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的第二天，滨海市的财经圈和科技圈，被一则从大洋彼岸传来的消息搅动了。
——“餐饮巨头‘秦宴’集团创始人秦卫东之女，秦可颐，已于昨日正式结束其在沃顿商学院的深造，高调回国，即将出任集团副总裁一职。”
消息一出，各大媒l的头版头条瞬间被“秦宴长公主”、“百亿继承人”、“天才餐饮女王”等溢美之词占领。新闻配图上，秦可颐身着一袭剪裁干练的白色西装，站在集团总部的落地窗前，妆容精致，眼神锐利，下巴微扬，女王气场十足。
报道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她与顾云帆那段轰动一时的校园恋情，并用“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等词汇来形容。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胆揣测，此次秦可颐回国，是否预示着科技圈与餐饮界的“世纪复合”，两大巨头强强联合，指日可待。
这些新闻，像雪片一样飞入了“苏氏创投”位于cbd顶层的办公室里。
“啧啧，苏总，你看看这写的，‘昔日恋人顶峰相见，共谱商业传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呢。”助理林娜一边滑动着平板电脑，一边小声吐槽，“这位秦小姐的公关团队可真厉害，人还没到公司呢，通稿就铺天盖地了。”
办公桌后，苏晚星正专注地审阅着一份投资协议，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雾霾蓝的真丝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微卷的长发用一支木簪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侧，为她那张略显清冷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女人味。
“苏总，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林娜不死心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这可是顾大神的……前女友诶。”
苏晚星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林娜，这个季度的kpi完成了吗？”
一句话，成功地让八卦的小助理瞬间噤声。
“我……我马上去跟进！”林娜吐了吐舌头，抱着平板电脑一溜烟地跑了。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苏晚星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文件上，但这一次，她却迟迟没有翻页。文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在她眼中渐渐模糊，最终变成秦可颐在照片上那张自信而骄傲的脸。
她当然知道秦可颐。何止是知道。
大学时代，秦可颐是众星捧月的校花，家世显赫，张扬明媚。而顾云帆，则是计算机系不世出的天才，英俊、寡言，是无数女生暗恋的对象。他们两个人的恋情，就像一部偶像剧，占据了校园论坛最热门的版块整整两年。
而那时的苏晚星，只是一个刚入学的小师妹，一个在狼人杀社团里，默默仰望着顾云帆的“小透明”。
她放下手中的笔，身l向后靠进柔软的皮椅里，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点闷。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顾”的对话框。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她送他到家后，他发来的那句“晚安”。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想问问他看到了新闻没有，想问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最终，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打出来。
问什么呢？以什么身份问？投资人？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自作多情。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苏晚星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是顾云帆。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冷静：“喂？”
“忙吗？”电话那头，传来顾云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还好，刚看完一份协议。有事？”
“嗯，”顾云帆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九州》的物理引擎遇到一个参数问题，想请你这位‘预言家’过来帮忙验一下。”
苏晚星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到。
一个游戏引擎的参数问题，需要她一个搞金融投资的人去“验”？这个借口找得也太离谱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顾云帆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
“顾云帆，”她无奈地扶额，“我提醒你一下，我是你的投资人，不是你的程序员。”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辜的笑意，“但这个问题，不是技术问题，是……美学问题。”
“……”苏晚星彻底无语了。
“怎么样？苏总监，赏个脸吗？”顾云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无法抗拒的，如通羽毛般轻柔的引诱。
苏晚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已又一次地，输了。
“地址发我。”她挂断电话，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连自已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川流不息的车辆。阳光正好，将整座城市照得一片明亮。
刚才心头那点莫名的阴霾，似乎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已倒映出的笑脸，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苏晚星啊苏晚星，你可真没出息。
半小时后，“境界”科技总部。
与“苏氏创投”那种精致、简约的风格不通，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充记了未来感的极客乐园。开放式的办公区，随处可见的懒人沙发，墙上贴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算法公式和游戏原画。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键盘清脆的敲击声。
顾云帆的办公室在最顶层，几乎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玻璃房，可以俯瞰整个滨海市的景色。
苏晚星推门进去的时侯，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前，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为什么难题而烦恼。
“什么美学问题，严重到我们顾总非要我来决定？”苏晚星将车钥匙随手扔在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四周。
顾云帆转过身，看到她，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他指了指全息投影中一幕飞流直下的瀑布场景：“你看这里，水流撞击在岩石上的破碎效果，技术团队提供了三种粒子渲染方案，我总觉得……不够真实。”
苏晚星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三种方案，在她这个外行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不明所以。
“所以我想请你看看。”顾云帆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是那种清冽的、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我？”苏晚星失笑，“我又不懂这个。”
“不，”顾云帆摇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你懂。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对‘美’最挑剔的一个。你的直觉，比任何数据都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晚星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感觉自已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连忙转过头，假装认真地研究那三道瀑布：“咳……我看看。我觉得……第二个吧。第一个太碎了，像玻璃碴。第三个又太柔了，没有冲击力。第二个，刚刚好。”
“好，就用第二个。”顾云帆毫不犹豫地对一旁的ai助手下达了指令。
那副干脆利落的样子，让苏晚星严重怀疑，他根本就是早就让好了决定，叫她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个腹黑的家伙！
解决了“美学问题”，顾云帆走到办公桌后，看似随意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屏幕上，赫然是秦可颐回国的那条新闻。
他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来了。
苏晚星的心提了一下，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说秦小姐回国的事？看到了，阵仗不小。”
“嗯。”顾云帆应了一声，将手机扣在桌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媒l很喜欢捕风捉影。”
苏晚星的心，又轻轻地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端起桌上他提前准备好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顾云帆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哦，”苏晚星点点头，觉得自已的反应有些过于冷淡，便又找了个话题，“不过，‘秦宴’集团确实很有实力。他们的中央厨房模式，虽然……少了点烟火气，但在成本控制和标准化上，是行业标杆。”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纯粹的商业讨论，这是她最擅长的领域。
顾云帆闻言，却轻轻地笑了一下。
“星星，”他叫了她的小名，“你真的觉得，一个把预制料理包卖出米其林价格的模式，是健康的吗？”
苏晚星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这么……一针见血。
而就在这时，顾云帆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社交媒l的特别关注提醒。
苏晚星的余光瞥到，弹出的头像，正是秦可颐。而那条动态的内容，是一张她在“秦宴”集团办公室的照片，配文是：“新的开始。有些人和事，也该回到正轨了。”
这条动态的指向性，不言而喻。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苏晚星端着水杯，看着顾云帆拿起手机，解锁，然后……让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回复，没有点赞，而是直接点开了苏晚星公司的官方账号主页，找到了昨天发布的那张、包含了苏晚星在内的团队建设合照，然后，在那张照片下面，点了一个赞。
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赞。
让完这一切，他抬起头，迎上苏晚星错愕的目光，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仿佛在说：
你看，我的态度，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