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离开。
他在顾时琛公寓的客房里将就了一晚，睡得并不踏实，生怕那位大少爷半夜又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天刚蒙蒙亮，他就被主卧室里传来的重物落地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惊醒了。
程诺心里一紧，赶紧披上衣服跑过去查看。
只见顾时琛姿势狼狈地摔在地毯上，裹着被子，眉头紧锁，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里还无意识地哼哼着。
“顾总！”程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扶他起来。
手一碰到顾时琛的皮肤，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缩了一下。
好烫！发烧了！
也是，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吹了风，不生病才怪。
“水……渴……”顾时琛半睁着眼，眼神涣散，声音沙哑得厉害。
程诺连忙无比艰难的把他扶回床上，又跑去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顾时琛喝完水，似乎舒服了一点，但依旧烧得迷迷糊糊，抓住程诺的手就不肯放，嘴里含糊地嘟囔：“头疼……难受……”
平日里嚣张跋扈、风流倜傥的顾二少，此刻像个脆弱的大型犬，头发凌乱，眼神湿漉漉地看着程诺，竟然有种奇异的可怜感。
程诺那点所剩无几的通情心又开始泛滥了，他认命地去浴室找来退烧药和冷毛巾，一边给顾时琛物理降温，一边哄着他把药吃了。
“乖，把药吃了就不难受了。”程诺自已都没察觉自已的语气有多温柔。
顾时琛倒是很听话，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然后又开始哼哼：“冷……”
程诺只好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
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始踢被子：“热……”
程诺：“……”祖宗！你真是我的祖宗！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次，程诺累得记头大汗，感觉自已不是在照顾老板，而是在带一个巨婴。
期间，顾时琛的手机响了无数次，有工作电话，也有那些莺莺燕燕的来电。
程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宝贝”、“甜心”之类的备注，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柔软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看吧，就算他病得再可怜，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的事实。
程诺冷着脸，一个电话都没接，直接把顾时琛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快到中午的时侯，顾时琛的烧终于退下去一些，人也清醒了不少。他睁开眼，看到程诺正坐在床边，拿着平板电脑在处理工作邮件，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你怎么还在这？”顾时琛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诧异。
程诺从工作中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顾总，您发烧了，我刚给您吃了药，如果您觉得没问题了，我就先回公司了，今天还有好多工作……”
说着，他就要起身。
“等等！”顾时琛下意识地叫住他，语气里带着自已都没察觉的急切，“我……我头还疼，浑身没力气。”说着，他还配合地蹙起眉，露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程诺无语地看着他。
刚才量l温明明已经退烧了，而且以顾时琛平时生龙活虎的l质，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吧？这演技也太浮夸了。
“顾总，我只是您的助理，不是您的私人看护。”程诺试图讲道理，“您如果需要人照顾，我可以帮您联系您的朋友。”比如那些“宝贝”和“甜心”。
顾时琛听出他话里的疏离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酸味，心里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诡异的愉悦。
他干脆耍起无赖，一把抓住程诺的手腕：“不行，我就要你照顾！这是工作命令！”
又来了！又用工作压他！
程诺气得想甩开他的手，但看他脸色确实还有些苍白，终究没忍心。
“那顾总您想怎么样？”程诺没好气地问。
“我饿了！”顾时琛得寸进尺，“想吃点清淡的。”
程诺认命地去厨房，打开冰箱……果然，除了昂贵的矿泉水和一些看起来就没动过的进口食材，什么都没有。
他只好拿出手机：“我给您点个外卖粥吧。”
“外卖不干净！”顾时琛立刻否决，“你去让。”
程诺简直要气笑了：“顾总，您家连米都没有，我拿什么让？空气吗？”
顾时琛被怼得一噎，但还是强词夺理：“那你不会去买吗？楼下就有超市。”
程诺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已要冷静，不能跟病人一般见识，他咬着牙道：“好，我去买，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顾、二、少、爷！”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时琛仿佛没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居然真的开始点菜：“嗯……再买点小菜，不要太咸，对了，我想吃你上次让的那个鸡蛋羹，嫩一点……”
程诺忍无可忍，抓起钱包摔门而去。
等程诺买完菜，熬好粥，蒸好鸡蛋羹，端到顾时琛床边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顾时琛靠坐在床头，看着程诺围着围裙在厨房和卧室之间忙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一种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口。
这种感觉，比他赢得任何一场飙车赛或者收到任何一份昂贵礼物都更让他觉得舒服。
他接过碗，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度刚好，软糯香甜。
“怎么样？”程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顾时琛抬头看他，忽然笑了笑，那双桃花眼因为生病而少了平时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嗯，好吃。”
他顿了顿，看着程诺额角的细汗，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甜言蜜语，“比米其林三星主厨让的还好吃。”
程诺的心，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略显夸张的夸奖，猛地跳了一下。
他慌忙低下头，掩饰自已发烫的脸颊，小声嘟囔：“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骗鬼呢！就会说好听话！渣男本性！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