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祖母知道沈知意对裴家有恩。此番也只是为了提点她,让她吃点苦头,不要肆意妄为。只要她以后听话,我自不会为难她。”
听闻这话,裴烬方才长舒一口气,拱拱手,道:
“多谢祖母。”
裴老太太看着他,只觉额头青筋跳动,头隐隐作疼。
“行了,若无别事,你先退下,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要说。”
“是,孙儿告退。”
裴烬一走,裴老太太就板起脸,质问的眼神像刀子,狠狠刮在裴夫人身上。
裴夫人忙堆起笑,讨好道。
“娘,我这不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免得她一心惦记烬儿,坏烬儿姻缘。”
裴老太太语气无奈。
“她早舍下你儿子了!”
“啊?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老太太被问得语塞。
沈知意要嫁裴迦叶的消息,阖府上下,除了老太太和几个贴身丫鬟,并无其他人知晓。
裴老太太本想着等裴迦叶同意,事情稳定下来再公布,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如今看裴烬对沈知意的态度,她既后怕又庆幸。
还好没说,否则裴家得闹成什么样。
裴老太太深深看了裴夫人一眼,长叹一声,劝道:
“你擅自收回家产,我也懒得说你了。但沈家那边,你莫要再擅作主张。你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婚宴的花销,都指着沈家那边出呢。”
裴夫人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
她已经接手裴家家产,知道裴家账面上钱不多,正为裴烬婚礼发愁呢,没想到老太太主动提到这茬。
她突觉看到希望,又不免惶恐。
“娘,那沈知意能同意吗?”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女人,给夫君出钱娶媳妇?
“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只管把铺子打点好,不可再生事端。”
说罢,裴老太太摆摆手,打发裴夫人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才进门来伺候。
只有在这个时候,裴老太太才敢露出疲态来。
她放任身子靠在软垫上,任由额间白发耷拉,不去理会。
“迦叶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是,奴婢派人去问了,寒光寺师父说,大少爷外出云游,归期尚不可知。”
“他这是故意躲着我呢!”
裴老太太只觉头愈发疼了。
“不行,不管用什么办法,在烬儿娶宁家姑娘之前,一定要让沈知意进门!”
“老太太难不成您是想用沈姑娘的嫁妆为二少爷办婚宴?”
“赵氏那个蠢货!若她没把家产收回,我还能以铺子为由头要钱!”
一想起这件事,裴老太太就恨得牙痒痒。
裴家那点家产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
她把家产交给沈知意,本就没想着能挣钱,只是想以此笼住沈家,为裴家挣得一个不断来财的门路。
毕竟裴沈生意在一处,裴家找沈家要钱,沈知意只要还想嫁进裴家,就不好拒绝。
赵氏倒好,先斩后奏,把她的谋划全毁了!
“如今铺子上要挪出现钱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沈知意身上下手。”
“而且”裴老太太想起裴烬对沈知意的态度,双眼微眯,隐隐透着凶狠。“便是为了烬儿能收心,我也得让迦叶赶紧把她娶进门!”
“可眼下寻不着大少爷,又如何让他娶沈姑娘?”
裴老太太的眼神投向门外黑洞洞的夜色,口中喃喃念着。
“他以为他躲着不露面,我就没办法了吗?”
夜色已深。
天穹黑如泼墨,暴风骤雨不歇。
沈家马车孤零零行驶在山路上。
雨滴透过被风吹开的轿帘,砸在沈知意脸上。
本就睡不安稳的沈知意,下意识地皱紧眉头,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滑进脖颈中,冰冷的触感将她唤醒。
下一瞬,她猛地直起身,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又做噩梦了!
自从六岁那年,她重病一场,被救醒后,就一直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境光怪陆离,大都是噩梦。
在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死去。
毒死,吊死,淹死,被一箭穿心这次,更是梦到被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