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巨基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他并不急。
他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等待。
如通神明在俯瞰一场注定结局的默剧,等待着他选中的猎物,在绝望的泥潭里,耗尽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地下车库里,那脆弱得可笑的秩序,还在勉强维持着。
每一张脸上,都写记了饥饿与麻木。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回音震荡。
紧接着,五六个凶悍的身影撞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材壮硕,剃着板寸,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角一直拉到下颚。
他叫梁猛。
一个在旧世界不值一提的垃圾,如今,却成了掌控生死的暴徒。
他手里拎着一根钢管,管子前端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污,眼神凶狠,扫过车库里所有瑟瑟发抖的幸存者。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交易、哀求、咒骂,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种比饥饿更原始的恐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梁猛身后的几个混混,手里都拿着砍刀或者消防斧,脸上挂着戏谑而残忍的笑容。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
梁猛用钢管重重敲击着身边的车顶,刺耳的巨响让不少人身l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谁他妈有吃的,有水,都给老子主动交出来!”
“不然……”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森然。
“死。”
一个字,让整个车库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死寂。
没有人敢动,没有人敢说话。
梁猛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死死地将一个瘪了的饼干盒抱在怀里,身l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老东西,耳朵聋了?”
梁猛朝他走了过去,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老人吓得往后缩,把饼干盒抱得更紧了。
“不……不能给……这是给我孙子的……”
梁猛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给你孙子?”
他走到老人面前,伸出手,语气冰冷。
“拿来。”
老人拼命摇着头,眼泪混着鼻涕流了下来。
“求求你……求求你了……”
梁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失去了所有耐心。
“操你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钢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老人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噗!
那不是清脆的骨裂声,而是一种更沉闷、更令人作呕的,颅骨被砸碎的声音。
红的,白的,瞬间溅了一地。
老人的身l软软地倒了下去,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死死地瞪着前方。
他怀里的饼干盒,滚落在一旁。
整个地下车库,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下一秒。
“啊——!”
尖锐到极致的惊叫声,彻底引爆了所有人的恐惧。
混乱,瞬间爆发。
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疯了一样四散奔逃,尖叫声、哭喊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脆弱的秩序彻底崩坏成野兽的踩踏。
王涛一把拉起还处于震惊中的沈星月,混在人流里没命地逃窜。
“快跑!快跑!”
他嘴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恐惧让他面目全非。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狠狠撞了过来。
王涛和沈星月双双被撞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沈星月的手肘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剧痛让她痛呼出声。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抬眼却看到几个梁猛的手下,正狞笑着朝他们这个方向逼近。
“王涛!快……快拉我一把!”
她惊恐地向身边的丈夫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
王涛看到了。
他也看到了那几个步步紧逼的暴徒,看到了他们眼中不加掩饰的残忍与淫欲。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一种能将骨髓都冻结的恐惧,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没有去拉沈星月。
他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看都没看一眼摔倒在地的妻子,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连滚带爬地逃了。
沈星月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仓皇逃窜、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一眼的背影上。
那个背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丈夫。
现在,却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她的视线,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眼中的惊恐与祈求,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与无边无际的绝望。
一滴泪,终于从她眼角滑落,砸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无声无息。
她被抛弃了。
在阴影中。
萧巨基看着这一幕,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很好。
这朵高傲的玫瑰,终于被碾进了最肮脏的泥土里。
是时侯,去采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