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是稀罕物。整个营区,只有她这个“孕妇”,才有资格享有的特殊待遇。
沈清禾的目光扫过那个饭缸和那几个苹果,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吃过了。”她冷淡地拒绝。
“你没吃。”陆承屹的语气很肯定,“我问过小张了。”
沈清禾的脸色沉了下来:“陆营长,我的私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打听和干涉。”
“我不是干涉。”陆承屹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锋芒和不耐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和恳求,“今天下午的事,是我不对。”
道歉了。
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这个宁可跟上司拍桌子也不愿意低头的戈壁战士,就这么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沈清禾有些意外,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该冲你发火,更不该动手。”陆承屹的视线,落在她那还带着淡淡红痕的手腕上,眼神暗了暗,“那些风言风语,是冲着我来的,我没本事管住别人的嘴,反而把气撒在你身上。我混蛋。”
他说得坦荡,没有丝毫的辩解。
说完,他又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先把饭吃了,你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不管你生多大的气,饭,总要吃。”
这一次,沈清禾沉默了许久。
她看着他手里的饭缸,又看了看他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真诚,也格外疲惫的脸。
最终,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
陆承屹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松了口气,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图纸和书。他把饭菜在桌子上唯一的空地摆好,白菜土豆,还有一个荷包蛋。
沈清禾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陆承屹没有走,就站在一旁,像个尽忠职守的警卫员,看着她吃。
屋子里,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安静得有些压抑。
“今天下午,你为什么不躲?”陆承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清禾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躲?往哪儿躲?”她反问,“躲到营区外面去吗?还是说,我应该在你对我咆哮的时候,哭着向你求饶?”
陆承屹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陆承屹,”沈清禾放下筷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风花雪月,也不是为了寻求你的庇护。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完我想做的事。你的支持,我感谢。你的质疑,我可以用事实来回应。但是,你的情绪,你的脸面,那些东西,我不负责承担。”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冷静,锋利,将两人之间模糊不清的关系,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我需要的是一个坚定的、能解决问题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因为外界压力而情绪失控的上司。”沈清禾看着他,缓缓地说道,“今天下午那样的场面,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的合作,现在就可以终止。”
陆承屹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灯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知道,她不是在威胁,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饭菜的热气都快散尽了。
最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