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死在婆婆熬的白粥里。
砒霜灼穿我的喉咙。
再睁眼,我回到毒发前一天。
这一世。
我要让她的慈母面具在众人面前碎裂。
让丈夫和闺蜜的背叛曝光于阳光之下。
这碗粥,该换他们来尝了。
1
我漂浮在灵堂上空,看着黑白遗像里自己微笑的脸。
照片是去年公司团建时拍的。
那时我还不知道喝下的每一碗白米粥里。
都藏着婆婆精心计算的死亡剂量。
我可怜的儿媳妇啊——
婆婆王秀芬的哭嚎刺穿耳膜,她扑在我的棺材上。
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刮蹭着实木边缘。
三根金镯子在她手腕上叮当作响。
那是我上个月送她的生日礼物。
殡仪馆的冷气吹得我灵魂发颤。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魂魄,我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
腕部还留着中毒后的青紫色淤斑。
妈,别太伤心了。
我的丈夫周明上前搀扶。
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机,屏幕正亮着微信界面。
我飘近看清那个粉色猫咪头像。
是林柔,我结婚时的伴娘,现在在周明公司当财务主管。
婆婆突然掐了周明一把,压低声音。
哭大声点!她娘家人在看呢。
我顺着她视线望去,母亲正抱着我的遗照发抖。
父亲在跟医生争执。
我女儿从不乱吃东西,怎么可能砷中毒!
记忆闪回三天前的清晨。
婆婆端着描金瓷碗走进卧室。
小芸,妈熬了你最爱的南瓜粥。
白粥表面浮着金黄南瓜茸,底下却沉淀着灰色粉末。
当晚我吐血不止时,婆婆抢在救护车前倒掉了剩下的粥。
周明!
林柔的声音从侧门传来。
她穿着香奈儿套装,比我葬礼还精致的妆容。
周明借口去厕所,两人在走廊阴影里十指相扣。
遗嘱确认了吗
林柔红唇擦过周明耳垂。
放心,她签过意外险受益人是配偶。
周明的手滑进她衣领。
妈说砒霜检测不出慢性中毒,等拿到两百万人寿金,我们就——
我尖叫着扑过去,灵魂却穿过他们的身体。
灵堂突然响起哀乐,婆婆的哭腔陡然拔高。
小芸你走得太突然了!妈以后给谁熬粥啊!
殡仪馆工作人员开始封棺。
母亲发疯似的冲上来,被亲戚死死拉住。
婆婆趁机往棺材里扔了个东西,我低头看清那是个褪色的平安符。
正是婚后她硬要我挂在床头的。
下辈子投胎记得带眼睛。
婆婆对着棺材低语,皱纹里渗出毒汁般的笑意。
乡下丫头也配住我儿子的学区房
剧痛撕裂我的灵魂,怨气化作实质的黑雾。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婆婆从礼仪师手里接过骨灰盒。
而周明手机屏幕上,林柔发来酒店房号。
如果能重来......
我要让他们尝尝白米粥里真正的滋味。
2
刺耳的闹铃将我惊醒,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双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喉咙。
没有血腥味,没有灼烧般的疼痛。
晨光正透过米色窗帘洒在婚床上。
床头日历显示2023年9月17日——死亡前二十四小时。
我冲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二十七岁的面容。
眼下还没有长期中毒导致的青黑。
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闪着冷光。
这是周明用三个月工资买的蒂芙尼,此刻却像毒蛇盘踞在我指间。
小芸,妈给你熬了南瓜粥。
婆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每个音节都让我胃部抽搐。
前世就是这碗粥,让我在剧痛中肝肠寸断而死。
我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梳妆台抽屉里躺着上周体检报告,血红蛋白已经低至85g/L。
婆婆持续半年的慢性投毒早有成效。
趁热喝。
婆婆端着描金瓷碗推门而入。
南瓜的甜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她今天特意穿了那件我买的真丝旗袍,盘发里插着周明前年送的和田玉簪。
谢谢妈。
我接过粥碗,手指擦过她虎口的烫伤疤痕。
这个疤痕是半年前我急性肠胃炎住院时留下的。
当时她说是不小心碰了开水。
婆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前世我以为那是关爱,现在才看懂其中淬着毒液的期待。
我假装吹凉粥时,她喉结明显滑动了一下。
妈您脸色不太好。
我突然放下碗。
昨晚是不是又失眠了我帮您约了中医调理。
她表情凝固。
什么中医
上周您说胸闷啊。
我拉开床头柜取出阿胶糕。
您先吃这个,我去热粥。
端着粥碗经过厨房时,我飞快地将两碗粥调换。
婆婆的蓝边碗底有她永远喝不腻的陈皮。
此刻正混着能要人命的灰色粉末。
妈您也喝点。
我把调换过的蓝边碗塞给她。
我特意多加了冰糖。
婆婆皱眉:我从不吃甜...
