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雄的队伍在黑暗和风雪中艰难地跋涉。手电筒的光柱在林间晃动，像几只鬼火。
“中尉！前面有发现！”队伍最前方的士兵突然喊道。
所有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在手电筒光柱的尽头，一个趴在雪地里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他身上的白布单已经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里面的深色棉袄。
“是他！”军曹兴奋地叫道，“他跑不动了！”
几个士兵立刻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
中村雄也走了过来，他用脚尖踢了踢那人，对方毫无反应。一个士兵上前，将他翻了过来。
正是林峰。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左边小腿的裤子被鲜血染成了深褐色，并且已经和皮肉冻在了一起。
“还活着吗？”中村雄问道。
一个士兵伸手探了探林峰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报告中尉！还有气！很弱！”
“把他绑起来，带走！”中村雄下令，“伤口暂时不用管，让他流着血，这样他就没力气耍花招了。”
“嗨伊！”
两个士兵走上前，解下身上的绳子，就要去捆绑林峰。
就在这时，从他们侧后方大约两百米外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这一枪并没有打中任何人，子弹呼啸着从队伍上空飞过，击中了远处的一棵大树，溅起一片木屑。
“敌袭！”
中村雄几乎是本能地卧倒在地，同时大声吼道：“隐蔽！找出敌人的位置！”
所有士兵都训练有素地散开，寻找掩体，将枪口对准了枪声传来的方向。
“只有一个枪手！”军曹判断道，“距离很远！”
“砰！”
又是一声枪响，从同一个方向传来。这次子弹打在了中村雄脚边的雪地上，激起一小团雪雾。
“八嘎！他在挑衅我们！”中村雄愤怒地骂道，“军曹！你带三个人过去！把他给我干掉！其他人，原地警戒！”
“嗨伊！”
军曹立刻点了三个士兵，四个人呈战斗队形，迅速地朝着枪响的方向包抄过去。
在远处的一处山坡上，赵刚正趴在雪地里，有些懊恼地拉了一下枪栓。
“他娘的，这破枪，都快磨平了膛线，打这么远就是个听响。”
“谁让你开枪了？”张彪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我说了，先看看情况。”
“队长，再看那小子就被鬼子拖走了！”赵刚不服气地说道，“我这是围魏救赵！”
“你懂个屁的围魏救赵！”张彪压低声音，“你这两枪，就把我们四个人的位置全暴露了。鬼子已经摸过来了。”
“来了正好！干掉他们！”赵刚说着就要起身。
“趴下！”张彪一把将他按住，“你想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听我命令！”
赵刚虽然莽撞，但对张彪还是服气的，只好重新趴好。
“我们有四个人，鬼子过来也是四个人。我们占着地利，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张彪飞快地布置着战术，“你枪法准，负责打最前面那个。老王，你打左边那个。猴子，你打右边那个。剩下的那个交给我。都听我口令，等他们再走近点，我说打，就一起开火，打完一枪立马换地方，不许恋战，明白吗？”
“明白！”三个人齐声应道。
雪地里，军曹带着三个士兵，正一步步地向着山坡靠近。
“注意脚下，敌人很可能埋了陷阱！”军曹压低声音提醒着。
“放心吧，军曹！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而已，看我们怎么把他撕碎！”一个士兵嚣张地说道。
他们距离山坡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坡上的一些岩石和树木。
“就是现在！打！”张彪一声令下。
“砰！砰！砰！砰！”
四杆步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怒吼。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嚣张的士兵，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红白之物溅了后面军曹一脸。
左右两翼的士兵也应声倒地，瞬间就没了气息。
只有经验最丰富的军曹，在枪响的瞬间，凭借着战斗本能向旁边一扑，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带走了一块皮肉。
“有埋伏！”军曹躲在一棵树后，惊恐地大喊，同时举枪还击。
但张彪他们打完一枪后，根本不看战果，立刻就地一滚，消失在了山坡的另一侧。
中村雄这边，听到密集的枪声和军曹的喊叫，脸色大变。
“不好！是圈套！”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脚下这个人！”
他猛地回头，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林峰。
“快！把他带上！我们撤退！”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枪声吸引过去的短短几十秒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另一侧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这人正是张彪小队里身手最敏捷的“猴子”。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军曹那边，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绕了过来。
他没有开枪，而是抽出了一把短刀。
负责看守林峰的两个日本兵，正伸长脖子往交火的方向看，完全没有注意到死神已经降临在他们身后。
“噗！噗！”
两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两个日本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猴子”干掉两人，立刻扛起昏迷的林峰，转身就往林子里钻。
“站住！”中村雄第一个反应过来，举枪就射。
但“猴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中。
“追！给我追！”中村雄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残余的日本兵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猴子”消失的方向追去。而那名侥幸逃生的军曹，也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中尉阁下！敌人火力很猛！我们中埋伏了！”
“废物！”中村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敌人都声东击西了，你还在这里喊！还不快追！”
“嗨伊！”
另一边，张彪等人成功地接应到了“猴子”。
“队长！人弄到手了！”猴子把林峰放在雪地上。
“干得漂亮！”张彪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刚，你来背着他！快撤！”
“好嘞！”赵刚把步枪往身后一甩，二话不说就将林峰背了起来，“嘿，这小子看着瘦，还挺沉。”
“少废话！鬼子追上来了！”
一行人不再停留，迅速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他们对这片山林熟悉无比，很快就摆脱了身后杂乱的追兵。
跑了大约半个时辰，张彪估摸着安全了，才下令停下休息。
“他娘的，真险。”赵刚把林峰轻轻放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喘气，“队长，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我们这么费劲救他？”
张彪蹲下身，借着微弱的雪光，查看了一下林峰的伤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子弹还在里面，伤口冻住了，血暂时是止住了，但再这么下去，这条腿就废了。”
他撕开林峰胸前的干粮袋，看到里面那几块印着菊花图案的日式军用饼干，眼神动了动。
“不管他是谁，”张彪站起身，看着远方，“能一个人把鬼子耍得团团转，还干掉了好几个的，就是我们抗联要找的兄弟。必须把他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