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最终以陈星自闭，姜安安笑到打嗝，李乐肩膀抽搐告终。
等桌上的餐盘都见了底，大部分通学都选择回教室趴着睡会儿，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下午的课程。
一中的午休时间还算宽裕。
李乐却没这个习惯。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你不睡会儿？”姜安安揉着笑僵的脸颊，好奇地问。
“不去。”李乐摆摆手，“去政教处一趟。”
他打算再要份学习资料顺便问问老师上课的进度。
在衡中那种地方，学生找老师要额外的学习资料是家常便饭，甚至是一种积极上进的表现。老师们巴不得你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他想当然地把这个习惯带回了一中。
告别了两人，李乐独自一人溜达着走向行政楼。
正午的校园很安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路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偶尔有几个学生抱着篮球跑过，喧闹声一闪而逝。
还真有点不习惯。
在衡中，这个时间点，走廊里绝对是死寂的，每个班的窗户都拉着窗帘，里面是黑压压一片埋头苦睡的学生，跟停尸间似的。
哪有这么活泼的。
行政楼是一栋独立的五层小楼，比教学楼旧一些，墙皮都有些泛黄，透着一股子庄严肃穆的气息。
政教处在三楼。
李乐顺着楼梯走上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政教处门外徘徊。
是陆天扬。
只见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门口那块一米宽的地砖上来回踱步。
他一会儿走到门前，抬起手，指关节都快碰到门板了，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一会儿又退后两步，靠着墙，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东西。
接着又凑上去，弯下腰，试图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可那玻璃是磨砂的，除了几个模糊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
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五分钟，愣是没敢敲一下门。
李乐抱着胳膊，靠在楼梯口的墙上，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这哥们儿是在干嘛？
给门前的地砖抛光吗？
终于，在他第n次抬手又放下后，李乐忍不住了。
“你这是在拜门神？”
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
“啊！”
陆天扬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差点撞到门上。
他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到是李乐，这才拍了拍胸口。
“李……李乐？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没声啊？”
“是你自已太投入了。”李乐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搞什么行为艺术呢？”
陆天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变成了苦瓜色。
“别提了。”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我来……要手机。”
“手机？”
陆天扬一脸的生无可恋。
李乐懂了。
政教处主任，张建国，人送外号“铁面阎王”，一中学生闻之色变的存在。
早上他已经从陈星口中得知了。
“那你进去啊，在外面晃悠什么，等他给你铺红毯请你进去？”
“我不敢……”陆天扬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我正在让心理建设。”
“心理建设？”李乐乐了，“建了多久了？”
“快十分钟了……”
“……”
李乐彻底无语了。
就为这点事，至于吗？
“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老张有多恐怖。”陆天扬开始倒苦水，“进去之后，他不会直接把手机给你。他会先让你站在他办公桌前，然后他会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再慢悠悠地削一个苹果，全程不看你一眼。”
“然后呢？”
“等他吃完苹果，就开始了！”陆天扬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从课堂纪律说到人生理想，从校规校纪扯到未来发展，一套组合拳下来，不把你训到怀疑人生不算完！”
“最可怕的是，你还得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明天当着全班的面念！”
“就因为手机那事？”李乐有点惊讶。
“对啊！”陆天扬重重地点头，“我上次就是这样，念检讨的时侯，他还在下面录像，说要发给我爸妈！被批评就算了，写检讨也罢了，可是他会发给家长”
李乐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狠？
衡中的老师虽然管得严，但主要是从学习成绩和时间管理上压榨你，很少搞这种人格侮辱式的惩罚。
“那你还来？”
“没办法啊。”陆天扬都快哭了，“我晚上得用手机，很重要。不然我宁愿等到下周让家长来领。”
他再次看向那扇门，仿佛里面关着一头吃人的猛兽。
李乐看着他这副怂样，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不就是个主任吗？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谁怕谁啊。
再说了，自已又没犯错，是来要教材的，天经地义。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拍了拍陆天扬的肩膀。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啊？”陆天扬没反应过来。
李乐冲他扬了扬下巴，一脸的轻松。
“站远点。”
“干嘛？”
“我帮你要。”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雷在陆天扬耳边响起。
他眼睛都瞪圆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帮我要？你要是能要到，以后就是我大哥，你说去东，我绝对听话不往西。”
“那就闭嘴，看我操作。”
说完，李乐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陆天-扬，径直走到了政教处的门前。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像陆天扬那样瞻前顾后。
整理了一下衣领。
深呼吸？
不存在的。
心理建设？
更是多余。
在陆天扬震惊的注视下，李乐抬起手，屈起指节。
“咚！咚！咚！”
三声清脆而有力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
每一声，都敲在了陆天扬的心尖上。
他完了。
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也完了。
陆天扬已经开始想象两人一起站在墙角写检讨的悲惨画面了。
门内，传来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
“进来。”
李乐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陆天扬紧张地扒在门框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瞅。
只见政教处办公室里，靠窗的位置张主任正让着批改什么东西。
李乐走到办公桌前，站定。
“张主任，您好。”
张建国从文件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审视着眼前的小家伙。
“怎么了，还习惯吗？”
“嘿嘿还行，能跟上老师的节奏、”
“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是因为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张建国的态度不咸不淡，既不热情，也不过分严厉。
“主任，我想多要一份教材，算是我买的，还有就是想要下今天我们班那个通学的手机。”
李乐开口了。
门外的陆天扬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瘫倒在地。
大哥！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你不能再委婉一点吗？再迂回一点吗？先聊聊学习，再谈谈理想，最后不经意地提一嘴啊！
你这叫单刀直入吗？你这叫提刀闯关，直奔大boss脸上开大招！
你这样说张主任能直接给你才怪了！
陆天扬的心沉到了谷底。
张主任的笔停住了。
他再次抬起头，这一次，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张建国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
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门外的陆天扬连呼吸都忘了。
“行，这都好说，教材去联系你们班班长，手机嘛告诉那个陆天扬，再被我逮到，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门外的陆天扬已经彻底石化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还能这样？
他感觉自已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原来，去政教处要手机，不一定非要低声下气，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看着走出办公室身上似乎都冒着金光的李乐，陆天扬连忙道：“乐哥，走反了！从右边下楼。”
李乐脚下一个踉跄，刚才营造的气氛全无。
他面不改色扭头道：“没事，地球是圆的！一直走能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