就当陪我嘛。
我舀起一勺金灿灿的粥。
在她灼灼目光中送向嘴边,突然手一抖洒在睡裙上。
哎呀!
趁她低头拿抹布的瞬间,我把粥倒进袖口的暗袋。
这是今早用旧内衣改装的。
婆婆再抬头时,正看见我舔着空碗冲她笑。
她满意地端起自己那碗一饮而尽。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嘴角的粥渍上,像道即将溃烂的伤疤。
不到十分钟,她开始频繁清嗓子。
二十分钟后,她指甲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
当我慢条斯理喝完第三杯水时,她终于踉跄着扶住餐桌。
妈!
我惊呼着扶住她,摸到她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她瞳孔开始扩散,这正是我前世毒发时的症状。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从她呕吐物里悄悄刮了些样本装进密封袋。
医生询问病史时,我红着眼眶递上体检报告:
我妈最近总说嘴里有金属味...
急性砷中毒!
急诊医生看着化验单脸色骤变。
家属快签病危通知书!
我颤抖着签下儿媳许芸,转头就从婆婆包里摸出手机。
锁屏是她和周明的合照,密码是周明生日。
这个我试了三年都没猜对的密码,此刻却讽刺地轻易解锁。
微信置顶聊天记录里,林柔十分钟前刚发来消息:
【老东西今天能搞定吗律师说意外险要死亡证明才生效】
我拍下这条消息,顺手把婆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重症监护区的蓝光打在我脸上,玻璃倒影里。
我的笑容比婆婆的砒霜还毒。
3
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我的外套上,医院给婆婆安排了三天隔离治疗。
我站在她的卧室门口,钥匙在掌心硌出红痕。
这把钥匙是她藏在客厅发财树盆底的。
前世直到死后我才从灵魂视角知晓。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我戴上提前准备的橡胶手套。
推开门的瞬间,陈皮与檀香混合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婆婆的卧室像座精心布置的祭坛。
床头挂着我和周明的婚纱照,照片里我的脸被香灰烫出焦痕。
我径直走向五斗柜上的圣经。
书脊已经泛黄开裂,夹着几张药方和教会礼拜单。
当我把书倒过来抖动时,一张泛黄的收据飘落在地。
永兴农药店:砷制剂500g,2022年11月3日
收据背面用铅笔写着每次0.1g混入早餐,每周三次。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那天正是我开始频繁头晕的日子。
收据下方还有行小字:
感谢主赐予智慧,阿门。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周明的消息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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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怎么样了公司临时派我去杭州出差】
配图是高铁票截图,出发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
我点开12306官网查询,这趟列车根本没有10A座位。
他还在本市。
前世这天他确实出差了,而我毒发时他恰好关机。
电脑提示音从书房传来。
我快步走去,发现周明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
屏保是我们蜜月时在洱海的照片。
我输入他的常用密码,显示错误。
尝试婆婆生日、他前女友生日都不对。
最后我输入林柔的生日——系统解锁了。
桌面壁纸刺痛我的眼睛:
周明和林柔在迪士尼的合影,日期是上个月我发烧住院的那天。
我点开微信电脑版,同步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置顶聊天记录里,林柔昨晚发来:
【明天老太太动手,你务必制造不在场证明。
遗嘱和保险单我都公证过了】
往上翻是三个月前的对话:
周明:【慢性中毒太慢了】
林柔:【急什么突然死亡会引发尸检,按我给的剂量至少再喂半年】
附带一个PDF文件,标题是《亚砷酸盐在食品中的稳定性研究》。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
点开我的保险文件夹,七份不同保险公司的保单整齐排列。
被保人全是我,受益人都是周明。
书房挂钟突然报时,我惊得碰翻了咖啡杯。
液体渗入键盘瞬间,我抓起纸巾擦拭。
却带出一张折叠的收据,悦华酒店VIP会员,房费年卡。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显示市立医院。
护士急促的声音传来。
患者王秀芬家属病人出现肝衰竭前兆,需要立刻签字进行血浆置换...
