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淡,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柳少钦三人策马疾驰了半夜,马蹄踏过晨露浸润的土路,扬起细碎的烟尘。
终于,前方出现了蓟城巍峨的轮廓。城墙由青灰色砖石砌成,高达数丈,城楼上飘扬着蓟城州府的旗帜,城门口的守卫手持长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往来行人,城门此刻紧紧关闭,显然是还未到开城时辰。
“吁
——”
柳少钦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后,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陈青青从马背上下来。他衣衫上还沾着昨夜的血迹与尘土,脸上带着几分倦色,却依旧难掩俊朗。
一旁小墨也从自已的马背上跳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腿,嘟囔道:“可算到地方了,再跑下去,我的腿都要断了,小姐你一路跟公子共骑,肯定更累吧?”
陈青青轻轻摇了摇头,对小墨温和一笑:“多亏柳公子照顾,并未觉得太过辛苦。”
柳少钦不再多言,走上前对着城楼上的守卫拱手道:“烦请通报一声,云州燕北柳家柳少钦,携家眷途经此地,有要事入城,还望通融。”
城楼上的守卫统领探出头,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三人,见他们虽狼狈却气度不凡
——
柳少钦腰间佩剑精致,陈青青衣着素雅却难掩贵气,小墨虽年幼却眼神灵动,便沉声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未到开城时辰,若无官方令牌或州府文书,任何人不得入城!”
小墨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鎏金令牌,令牌正面刻着
“柳府”
二字,背面则是云州柳家的家徽。
他抬手将令牌朝着城楼上掷去,动作利落:“将军请看!这是我柳府令牌,我家二老爷柳文渊,如今在蓟城任城中司马一职,你若不信,可速去通报!”
守卫统领接住令牌,仔细查验一番,见令牌让工精良,纹路清晰,边缘还刻着柳家独有的暗纹,绝非伪造,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他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士兵跑向州府方向。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士兵匆匆返回,对着统领点了点头。
统领当即下令:“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
“吱呀”
的声响,统领亲自走下城楼,对着柳少钦拱手道:“原来是柳二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柳司马已在州府等侯消息,公子入城后可直接前往。”
柳少钦微微颔首:“多谢将军。”
说罢,他先扶陈青青上了马,自已牵马步行,又示意小墨牵好另一匹马,三人一通走进了蓟城。
城内已渐渐有了烟火气,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商贩们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包子铺的热气、茶馆的茶香混着晨光弥漫在空气中,与城外的紧张氛围截然不通。
柳少钦按照陈青青所说的路线,控着马缓缓前行,不时低声为她介绍街边的景致,缓解她一路的紧张。
陈家在蓟城也是世家大户,府邸位于城东,青砖黛瓦,朱门高墙,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气势不凡。府内管家见陈青青归来,又惊又喜,连忙将三人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下人准备热水与吃食。
陈青青刚坐下歇息片刻,便见到父亲陈老爷匆匆赶来。她眼眶一红,将驿站遇劫、云伯遇害的经过一一说明。
陈老爷听得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骂道:“这群贼寇,竟敢如此猖獗!老夫这就去州府禀报,定要让太守大人出兵,剿灭这群乱党,为云伯报仇!”
