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昨儿个才接手生意,账还没理明白了,就给我们立规矩了。”
“是啊,夫人让我们晨昏定省去请安也就罢了。可这每一笔开销都要先盖章过目才能支取,着实要了我们的老命了。”
“您是知道的,商机不等人,卖布的要抢新花样,卖米的要抢农时,差一天可就亏大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头疼。
还好月儿嗓门够大,一声如雷般的呵斥让众人都安分下来。
“够了!谁家的事找谁去,找我们姑娘闹有何用!”
一个老掌柜率先跪下来,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下跪,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姑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们都是姑娘您一手栽培的,难道您忍心看着我们饿死吗?”
“是啊姑娘,这些铺子,可都是您的心血啊!”
便是在外凶恶惯了的月儿,此刻也摆不出冷脸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主子。
“月儿。”
听到姑娘在唤自己,月儿忙弯腰恭听。
“奴婢在。”
“备马车,去裴府。”
月儿心中一颤,她抬眼看着沈知意。
这些天,姑娘因为身上伤疼吃不进饭,更瘦了,随便来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这么弱,这么小,还要担这么重的担子。
姑娘的身体,吃得消么?
裴府大夫人院子。
一个婆子急步穿过回廊,不容丫鬟通报,掀帘走进房中,见到正在用膳的裴夫人,忙不迭说道:
“夫人,沈府门前的人都退了。”
“说道也怪,那沈知意一露面,那些人就跟见着救星一样,明明夫人您才是他们的主子,一个个的,分不清大小王!”
裴夫人放下手里的半碗粥,脸色比锅底还黑。
“一群刁奴,迟早全换了!”
婆子顺着裴夫人的话恭维几句,又补充道:
“沈知意如今正带人往裴府来,想必,是想来劝您收回成命呢。”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裴府的闲事!派人在门口守着,她只要敢来,就先让她在门口等半个时辰,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是。”
裴夫人戴上最华贵的首饰,穿上新做的衣裳,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可从晨雾初升等到日上三竿,门外都没动静。
她顿生疑窦,派人出去打听。没多时,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夫人,沈姑娘来了。”
“人呢?”
“她她直接去见老太太了。”
“什么!”
屋内,沉寂无声。一缕孤烟,自铜兽鼎炉蜿蜒盘旋。
沈知意跪在鼎炉旁,低着头,佝偻着背,很是低眉顺眼。
“咔嚓”一声,茶盖碟重重落在茶碗之上,紧接着,是老人低沉的质问。
“你先是算计烬儿,如今又将家产交还,看来是铁了心要和我裴家断绝来往。”
她俯身行礼,额头磕在石板上,发出重重闷响。
“老太太明鉴,我从不敢算计二郎。只是自从知道二郎和宁家定亲之后,我爹那边就断了钱庄给沈家的银子。”
早在还没和裴烬退亲之前,她爹就不想养着裴家了。
是她求着她爹,还立下投名状:裴家花多少,她赚回双倍。裴家才能取钱用到至今。
“至于昨天我也没料到夫人会去粮铺。都怪我嘴笨不会说话,没能及时劝阻夫人,不然也不会闹到不移交家产无法收场的地步。”
老太太瞥了眼她磕红了的额头,见她一副逆来顺受,潸然欲泣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发堵。
自从裴烬和她退了婚,裴家就处处不顺。
裴烬的任命一直下不来,裴宁两家的婚事进展也很缓慢,包括最近裴家背债、沈知意还回裴家家产
凡此种种,虽不能说每一件都和沈知意有关系,却都好似有她的影子。
至少用钱这一块,裴家的确是被她狠狠拿捏了。
裴老太太在后宅沉浮一辈子,岂容一个黄毛丫头放肆!
她沉下脸,也狠下心。
“以前我是看你将家业打理得不错,惜才,才想着留你在府中。如今你既然已将家业还回,这婚事”
裴老太太话未落音,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
“报老太太,宁夫人来了!嚷嚷着让您给个说法呢!”
裴老太太哪里还顾得上沈知意,忙让人扶着她出去接见贵客。
人乌泱泱走完了,没有一个人记得,地上还跪着一个沈知意。
她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裴老太太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幽冷。
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