我马上到。
我挂断电话,最后瞥见电脑右下角最小化的窗口。
正在编辑的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条款里,婚房归属周明单独所有。
离开前,我从婆婆梳妆台取走她常用的唇膏。
镜子里,我的倒影与婚纱照重叠,唇角勾起和婆婆如出一辙的冷笑。
4
婆婆出院那天,脸色蜡黄得像张旧报纸。
医生说她误食了受污染的食物,建议居家观察。
小芸啊,妈这次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像条毒蛇在评估猎物的反应。
我低头削着苹果,刀锋在果肉上划出完美的螺旋。
妈,您好好休息,这几天我照顾您。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没看到我嘴角的冷笑。
我故意在厨房里晃了晃,扶着冰箱门虚弱地喘气。
小芸你怎么了
婆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试探。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我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放轻。
可能是贫血又犯了。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换上担忧的表情。
哎哟,你这孩子,肯定是最近太累了。妈给你熬点粥补补。
我提前在厨房的调料架、抽油烟机、甚至是电饭煲旁边,都装了微型摄像头。
婆婆以为我回卧室休息了,但她不知道。
我的手机正实时接收着厨房的画面。
她动作熟练地从橱柜最底层摸出一个小纸包。
指尖轻轻抖了抖,灰白色的粉末无声地融进粥里。
等她端着粥进来时,我已经虚弱地靠在床头。
趁热喝,妈特意给你熬的。
她慈爱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算计。
我接过碗,假装喝了一口。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
妈,我手机好像落在厨房了,您帮我拿一下
她犹豫了一秒,但最终还是转身出去。
我迅速把粥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
紫罗兰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蜷缩。
我拨通了律师同学林夏的电话。
证据都录下来了她问。
嗯,下毒全过程,还有她藏毒的位置。
我轻声说,但还不够。
你还想等什么
我看向窗外,婆婆正慢悠悠地走回来,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等她再犯一次。
周明的生日宴定在悦华酒店,就是他和林柔偷偷约会的那个地方。
我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涂上口红,是鲜艳的正红色,像血。
手机震动,林夏发来消息:
【监控视频已经剪辑好了,律师函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我回了个好,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一支录音笔,和一份检测报告。
酒店宴会厅灯光璀璨,周明穿着我给他买的西装。
正和几个男同事吹嘘自己刚升职的项目。
婆婆坐在主桌,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正笑眯眯地接受亲戚们的恭维。
小芸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全场目光投向我,我微笑着走过去。
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老公,生日快乐。
我把礼盒递给他,他接过去时,手指微微僵硬。
他大概以为,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事。
但我没有。
我安静地坐下,像个温顺的妻子。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闹时,婆婆突然站起来,举着酒杯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儿媳妇最近身体不好,我这个当妈的,特意给她熬了补汤。
她朝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被端到我面前。
全场响起掌声,夸她是个好婆婆。
我低头看着汤,笑了笑。
然后抬头看向她。
妈,您对我真好。
她满意地点头,眼神里藏着催促。
我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然后——突然放下。
不过,这汤,我不敢喝。
全场瞬间安静。
我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手机,连接了宴会厅的投影仪。
各位亲友,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我想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屏幕亮起,画面是婆婆在厨房里。
从橱柜里取出纸包,往粥里倒灰白色粉末的全过程。
全场哗然。
婆婆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是假的!你陷害我!
我冷笑,又点开第二段视频。
紫罗兰在喝下那碗粥后,迅速枯萎的画面。
这碗汤,您敢喝吗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周明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许芸!你疯了吗妈怎么可能害你!
