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傍晚,a市边缘的城中村上空还浮着一层湿漉漉的灰。细雨刚停,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头顶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在晾衣绳间,滴着水。
岑晚蹲在门口用旧毛巾擦地板上的泥脚印,碎花裙边沾了水渍,帆布鞋也裂了口。她二十六岁,脸小,眉眼清秀,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五年前她还是大学里最出名的校花,如今只是个没人记得的十八线小演员,靠直播卖货养女儿。
屋里不到三十平,一张床、一张小桌、一个烧煤炉。墙上贴着柠宝的涂鸦,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好看”。电视是二手的,冰箱嗡嗡响,但奶瓶消毒器一直开着。
柠宝两岁,坐在塑料小凳上晃腿,嘴里叼着奶瓶,眼睛盯着窗外那只飞走的小麻雀,咯咯笑出声。她圆脸肉腮,穿蓝色背带裤,脚蹬小皮鞋,背包上挂着叮当响的卡通挂件,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显眼。
岑晚回头看了眼女儿,轻轻叹了口气。
手机震动,直播后台弹出收入结算:今天赚了三百二十七块。她点开银行余额,数字停在八千六百四十三。房租八百,水电一百二十,奶粉尿布两百……再省也撑不了几个月。
她翻到社交平台,一条热搜跳出来:“十八线女星隐居城中村,带娃生活照曝光!”配图正是昨天她在楼下晒被子时被人偷拍的照片,柠宝在画面角落抱着奶瓶抬头看镜头,眉心红点清晰可见。
评论区炸了。
“这孩子眉心有红点,不会是秦家预言里的‘改命之子’吧?”
“听说秦家老太爷说过,带朱砂痣的嫡孙能破百年诅咒。”
“她妈姓岑,该不会是当年跟秦三少私奔那个吧?”
岑晚手指发抖,立刻打电话给经纪人:“删帖!现在就删!谁拍的找出来封口!”
对方语气敷衍:“姐,热度刚起来,留着还能炒一波人设……”
“我不是人设!”她压低声音,“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懂不懂?”
电话挂断,她攥着手机坐在床沿,心跳快得发慌。
柠宝爬过来,小手摸她脸:“妈妈不开心?”
“没有哦。”岑晚弯起嘴角,把女儿抱进怀里蹭了蹭,“妈妈只是在想,咱们什么时侯能搬去有花园的新房子。”
“花园?”柠宝眼睛亮了,“有蝴蝶吗?”
“有,还有冰淇淋树。”
“那我要住!”她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妈妈拉钩!”
岑晚笑着勾住她的手指,心里却沉得像压了石头。
她知道这平静快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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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远倒在地下赌场厕所的瓷砖地上,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几个打手把他踹翻在地,抢走最后两千块,还顺走了他身上那条假金链子。
“再欠五千,明晚不还,剁手。”为首的男人踩着他肩膀冷笑,“你姐不是挺红吗?让她接个代言救救你?”
“我姐早不干了……”他喘着气,“她躲起来了……”
那人踢了他一脚:“那你活着也没用。”
门被甩上,脚步声远去。厕所灯忽明忽暗,周宏远蜷在地上,浑身发抖。手机突然亮了,推送弹出——
《十八线女星城中村生活照曝光,女儿疑似秦家血脉》。
他眯着眼点进去,放大照片,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小女孩眉心的红点。
脑子里猛地跳出母亲临终前的话:“咱家和秦家有旧仇,可要是谁能拿到他们‘带红印’的血脉,就能转运翻身……那是改命的钥匙。”
他呼吸一滞。
姐姐躲了五年,原来是为了藏这个孩子?
他撑着墙站起来,抹了把鼻血,眼神从颓废转成狠厉。
如果这丫头真是秦家的人……值钱的可不是一笔赌债,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阿彪,查条新闻,a市城中村,一栋三层红砖楼,窗户朝南。我要今晚动手。”
“动谁?”
“我外甥女。”
电话那头愣了两秒:“你疯了?绑自已亲戚?”
“她不是亲戚。”周宏远盯着照片,声音低哑,“她是摇钱树。只要把她带到周家老宅,让老爷子看看这红点,我就能翻身。”
“可她才两岁……”
“两岁也能换一栋楼。”他冷笑,“再说,她妈当年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这笔账也该算了。”
挂掉电话,他整理衣领,走进昏暗走廊。路过镜子时停下,看着自已浮肿的脸,喃喃道:“姐,别怪我。是你先不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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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很快。
岑晚把屋里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老旧的铁门锁芯松动,她搬来椅子抵住门缝。窗户钉的木板也不牢,风一吹就吱呀响。她把手机调成紧急模式,预设信息发给经纪人:【如果我失联,请报警,地址是……】
然后抱着柠宝坐在床角。
外面传来摩托轰鸣声,一辆破旧三轮车停在楼下,几个男人下车,穿着黑夹克,手里拎着工具包。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亮灯的窗,冷笑一声,掏出一根铁棍,在掌心敲了两下。
岑晚听见动静,身l一僵。
她低头看怀里的柠宝,小姑娘正玩着玩具魔法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奶瓶吸得咕嘟响。
“妈妈,星星出来了。”她忽然指着窗外。
岑晚顺着她手指望去,夜幕中果然浮起几点微光。
她轻声说:“是啊,星星都在看着我们呢。”
其实她怕得指甲掐进了掌心,但还是稳住声音,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哼起那首老掉牙的《小星星》。
柠宝打了个哈欠,往她怀里钻了钻,小手搂住脖子,睡意朦胧地说:“妈妈香香,安全。”
岑晚眼眶发热。
这就是她的全部了。这个会喊她“妈妈”的小团子,是她熬过五年冷眼和贫穷的唯一理由。
她不敢露脸,不敢拍戏,不敢交朋友,就为了守住这份平凡。
可有些人,从来不会让她平凡。
楼下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楼梯口。
有人低声说话,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凶狠。
岑晚屏住呼吸,把柠宝往怀里护得更紧。
手机静静躺在枕头下,倒计时已经开始。
她不知道外面是谁,但她知道,一旦门被打开,她们的生活将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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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远站在楼梯拐角,抬头望着三楼那扇透出暖光的窗。
五年前,他跪在医院门口求姐姐借钱救母亲,她冷冷地说“我没钱”。
三年前,他被人追债打断肋骨,打电话给她,她直接拉黑。
现在,她躲在这种地方,过得比狗都不如,却还要护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凭什么?
他握紧铁棍,一步步往上走。
这一趟,他不只是来要钱的。
他是来拿回属于周家的东西。
也是来告诉姐姐——
你不认家人,那就别怪我不讲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