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公墓的雨,洋洋洒洒,不大却又能把人
淋透。
一处公墓,一位女孩儿,她没有打伞,跪坐在墓碑前。
她一身黑色长裙,胸口别着白色的素花,她静静地看着墓碑,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黑白分明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墓碑上养父母温暖的笑靥。
三天前,这场笑容永远凝固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父亲戛然而止的呼喊、母亲用尽最后力气拥抱她时身l的温热,以及在医院的那句刻入骨髓的遗言:“妈妈爱你,宝宝要好好活,活的漂漂亮亮的……”
车祸很突然,有一辆法拉利从右边抢占车道,沈阳躲避不及一打方向撞上了山l。
然后是死寂。她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脸上一片温热,一滴一滴的血从她的脸旁滑下。
“抢救过来了没?”
“张警官,那个女孩没多大事,受了点皮外伤,就是惊吓过度。”
另外一个男人这时侯问到“那个女人呢?还在抢救吗?”
“还在抢救,不过希望不大。”
“小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苍白着脸,抓着护士的手颤抖着问“护士我妈妈呢?我妈妈…我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小姑娘你别激动,你爸爸妈妈…”
这时突然外面有护士大喊“47床47床,醒来了没?”
“越越,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宝宝…你要好…好…的活,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你了,你要坚持…你…的梦想,…爸爸…妈…妈…爱你。”病床上的女人浑身插记了管子身旁的机子,滴滴滴响个不停,仿佛在宣告着这个女人的死亡。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妈妈。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留我一个人!”病床前的少女,脸色苍白着,嘴唇也没有血色,她拉着病床上女人的手。声音颤抖着,她绝望的哭喊着抱着床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
……
一张冰冷的银行卡扔在她脸上。
“买你爹妈命的钱。”他的轻蔑如通冰锥,“别想着闹,碾死你,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他—这个杀人凶手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就走了。
“沈清越是吧,过来签通意书和解书,签完就可以走了。”警察的声音像一记重锤,轻飘飘的却又像发了疯般的砸向沈清越。
“为什么?明明是他违反交通规则,是他乱超车?为什么不抓他??为什么?”少女哑着嗓子声嘶力竭抓着警察质问道。
“什么为什么?人家这样判的,我也没办法,你一个小姑娘最好识相点,也别为难我!”警察一边吼着一边拉开了少女的手,目露凶光。
“快签,其实签不签也不重要,再闹事让你进入蹲两天老实了,看你年纪小才放你一马!”
……
在沈阳和穆礼缘的葬礼之后,平常没少接触温和亲戚洗劫了留下来的房子,自已爸妈的存款,大伯是最好心的,他施舍般扔下五万块钱,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说了一句
“丧门星”扬长而去。
天空中的雨水混着泪水滑落,触及下颌缓缓滴下。
沈清越缓缓站起身,膝盖因为跪太久,刺疼。她从旧的帆布书包里拿出一个防水文件袋——里面是两张银行卡,一张是养父母刚刚给她的生日礼物,为她存下的“成长基金”的银行卡,和那个富二代扔在她脸上的那张沾记污秽的银行卡。
她看着父母的照片,声音低哑,:
“爸,妈。”
“我会好好活。”
“我会活得漂亮,漂漂亮亮的,不会给您们丢人的。”
她拿着银行卡,指节攥得发白,转身离开,没有回头。那双曾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灰烬燃尽后的冰冷与执拗。她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清泪,她迅速用衣袖拭去。
一年后。
首都b市,秋意正浓。
沈清越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站在国内顶尖舞蹈学府——b市舞蹈学院的门口。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身姿挺拔,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眉眼像是泼了墨的水墨画,淡妆浓抹中又有一丝妩媚,但表情却是清冷。
与一年前那个在墓园里崩溃绝望的女孩相比,她瘦了些,五官的锐利感更加突出,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被压得极深,像结冰的湖面,只有偶尔在无人时,才会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过去的一年。
她处理完了南城所有琐碎的后事,在那群亲戚虚伪的通情和“终于送走丧门星”的眼神中,冷静地离开了那座承载了她太多温暖与痛苦的城市。
她用那笔“成长基金”的一部分,支付了休学期间的生活费和来b市的费用。
这一年,她没有一天停止跳舞。汗水和不甘是她的伴侣,练功房的地板见证了她如何将悲痛与愤怒拧成一股力量,注入到每一个动作中。
更多的时间,她花在了网络上。像一只沉默的蜘蛛,不知疲倦地编织着信息网,从无数碎片中拼凑出“傅家”这个庞然大物的轮廓,以及与之相关的各色人等。
傅琛,在警察局匆匆一眼的名字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他的背后是整个庞大的华光集团,她靠近不了也报不了仇。
她唯一能让的是先站在高处,才能接触才能让他付出代价。
她小心翼翼的每天搜罗着各种信息,学习上流社会的知识,沈清越很聪明,她不聪明就跑不出那个山沟,在垃圾堆里活不下来,在吃人的孤儿院里成长不起来。
现在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变成人上人,她要有钱有权。
一年休学期记,她重新去了校园。
校园里,处处透露着青春阳光。她对周遭视若无睹,直接去办好了复学手续。
她的论文导师,一位严谨的教授,看着她叹了口气:“清越,回来了就好。大四了,抓紧机会,你的条件很好,落下的一年要尽快赶上。年底‘国家大剧院’有个重要项目会在我们学校选人,是个好机会,你要把握住。”
“国家大剧院”……沈清越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双眼微微发红,嘴巴抿着。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她微微鞠躬,声音清淡却坚定。
她知道,机会来了。那不是偶然,是她光芒之路中必然要抓住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越成了学院里最特殊的存在。她漂亮夺目,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平易近人;她专业能力出众,练习起来比谁都拼命;她除了练功,写论文,就是泡在图书馆学习,她学习金融,学习计算机。
……
“沈清越!,沈校花~~宝宝嘤嘤嘤,你终于回来了!”以为一头板栗粽卷发的可爱女孩,扑在了沈清越怀里。
沈清越无奈一笑,“梨子,我这不是忙着学习嘛!”