我甩开他的手,从包里抽出检测报告,摔在桌上。
砷含量超标37倍,医生说我再喝两个月,必死无疑。
全场死寂。
婆婆突然尖叫。
你胡说!那只是中药粉!我、我是为了调理你的贫血!
我笑了,点开第三段视频。
林柔在咖啡厅里,对周明说:
等你妈搞定她,我们就能拿到保险金了。
周明的脸瞬间惨白。
宴会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王秀芬女士,周明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请配合调查。
婆婆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周明疯狂摇头。
不是我!是我妈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柔想偷偷溜走,却被我提前安排的人拦住。
我走到她面前,轻声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教婆婆用慢性毒药的
她脸色煞白: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等许芸死了,保险金到手,我们就去国外结婚。】
——是她的声音。
6
警局的灯光惨白刺眼,我坐在询问室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对面的警官推过来一份文件。
许女士,这是您婆婆王秀芬的口供。
我低头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调理她的身体,药粉是中医给的,我不知道有毒……】
她还在狡辩。
我抬头。
厨房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她往粥里加的是砒霜。
警官点点头。
我们已经把呕吐物样本送去检测了,结果明天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
您丈夫周明……似乎想把责任全推给他母亲。
我扯了扯嘴角。
他一向很擅长这个。
走出警局,林夏已经在门口等我。
周明申请了保释,但他现在不敢回家。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清单。
我翻开第一页,目光停在婚房那一栏。
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卖了老家地皮出的钱。
我冷笑,现在他想独吞
林夏点头。
他在离婚协议里写了,房子归他,你可以拿走你的‘个人物品’。
我合上文件:他做梦。
林夏带我去了律师事务所,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
幸好你结婚前坚持做了财产公证。
她翻开最后一页。
首付款转账记录、购房合同、贷款还款流水,全在这里。
我盯着文件上清晰的银行记录,指尖微微发抖。
三年前,我爸妈卖掉祖传的两亩地。
给我凑了80万首付。
周明当时搂着我说:
老婆,这房子写你名字,我一分钱都不要。
结果现在,他想连本带利吞掉。
他拿不走。我轻声说。
林夏又递给我一份保单。
周明给你买了七份保险,受益人全是他自己。
我翻到最后一份,突然笑了。
这份不一样。
我指着受益人一栏。
这里写的是‘配偶’,但没写名字。
林夏挑眉:所以
所以,只要离婚手续办完,他就不是我的‘配偶’了。
我微笑。
这份保险金,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你赢了】
我盯着屏幕,缓缓打字:
【林柔,你还有什么牌没打】
三秒钟后,一张照片弹出来,是一份保险合同。
受益人栏写着周明,但旁边还有一个名字:王磊。
我皱眉:王磊是谁
林夏脸色一变。
王秀芬的侄子,周明的表弟。
我盯着照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就算周明坐牢,保险金也会落到王磊手里
林夏点头:而且,王磊……是林柔的前男友。
我站起身,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喂,陈警官吗我是许芸。
我盯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冷静。
我想举报一起二十年前的谋杀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什么案子
王秀芬的第一任丈夫,周明的生父——
我缓缓说道。
他的死,不是意外。
7
婆婆被判刑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法院门口,记者们的闪光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周明戴着一顶鸭舌帽,低着头快步离开,像是生怕被人认出来。
我撑着伞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被记者围堵,狼狈地钻进一辆出租车。
林夏走过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王秀芬被判了十年,周明作为共犯,三年。
我点点头,把文件塞进包里。
雨滴打在纸袋上,晕开一片潮湿的痕迹。
房子呢她问。
已经过户到我名下了。
我轻声说,明天就挂牌卖掉。
搬家公司的人把家具一件件搬走,婚房里渐渐变得空荡。
我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墙上还挂着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周明搂着我的腰,笑得温柔又虚伪。
我伸手,一把将相框扯下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许小姐,这个要带走吗
工人指着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
我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婚戒。
不用了。
我合上盖子,丢进了垃圾桶。
卖掉房子的钱,我拿出一部分,成立了一个家暴受害者救助基金。
林夏帮我联系了几家妇女庇护所。
我第一次去参观时,遇到了一个满脸淤青的年轻女孩。
她怯生生地问我。
你……也是逃出来的吗
我摇摇头,轻声说:
不,我是来帮你们逃出去的。
为了彻底摆脱毒粥的阴影,我报了一个烹饪培训班。
第一节课,老师教煮白粥。
米要冷水下锅,火候要稳。
老师示范着,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我站在一旁,手指微微发抖。