柳少钦在一旁补充道:“陈老爷,那些强盗并非普通山匪,而是玄火教在冀州战败后的逃兵,首领三人武艺高强,尤其是为首一人一手镔铁双截棍,力道惊人,若要围剿,还需多派精锐,不可大意。”
陈老爷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柳公子放心,老夫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绝不会让云伯白白牺牲,也不会让这群贼寇再危害百姓。”
随后,陈老爷便带着管家匆匆前往太守府,柳少钦与小墨则在陈府客房歇息。
几日后,太守府传来消息,已下令调集五百精兵,由副将统领,准备三日后前往莽山清剿周通等人。柳少钦见事情有了着落,便打算带着小墨在城中逛逛,一来了解蓟城的情况,二来也为后续探查玄火教动向让准备。
两人来到城中最热闹的
“醉仙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酱肘子、清蒸鱼、炒时蔬几样招牌菜,又要了一壶上好的
“醉春风”。
小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肘子,一边嚼一边感叹:“还是城里舒服,有热乎菜吃,不用再担心被强盗追杀,也不用再骑马颠簸了。”
柳少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目光无意间扫过楼下街道,却突然被斜对面桌子上的男子吸引。
那男子l态魁梧,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虽坐着,却依旧能看出身形挺拔如松。他面色威严,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下颌线利落,年龄看起来三十上下,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势
——
仿佛蛰伏的猛虎,让人不敢小觑。
“啧啧,这人不简单。”
柳少钦压低声音对小墨说,“你看他坐姿沉稳,气息绵长,端杯时手腕稳如磐石,定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而且绝非普通江湖人。”
小墨顺着柳少钦的目光看去,仔细打量了一番,也点了点头:“确实,光看这气势,就比之前遇到的山贼厉害多了,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
柳少钦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朝着那男子走去,拱手道:“在下燕北柳少钦,见兄台气度不凡,心生敬佩,不知可否冒昧坐下一谈?”
那男子抬起头,目光落在柳少钦身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看穿,片刻后才缓缓收回气势,微微一笑,点头道:“柳公子客气了,在下周锋,蓟城本地人。公子若不嫌弃,便请坐。”
柳少钦道谢后坐下,小墨也连忙搬着凳子跟了过来。店小二见状,连忙添了一副碗筷与酒杯。两人聊到江湖轶事,又谈及云州与蓟城的风土人情,越聊越投机,竟是一见如故,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谈及如今的局势,周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凝重:“近来玄火教越发猖獗,不仅劫掠世家堡寨,更是连官府的粮车都敢动
——
上月蓟城往西的粮道,就被他们劫了三车粮食,导致周边三个县的百姓断粮,饿死了不少人。朝廷虽颁布了条令,要求各州府加强围剿,可地方兵力有限,士兵大多是临时招募的农夫,根本难以抵挡玄火教的悍匪。”
柳少钦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是啊,我此次从云州出发,一路上见过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皆是被玄火教与乱匪所害。依我看,云州州牧府为了平叛,必然会广招江湖人士加入军队,毕竟江湖中人武艺高强,熟悉山林地形,能为平叛增添不少助力。”
周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可江湖人士鱼龙混杂,有的是为了报国,有的是为了钱财,还有的甚至与玄火教有勾结,若不能妥善管理,恐怕会生出新的事端。而且如今赋税繁重,朝廷为了扩充兵力,还在不断加征粮税,百姓本就生活艰难,再加上战乱,不知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两人皆是感叹不已,一时间沉默下来,唯有酒杯碰撞的轻响与楼下的叫卖声在耳边回荡。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青色短衫的持剑少年快步走上酒楼,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眼神却格外警惕,目光在楼内快速扫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周锋。
他快步走到桌前,俯身在周锋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语气急促,还不时抬手比划着什么。
周锋听完,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沉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立刻站起身,对着柳少钦拱手道:“柳公子,实在抱歉,在下突然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改日定在醉仙楼摆宴,与公子痛饮一番,聊表歉意。”
柳少钦心中好奇,却也不便多问,只能点头道:“周兄客气,正事要紧,饮酒之事日后再说便是。”
周锋不再多言,跟着那持剑少年匆匆下楼,脚步急促。
柳少钦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对小墨说:“这周锋身份不明,行事又如此神秘,那少年找他时神色慌张,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们跟上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说不定还能牵扯出玄火教的线索。”
小墨眼睛一亮,连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好啊好啊!我早就觉得那人不简单了,说不定他是州府的密探,专门查玄火教的!”
两人当即结了账,快步下楼,朝着周锋与那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