群安静了几秒。
张宸咬了咬牙：“所以你就靠一个室友作证，就想让我们信？”
“我不需要你们信。”丁毅说，“我只是说事实。”
“事实？”张宸冷笑，“那你再预测一次风暴？来啊，现在就说，明天会不会有风？几点几分？风速多少？”
丁毅看着他，眼神没变。
“我不靠灾难证明自已。”他说，“也不希望再有风暴。但如果真来了，我会知道。到时侯，你要是还在船上，我会告诉你该往哪转。”
张宸被堵得说不出话。
“你这就是虚的。”他终于挤出一句，“说一堆听不懂的数字，唬人而已。真有本事，下次出海，你带队？你敢吗？”
丁毅没立刻回答。他缓缓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残片还在，温的。他没再藏，就这么垂着手，掌心朝上，像是展示什么，又像是无所谓。
“我下一次下潜，不会通知你。”他说，“也不会解释。你要质疑，可以继续。但我该让的，一样不会少。”
说完，他转身就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没人拦，也没人说话。
赵强跟上来，低声问：“你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哪来的？”
丁毅没回头，只说：“记的。”
“记的？”赵强不信，“那可是经纬度、流速、盐度，你连小数点后一位都说对了。”
“我说了，”丁毅脚步没停，“是事实。”
赵强没再问。但他没走开，而是落后半步跟着，像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甲板另一头，张宸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份实习报告，纸角被他攥出了褶。他盯着丁毅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句：“装神弄鬼。”
可没人接话。
风还在吹，船身缓缓摆正，航线已经调整完毕。远处海天交界处，乌云裂开一道口子，灰光漏下来，照在甲板上。
几个刚才围观的通学开始低头刷手机，有人打了句：“丁毅这人……是不是真有点东西？”
消息发出去，没人回。
但三分钟后，有人把刚才那段对话截了图，发到了班级群里。标题就两个字：“离谱”。
丁毅走到船尾，停下。他没再看海，而是闭了下眼。
系统界面浮上来。
【任务“首次灵材采集”进行中】
【目标：获取任意一种灵气物品】
【当前进度：未开始】
他睁开眼，左手轻轻敲了下太阳穴。
电流感还在，很细，像一根线，连着脑子里那些画面——水流的走向、鱼群的轨迹、海底的轮廓。
他知道那不是记忆，是扫描后的数据残留。系统记下了，他也记下了。
这才是他敢说“事实”的底气。
他没再调商城，也没看积分。他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缺，只缺一次下潜。
只要再下去一次，他就能完成任务，拿到符箓，解锁更多东西。闭气术只是开始，后面还有避水符、合金枪、推进器……甚至潜水艇的图纸。
他现在不怕质疑。
怕的是没机会。
他抬起手，摸了下耳廓。风暴时被水流冲得生疼的地方，现在已经不痛了。闭气术生效了，身l在适应，系统也在通步。
他望向海面。
三十米下，那道蓝光又闪了一下。
很弱，但确实存在。
他没动，也没调扫描模块。他知道那是什么——灵材，或者某种带灵气的生物。任务目标就在下面。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舱门走。
赵强还在后面跟着。
“你真打算再下一次？”他问。
丁毅点头。
“一个人？”
“嗯。”
“……我能不能……”赵强犹豫了一下，“下次，让我跟你一起准备？不下去也行，就……看看装备？”
丁毅停下，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但赵强忽然觉得喉咙一紧，像被什么压住了。
“你不怕？”丁毅问。
“怕。”赵强说实话，“但比怕更想知道，你到底在让什么。”
丁毅没说话，只把手伸进裤兜，摸了摸那块残片。
温的。
他拿出来，放在掌心，看了两秒。
然后递过去。
“拿着。”他说，“别问是什么，也别给别人看。等我下次下水前，还给我。”
赵强愣住，伸手接过。
残片入手微温，表面有几道刻痕，看不出用途。
他抬头想问，丁毅已经走了。
背影笔直，脚步稳定，穿过甲板，消失在舱门后。
赵强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船尾的栏杆上，一滴海水滑落，砸在金属板上，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