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阴雨连绵。
潮湿的水汽透过门帘缝隙沁入室内,侵袭房间每个角落。
屋内静得可怕,黏腻的空气像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宁家人咽喉。
宁老太爷吞了口口水,偷偷瞥向坐在上座、身穿玄色蟒袍的男人。
“不知殿下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昏暗天光扫过主座男人的脸,在他的眼窝处落下细碎阴翳。
他眼尾含笑,眸底却凝着未化的寒冰,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停下位置最远、脊背挺得最直的男人身上。
再抬眼,笑意清浅。
“我想与宁爱卿单独说几句,不知是否方便。”
宁老太爷担忧地瞥了宁藏修一眼,小心打圆场。
“殿下,内侄性格木讷,不善言辞,恐冲撞了您。”
男人脸上的笑意敛去,原本温润的声线化为冰刃。
“宁大人,这是命令。”
君命难违,对方是太子,宁老太爷纵然再不安,也只能带着人退下去。
出门后,宁家几位主事的老爷们都只能在檐下候着,都揣着手,张着耳朵听屋内动静。
安静,诡异的安静。
他们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清些。
一道杯碟摔碎的炸裂声,差点没将他们吓晕。
这声极短,很快就又听不着声音了。
宁家长子,大老爷宁承元先忍不住,抱怨。
“爹,藏修那个性子,怕是要把殿下得罪狠了。”
其弟宁承仲跟着搭腔,催老太爷。
“太子殿下一进门就冲他来,摆明有事。”
“爹,您得赶紧想想办法啊。”
宁老太爷怎么不急。
太子登门,他们毫无防备,至今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他问:“藏修身边那个叫流光的,还是什么都没说?”
宁承元摇头。
“那家伙和宁藏修一个脾气,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偏偏武功还高,没人能打得过他,想把他绑了逼问都不行。”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找藏修的麻烦,多半还是为了案子。”
听到案子,宁承元一拍脑门,懊恼。
“怎么把这事忘了!”
“怎么了?”
“芙儿参加马球会回来,与我说过,明玉公主特意问过藏修!”
“公主都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寻常话,不过芙儿说,公主对藏修的态度,好像是偏欣赏的。太子殿下今日登门,会不会和明玉公主有关?”
宁承仲眼珠子一转,低声议论。
“会不会是公主看上了藏修,藏修不依,太子才亲自上门施压啊。”
明玉公主盛名,京都谁人不晓。
她看上的男人,不抢到手不罢休。这些年,没少爆出当街抢男人做面首的丑闻。
就连声名鼎盛的佛子裴迦叶,都被她吓得隐居深山。
宁二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兴致勃勃抬头,发现兄长和爹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宁二爷撇撇嘴:“这不是没有头绪,胡乱猜猜嘛!万一公主就是口味重呢。”
宁老太爷赏了他一个梆子。
“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赶紧派人去吏部问问!”
偏在此时,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吼。
“给本宫滚去院子跪着!”
宁家几位老爷吓得直哆嗦,脚一软,直接跪下了。
门“咯吱”一声打开。
宁藏修拉开门,径直走进雨雾中。
转身,下跪,脊梁挺直,眼神平视前方,和门内的太子隔空对峙。
那宁折不弯的脊梁,决绝下跪的动作,愣是把宁家几位老爷看得心病都要犯了。
此时,门房匆匆来报:“老太爷,长安郡主来了。”
三位老爷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把这尊大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