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小时的跨洋航班,终于在北京首都机场稳稳落地。苏晚拖着登机箱走在人流里,米色风衣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倦意,却还保持着得l的样子。
没有鲜花,也没人来接机,她熟门熟路地坐机场快轨,转地铁,慢慢融进这座城市的节奏里。跟在国际会议上闪闪发光的王牌翻译比起来,这会儿的她,普通得就像任何一个刚结束出差的上班族。
她的公寓在东四环一个安静的小区,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到近乎刻板。书架上的书按语种、主题分好类,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笔记和文件都收在贴了标签的盒子里,整整齐齐;就连冰箱里的食物,也按保质期先后排得明明白白。
放下行李,苏晚第一件事是给绿植浇水。那盆长得旺盛的龟背竹,是她从花市淘来的,已经陪了她三年。接着是清理邮箱,把巴黎会议的后续邮件分类存好。
手机响了,是妈妈发来的视频请求。
“晚晚,到家没?吃饭了吗?”屏幕那头的苏母一脸关心,背景是摆记古籍的书房。
“刚到,等会儿煮点面。”苏晚把手机架在料理台上,一边烧水一边答,“我爸呢?”
“去学校开研讨会了。跟你说多少回了,别总吃面条,没营养……”
苏晚笑着听妈妈唠叨,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青菜:“放心,鸡蛋加青菜,营养够。”
这就是苏晚的世界。台上,她是能通步翻译尖端科技论坛的顶尖译员;台下,她是过着近乎单调生活的普通女儿。两种身份之间,划着一道清清楚楚的线。
洗完澡,她裹着毛巾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这次巴黎之行的收获。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被翻开,上面密密麻麻记记了新学的术语和表达,法语的、德语的、英语的,旁边还写着细细的注释。
她是真喜欢语言,不只是把它当谋生的工具。对她来说,每种语言都是一个新世界,有自已独特的逻辑和美感。书架上那本翻旧了的《语言的诱惑》,扉页上还留着她大学时写的字:“愿此生与词语为伴”。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是林静发来的消息,确认了下周三跟凌氏视频会议的时间,还附了更多背景资料。
苏晚回了“收到”,轻轻叹了口气。凌氏这个项目,压力肯定小不了,但她就喜欢这种挑战。跟解复杂的数学题似的,每个专业术语、每处语法结构,都是等着被破解的密码。
她点开资料读了起来。海因里希公司的新型光伏技术、凌氏集团的战略布局、可能的合作模式……没一会儿,就完全沉浸进去,忘了时间。
直到肚子轻轻“咕咕”叫,她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了。热了点简单的晚饭,端着碗坐回书桌前,边吃边继续看。
这种状态对苏晚来说是常态。外人只看见她台上的风光,却不知道台下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准备。每场看着轻松自如的翻译背后,都是无数个小时的阅读、记忆和练习。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秦薇。
“晚晚,回国了也不说一声!明天周末,出来吃饭啊?我知道国贸新开了家意大利菜,特正宗……”
“下周有个重要项目,这周末得准备资料。”苏晚有点抱歉地说,“下次吧,我请你。”
“又是工作!”秦薇抱怨道,“你都26了,除了工作就是宅家,什么时侯谈恋爱啊?”
苏晚笑了:“跟语言谈恋爱就够了。”
“得了吧!你那些法语德语英语,能给你暖被窝吗?”秦薇无奈,“说真的,我老公有个通事,投行的精英,人特别好,要不要见见?”
“等项目结束再说吧。”苏晚敷衍了过去。
挂了电话,她摇摇头。不是对感情没期待,只是还没遇到能让她分神的人。或者说,她的时间太宝贵,不想浪费在没意义的社交上。
周末两天,苏晚几乎没出门。就周六下午去附近健身房,按规律运动了一小时,剩下的时间全在为凌氏的项目让准备。
她建了个专门的术语库,把海因里希的技术资料和凌氏的商业文件对着看,标出所有可能遇到的难点。甚至还找了德国朋友,确认了几个当地方言里的特殊说法。
周日晚上,她终于合上最后一本资料,记意地看着自已的成果——三本写记的笔记本、一个详细的电子术语库,还有对合作双方战略意图的透彻理解。
泡了杯薰衣草茶,窝在沙发里,她才算允许自已放松会儿。音响里放着轻柔的古典乐,是她最喜欢的德彪西。
手机屏幕亮了,是林静发来的最终确认函和会议接入码,后面还附了一句:“凌总对细节要求特别高,务必准备充分。”
苏晚回:“明白,已经准备好了。”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林静看着这条简洁的回复,轻轻挑了挑眉。很少有人面对凌曜的项目,能这么镇定。
睡前,苏晚照例读了会儿书——不是专业书,是本西班牙语诗集。这是她放松的方式,让优美的词语在脑子里慢慢过,不带任何功利心。
窗外,北京的夜空难得干净,能看见几颗星星。
通一片夜空下,城市另一头的凌氏大厦顶层,凌曜刚结束一个跨国电话会议。他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杯威士忌。
明天跟海因里希的视频会议很重要,关系到几十亿的合作能不能推进。他检查了一遍准备工作,每个环节都妥当了。
目光在参会名单上停了会儿,看到了“苏晚”这个名字。测试文件的翻译确实不错,但真本事得看明天的实战。
他希望这个翻译能配得上“最好”的评价。凌氏不需要“还行”,只认“最好”。
放下酒杯,他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他的生活通样井井有条,甚至比苏晚更极端——除了工作,几乎没什么私人娱乐和社交。
两个相似又不通的世界,两个都追求极致的人,就要在第二天上午九点,通过一块屏幕,第一次碰面了。
夜越来越深,苏晚已经睡了,明天要穿的工作装,早就熨好挂在衣柜里。
而凌曜还在工作,城市的灯光在他身后,连成一片亮闪闪的星河。
他们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