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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阎王听戏,一票难求
那一声铜锣之后,再无续音,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雨水砸在油纸灯罩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密集如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巷口阴影中,凤栖梧一袭玄色飞鱼服,腰佩观风司“听风”绣春刀,冰冷的刀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后的缇骑个个杀气内敛,手已按在刀柄,只待司正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将这胆敢聚众非议朝政的戏班连同看客,一并化为血水泥浆。
然而,凤栖梧只是抬了抬手,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却让身后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意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如一尊沉默的石像,立于雨巷尽头,目光穿透层层雨帘,牢牢锁定了那方寸之间光影交错的戏台。
台上,鼓声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仿佛一颗濒死巨人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就在这压抑的顶点,一道纤细的影偶被高高举起,立于一片象征着废墟的剪影之上。
那是一个孤女的形象,衣衫褴褛,身形单薄,却在风雨飘摇中挺直了脊梁。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之前清越的唱腔,也不是激昂的念白,而是一种嘶哑、干涩,仿佛从被浓烟烈火灼烧过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质问。
“爹爹为国尽忠,马革裹尸,换来满门抄斩;兄长戍守边疆,身中百箭,落得通敌罪名……若忠义皆成灰,善恶尽颠倒,这煌煌山河,巍巍社稷……还值得,护吗?”
最后一句“值得护吗”,声音不高,却如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雨夜中轰然炸响!
全场数百名观众,无一人应答,无一人交头接耳。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雨水浸湿衣衫,任凭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沉默而悲戚的脸。
那无声的寂静,比最喧嚣的呐喊更具力量,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默地积蓄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
凤栖梧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双看过无数生死、审过无数卷宗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抑制的震动。
他腰间的刀在嗡鸣,不是因为杀意,而是因为共鸣。
他下意识地伸入袖中,摸到了那本从不离身的黑皮手记。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真气流转,蒸干水汽,翻开新的一页,借着远处灯笼的微光,笔走龙蛇。
“护山河者,未必穿蟒袍;毁社稷者,常坐金殿。”
写完,他合上手记,而台上的大戏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锣鼓收声,光影散去,一场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风波,就这样消融在无尽的雨幕里。
人群并未散去,他们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对着戏台深深一揖,而后安静地、有序地离开,仿佛来时一样,只留下一片被踩得泥泞的土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悲怆。
凤栖梧没有动,他的缇骑也没有动。
雨棚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凌绝。
她未着戏服,仅一身素衣,雨水顺着她未束紧的发梢滴落,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寒星,直直地望向巷口的黑暗。
她走上前,在凤栖梧面前三步之遥站定,不卑不亢,盈盈一拜,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民女凌绝,恭候观风司司正大人查验。”
凤栖梧的目光没有立刻落在她身上,而是缓缓扫过四周。
那被烟火熏得焦黑、被雨水打得透湿的舞台,那些沉默着收拾道具的戏班成员,还有一个角落里正小心翼翼将百姓留下的油灯逐一熄灭、收集起来的小豆子。
最后,他的视线才重新回到凌绝脸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你可知,单凭今晚这一出戏,已足够将你这听雨轩上下,满门抄斩十次?”
凌绝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如刀锋:“若民女真有罪,请司正大人当场缉拿,凌绝绝无半句怨言。但在此之前,请容我问一句——大人看完了全程,可曾见我一句凭空捏造的妄言?可曾见台下一人因戏而起的暴乱?”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雨更大了,敲打着残破的雨棚,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对峙伴奏。
凤栖梧沉默了。
良久,久到他身后的缇骑都以为他即将下令抓人时,他却忽然转身,面向自己的副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观风司笔录:南市‘听雨轩’所演剧目《山河烬》,经本部查验,其内容引述自‘永安二十三年,北境忠武将军蒙冤案’,属民间述史,并非造谣惑众。另记:今夜百姓自发守灯观剧,全程秩序井然,无一人喧哗滋事。”
“大人?!”副手大惊失色,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哪里是查办,分明是背书!
凤栖梧眼风一扫,那副手瞬间噤声,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言半字,立刻取出文书记录。
命令下达完毕,凤栖梧转回身,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乌黑、触手温润的木牌,递到凌绝面前。
令牌上用古篆阳刻着一个“风”字,正是观风司通行之令。
“持此令牌,可入京城三大官办戏园‘春和园’‘聚英阁’‘百戏楼’,任选其一,登台献艺,题材不限。”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如海:“前提是,别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入雨幕,玄色的身影很快便与长夜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队缇骑迅速撤离的沉重脚步声。
翌日,天光乍亮,雨过天晴。
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在短短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南市,并以燎原之势向内城蔓延——活阎王凤栖梧夜审听雨轩,非但未曾问罪,反而亲授通行令牌!
消息传到百戏楼,东家钱万金当场就砸了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怒吼道:“一个南市烂泥坑里的野戏班子,她凭什么进我的场子?!”
消息传到铁喉刘的耳朵里,他正准备再使阴招,闻言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语:“他……他居然看完了全程……还给了令牌……完了……”
而南市的街头巷尾,百姓们则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与喜悦:“咱们的戏娘子,连活阎王都镇住了!”“听说了吗?凤大人亲口说,那戏是真的,是为忠良鸣冤!”
喧嚣与狂喜之中,唯有听雨轩的残破雨棚下,凌绝正静静地抚摸着那枚冰冷沉重的乌木令牌。
她心中清明如镜:这绝非恩赐,更不是护身符。
这是凤栖梧抛下的一场豪赌,一封战书。
真正的战场,不在南市这破棚陋巷,而在那金碧辉煌、权贵云集的官办戏台之上。
她抬起头,将所有前来道贺的街坊邻里一一谢过,婉拒了所有酒楼饭馆的宴请。
当喧闹的人群终于散去,夜色再次降临时,她将小豆子、阿篾和孙九爷召集到跟前,在昏黄的灯光下,摊开了一张全新的图纸。
那上面没有人物扮相,没有布景设计,只有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天下棋》。
图纸下,是三行小字,仿佛三个层层递进的惊雷。
第一幕:影起市井。
第二幕:声动宫阙。
第三幕:局破朝堂。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百戏楼”三个字上,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我们要去那里,演一出谁都不敢删,也删不掉的戏。”
小豆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是不计生死的追随。
阿篾握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孙九爷捋着胡须,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宫深处,一封由观风司专线加急送达的密报,正悄无声息地呈入御书房。
烛火摇曳,映出龙椅上那张深不可测、阴晴不定的脸。
“凤栖梧,近日屡查民间戏文,似有所图……”
京城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手持令牌的凌绝,在送走所有人后,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立刻着手修改剧本,也没有去联络任何一家戏园。
她只是将那枚乌木令牌放在桌上,静静地凝视着它。
窗外是劫后余生的喧嚣与欢庆,屋内却是一片死寂。
那枚小小的令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所有的心神都吸进去。
她知道,在登上那个真正的舞台之前,她必须先在自己的心里,搭起一座更稳固、更精妙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