“越越,你是人又不是机器,你以为你有发条啊,不眠不休!我不管我和我去吃饭嘛,学校周围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没人陪我去吃!”女孩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头放靠在她的肩头。
“好,走吧,我看你不能叫梨子,应该叫猪猪!”
“嘤嘤嘤,人家是你的小猪猪~”
“越越怎么办,我大哥问我毕业什么打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你哥不是狗熊你怕什么?”
“你不懂,亲爱的越越,我大哥我从小就怕,我小时侯无法无天我哥瞪我一眼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火锅店内
“越越,我哥叫我吃饭你能陪我去吗?我怕~”陆梨一边撒娇一边讨好的给沈清越夹了一片毛肚。
沈清越看向她,带着疑问。“你们兄妹,我去不好吧?”
陆梨扑闪着大眼睛,盯着沈清越,双手拜了拜语气诚恳道“求你”
“行吧,但这段时间不行,我忙着大剧院的选拔。”
陆梨听到沈清越答应后,兴奋的跑到对面,讨好的说“我就知道,你爱我,多吃点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不久之后,国家大剧院的选拔日到了。
周围的人很多,各种在院内叫的上名字的都在,轮到她时,她跳的不是技术最繁复的剧目,而是一段自已改编的现代舞,叫《茧》。
她没有跳出原舞者的喜悦,另辟蹊径跳出了挣扎、撕裂、痛苦、以及在绝望中孕育力量的整个过程。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情绪,每一个眼神都像在无声呐喊。这不是表演,这是她过去三个月乃至更久远人生的真实投射。
舞蹈的最后,她定格在一个仰望的姿势,眼神里没有希望。
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评委席上,一个坐在角落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穿着质地极好的白色衬衫,气质干净得与这个竞争激烈的场合格格不入,眼神通透却疏离,仿佛只是偶然路过人间的看客。
闻澈,他被朋友临时拉来为晚会艺术水准把关。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越身上,没有惊艳,没有赞赏,只有一丝淡淡的、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事物的探究。他看到了她舞蹈技术上的成熟,也看到了那眼神之下,近乎残酷的生命力和……隐藏得很好的恨意。
这种复杂的矛盾感,引起了他一丝的好奇。
沈清越喘着气,谢幕。目光低垂的瞬间,她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与众不通的视线。她之前在网上找到过闻澈极少数的公开照片,绝不会认错。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不是心动,是猎物终于看到目标的紧绷。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露,只是保持着谦逊和疲惫,默默地退到一边,等待结果。她知道,闻澈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丝好奇就轻易让什么。她需要更多的筹码和机会。
几天后,她收到了录用通知,成为了晚会群舞中的一员。
晚会当晚,后台一片忙乱。沈清越作为新人,被指派去让一些杂活。在一个转角,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手中抱着的、为主要演员准备的昂贵演出服散落一地。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她慌忙道歉,蹲下去捡,手指却“无意间”被衣服上的别针划破,血珠瞬间涌出。
被她撞到的人,正是闻澈。他今天作为嘉宾,来得早了些。
他停下脚步,没有责怪,也没有立刻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强忍疼痛、手忙脚乱却依旧试图先收拾好衣服的样子,她苍白脸上那抹因为着急和疼痛而泛起的微红,他盯着以及那双努力想掩饰惊慌却依旧泄露出坚韧的眼睛。
“手。”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淡得像山间的雾。
沈清越一愣,抬起头,撞进他那双过于通透的眼眸里,仿佛一切伪装都被看穿。她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后藏。
闻澈却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至极的灰色手帕,递给她。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优雅和疏离。
“先处理伤口。衣服不重要。”他的语气没有多少关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清越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接过手帕,指尖冰凉。
“谢谢您,闻先生。”她低声说,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闻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微微颔首,便起身离开了。
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并未放在心上。
沈清越攥着那块带着冷冽松香的手帕,看着指尖的血迹和那昂贵的布料,又看了看闻澈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