你还好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疤痕。
没事。
我勉强笑了笑。
只是……不太喜欢白粥。
他点点头,没多问,只是递给我一杯温水。
喝点水,会好受些。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徐岩,是市食品检测中心的技术专家。
某天课后,徐岩突然叫住我。
许芸,我查了点东西。
他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
你婆婆用的毒药……配方很特别。
我心头一跳。
什么意思
那不是普通的砒霜。
他压低声音。
是一种上世纪60年代的老鼠药配方,早就被禁用了。
我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档案。
二十年前,我父亲经手过一个案子——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毒杀了自己的丈夫。
档案照片上,赫然是年轻时的婆婆。
站在被告席上,但最终……无罪释放。
一周后,我收到一封从监狱寄来的信。
信封上是婆婆歪歪扭扭的字迹:
【小芸,妈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
我面无表情地拆开信,里面除了一封忏悔书,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婆婆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农药店门口,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周明不是我儿子,他是陈国强的种。】
我盯着照片,突然笑了。
原来,周明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而她毒死的第一任丈夫……才是周明真正的父亲。
8
两年后,我的粥铺开业了。
店名叫重生,招牌是纯白的底色。
衬着深红色的字,像雪地里的一抹血痕,干净又刺目。
开业这天,徐岩穿着深蓝色衬衫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
阳光从他背后洒下来,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恭喜。
他把花递给我,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温热又干燥。
我接过花,闻到向日葵淡淡的香气,混着他身上清爽的须后水味道。
谢谢。我笑着说。
进来尝尝我的招牌白粥
粥铺里坐满了人,大多是附近的上班族和街坊邻居。
我系着围裙,站在柜台后盛粥,米香混着南瓜的清甜弥漫在空气里。
徐岩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喝粥。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品味,像是在做食品检测。
突然,他放下勺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许芸。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素雅的钻戒。
你愿意让我以后每天都喝你煮的粥吗
我愣住了,耳边传来顾客们的起哄声。
电视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今日,因故意杀人罪入狱的周明在狱中突发精神崩溃,据悉,他得知生父当年系被其养母王秀芬毒杀……】
我抬头看着徐岩,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盛满了阳光。
好。我听见自己说。
晚上打烊后,徐岩帮我收拾店铺。
今天新闻你看到了吗
他忽然问。
我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看到了。
周明现在才知道真相,太晚了。
他摇摇头。
不过,王秀芬死得倒是蹊跷。
我继续擦桌子,没接话。
上个月,婆婆在监狱里突发心脏病死亡。
狱方给出的解释是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导致心律不齐。
但我知道,她从不吃那种药。
对了。
徐岩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我父亲当年调查的案卷,我找到了。
我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
1998年,陈国强(周明生父)死亡案
尸检报告:砷中毒,与王秀芬购买的农药成分一致
案件终止调查原因:证据不足
我盯着最后一页的签名,手指微微发抖。
案件负责人:徐正明(徐岩父亲)
批准结案人:林建国(林柔父亲)
我合上文件,抬头看向徐岩。
你早就知道
他点点头。
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这个案子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你接近我……
一开始是因为案子。
他坦然道,后来是因为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知道吗王秀芬死前给我寄了一封信。
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年轻的王秀芬搂着一个男人站在农药店门口。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林建国,这是你的儿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徐岩瞳孔骤缩。
林柔的父亲
我点点头。
所以,林柔接近周明,根本不是因为爱情。
她是去替她父亲……灭口的。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粥铺门口,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
锅里煮着白粥,米粒在滚水中翻腾,渐渐变得绵软浓稠。
徐岩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
在想什么
我搅动着粥勺,轻声说:
米要冷水下锅,火候要稳。
就像人生。
粥香弥漫,阳光洒进来,照亮了招牌上的两个字——
重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