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跟长了刀子似的,卷着雪粒子往土坯房的缝隙里钻,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哭。林晚星猛地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刺得眼眶生疼。
入目是黢黑的房梁,挂着几串干瘪的红辣椒和玉米棒子,底下悬着的煤油灯盏晃了晃,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面剥落的泥灰,露出里面掺杂着麦秆的土坯。身下是铺着稻草的硬板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又薄又硬,凑近了闻,还带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和汗味。
“咳咳……咳……”
身旁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林晚星僵硬地转动脖颈,就见炕梢躺着个面色蜡黄、颧骨高耸的女人,身上盖着的是更破旧的补丁被,每咳一声,单薄的肩膀就剧烈地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
是妈!赵春兰!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不是早就死了吗?死在三年前那个通样寒冷的冬天——母亲病逝后,她被大嫂王秀莲以五十块彩礼卖给邻村的老光棍王瘸子,没过半年就被磋磨得没了半条命,最后在王瘸子家漏风的牛棚里,冻饿交加咽了气。
可现在,母亲还活着!
林晚星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额头滚烫得吓人,喉咙更是干得像要冒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世就是这个时侯,她发了场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就被王秀莲堵在炕上,逼着她答应嫁给王瘸子。
“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烧到下辈子去呢!”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挟着雪沫子灌进来,伴随着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林晚星抬眼望去,就见王秀莲穿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蓝布棉袄,腰间系着块脏得发黑的围裙,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三角眼吊梢眉,记脸的不耐。
这是她的大嫂,也是前世把她推进火坑的罪魁祸首。大哥林卫东前年在工地干活时被砸伤了腿,落下残疾后脾气变得暴躁,王秀莲就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婆婆和小姑子身上,平日里偷拿家里的粮食补贴娘家不说,还总想着把林晚星早点嫁出去换彩礼。
“水……”林晚星嗓子干得发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
王秀莲却像是没听见,几步走到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晚星啊,不是大嫂说你,你这病生得真不是时侯。你妈这身子骨,天天咳嗽得睡不着觉,抓一副药就要五毛钱,家里的粮本都快见底了,哪还有钱给你俩治病?”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强撑着精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紧紧盯着王秀莲:“大嫂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王秀莲拍了下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语重心长”,“邻村的王瘸子你知道吧?家里有三间大瓦房,还开了个小卖部,昨天托媒人来说,愿意出五十块彩礼娶你。五十块啊!够你妈抓一百副药,够咱们家吃半年的粗粮了!”
“王瘸子?”林晚星猛地拔高声音,尽管身l虚弱,却难掩眼底的愤怒,“他都快五十了,去年还把他前妻打得跑回了娘家,你让我嫁给他?大嫂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前世她就是被王秀莲的花言巧语骗了,以为王瘸子真的是个老实人,结果嫁过去才知道,那人不仅脾气暴躁,还好吃懒让,喝醉了就对她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