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人肯定是看中他的功夫才举荐他的。”
“我们大人就是这样,只要有本事,脾气差、家世差,他都能提拔。”
“沈姑娘,您别看我们大人脾气怪。但其实人很好的,他体恤下属,只要我们办好了差,从不为难我们。不像其他大人,要底下人巴结奉承,送贿赂,表忠心。”
这倒是出乎沈知意的意料。
自从跟着她爹做生意以来,她就没少和官员们打交道,
别说是刑部侍郎这样的大官了,便是一个连官阶都没有的主簿,都得用银子打点才肯办事。
没想到宁大人恶名在外,竟是个难得的清官。
她的好奇心顿时被这位大人勾起来了。
“你们大人,一直戴着面具吗?”
衙役们压低了声音,“反正我们认识大人时,他就戴着面具了。”
“为何?天天戴着,不难受吗?”
“听说八年前,大人家里突发大火,一家老小全烧没了。大人虽然死里逃生,但脸和声音都毁了,未免吓着旁人,只能常年戴着面具。别说外人了,我们天天跟在大人身边,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毁容了?
沈知意在心里连道可惜。
瞧那位宁大人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若是没毁容,容姿当是一绝。
脑海里突然蹦出昏厥前听到的那句“快,救人”。
沈知意忙问道:
“声音呢?你们有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有几个年纪稍长的衙役点点头,面带为难。
“听过,不过”
“哎呀,不用为大人遮掩,就是难听!之前有个犯人,听到大人的声音,难受得都吐了。那之后,大人就以笔代口,很少开口了。”
闻言,沈知意点了点头。
看来,那一句“救人”,当真是自己幻听了。
一夜暴雨未歇,晨曦乍现时,雨声总算小了。
裴迦叶一晚上没怎么睡,天刚放亮就起了身。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拍掉身上的稻草枝,拉开门走了出去。
山风混着泥土松柏的清香,扑面涌来。
屋檐下,衙役们横七竖八地睡成一片。
在离他们四五步远、靠侧门的角落里,还蜷着一个瘦小身影。
小姑娘面色枯黄,头发凌乱,脸上挂着彩,身上盖着他的披风,靠着一块被遗弃的破旧牌匾,睡得很不踏实。
他走近些,就听到她嘴里嘟嘟囔囔的。
一会儿喊着“姐”,一会儿喊着“娘亲。”
他本想绕过去,出去看看路况,一双手突然死死抱住他的脚踝。
手的主人——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还没醒,梦话里带着哭腔。
“爹,求求您,放过娘和弟弟吧。我会听话,会为您赚钱,会帮您做皇商,只要您肯放他们一条生路,要我的命都行。”
裴迦叶试图挪动脚踝。
可她越抱越紧,就像溺水的人,抱着救命浮木,死都不肯撒手。
她哭着哀求。“别别走!”
裴迦叶轻轻叹息一声,在心里道了句“阿弥陀佛”,看着她痛苦拧眉的模样,到底是没忍心硬掰开她。
他在她身边席地而坐,而她竟顺势将脸贴了上来!
特别是女人带着凉意的眼泪,透过布料沁入衣里的时候。
他的脸都吓白了,双手合十,连道了无数声阿弥陀佛,向佛祖告罪。
偏在此时,一道如惊雷般的称呼,在他耳边炸开。
“裴迦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