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几重庭院,他被带到了一个偏殿。
殿内,一个穿着四爪蟒袍的太监坐于椅上。
此人约莫五十上下,面容白净无须,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
仅仅是顾盼之间,便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
此人便是李氏皇后座下心腹,也是中宫总管大太监王瑾。
赵凯立即上前躬身行礼。
“毓秀宫奴才赵凯参见王总管。”
王瑾眼皮都未抬一下,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只猴,而不是一个人。
殿内的气氛凝固几分。
赵凯心中明镜,这便是下马威啊!
不过他依旧保持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知道比拼的就是耐性,谁先乱了心神谁就完犊子。
过了半晌,王瑾放下茶杯。
他那眼睛缓缓的打量着赵凯,就好香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你就是赵凯?”
“咱家听说,你昨日好大的官威啊。”
“这新官上任头一件事便是将前任管事打入了浣衣局。”
“怎么?这是急着给咱家,还有给这宫里所有的老人儿立规矩么?”
赵凯垂首道。
“奴才不敢。”
“奴才只是奉香妃娘娘之命整肃宫规。”
“那刘德忠言行不端,败坏宫闱风气,奴才若是不管便是失职。”
王瑾冷笑一声。
“失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呐。”
“一个奴才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可这忠心,也要看是对着谁。”
“你可知刘德忠在香妃娘娘身边伺候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一来便将他踩在脚下,这般心急就不怕寒了宫里老人的心么?”
赵凯心中一凛,这老阉狗……分明是在指责他排除异己,不是个忠厚之人啊!
他知道辩解已是无用。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双手奉上。
脸上则是带着谦卑的微笑。
“王总管教训的是,奴才年轻,行事确有鲁莽之处,还望总管海涵。”
“王总管日理万机,掌管凤仪宫上下,事事都要亲为,定然辛苦。”
“这是奴才从一个行商手中偶然得来的一点新奇玩意儿,名曰“胖大海”。”
“此物润喉清嗓。奴才人微言轻,别无长物。”
“这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王总管莫要嫌弃。”
王瑾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盒上,眼中闪过疑惑异色。
他接过来后没有打开也没有拒绝。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缓和些许。
“倒还有几分眼色。”
“罢了,是非曲直皇后娘娘自有圣断。你且随咱家来吧。”
赵凯心中稍定。
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两人穿过正殿,便来到一处花团锦簇的暖阁。
赵凯一踏入,便闻到一股名贵的熏香气息。
这气息……不像慕容婉宫中那般甜腻,而是一种清冷华贵的牡丹花香。
“愣着干嘛?进去吧?”
王瑾见到赵凯顿足,便催促了一句。
赵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暖阁上首,一名穿着金丝凤袍的女子正端坐于榻上。
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看得出神。
赵凯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子。
此女云鬓高耸,插着赤金点翠凤头钗,眉心还有一点嫣红的梅花钿。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美是很美,但却带着一股蛇蝎女人的感觉……
此人便是当朝皇后李凝月。
王瑾见状,脸上露出谄媚笑容,他上前躬身。
“皇后娘娘,毓秀宫管事赵凯带到。”
李凝月缓缓放下书卷,那双凤眸落在赵凯身上。
那目光好像毫无感情,冰冷吓人。
这让赵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于是,他迅速行礼。
“奴才赵凯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冷冷道。
“起来吧。”
“你就是那个刚上任便将刘德忠打进浣衣局的小安子?”
“回皇后娘娘,奴才正是。”赵凯起身,躬身回答道。
李凝月露出一丝冷笑。
“赵德忠服侍香妃已有三年,现在却因为你,赵德忠被打入浣衣局,可真是个稀罕事。”
“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赵凯依言缓缓抬头。
李凝月那双凤眸打量着赵凯。
半晌,她便从榻上起身走到了赵凯的面前。
一股牡丹香气将赵凯笼罩其中。
此时,他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有异动啊!
就在赵凯忐忑之际。
一个冰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赵凯抬起头一看。
只见皇后李凝月竟伸出两根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
这副架势,完全是迫使他与她对视啊!
赵凯作为一个男人,他在惊慌之际,也觉得这就是一种羞辱。
不过仔细打量着李凝月。
此人的凤眸内流露着玩味,甚至还有……惋惜?
老子没看错吧?
莫非这李凝月看上自己了?要跟慕容婉一样上演借种的戏码?
在赵凯胡思乱想之际,李凝月媚笑着说。
“这一副干净的皮囊,长得还是挺俊俏的嘛。”
“可惜了……竟然是个残缺之人,你觉得呢?”
赵凯一怔!
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生死。
一番寻思后,赵凯顺着皇后的话回答道。
“回皇后娘娘,奴才之貌,乃爹娘所赐,不敢自矜。”
“奴才之身乃为侍奉主子而舍。”
“今奴才能得入宫,侍奉陛下与娘娘们,已是奴才这残缺之身最大的福气。”
“容貌是虚,忠心是实,能为娘娘们分忧才是奴才这副皮囊和这副身子最大的用处。”
这番话说完,整个暖阁一片寂静。
王瑾那张脸也是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小子怪不得能取代刘德忠。
果然能说会道。
此时,李凝月的手指还停留在赵凯的下巴上。
她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太监竟能说出如此话来。
这家伙没有否认自己的俊俏,却将其归于父母。
他没有回避“残缺”的身份,反将其升华为对皇室的奉献与福气!
至于忠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久,李凝月才缓缓收回了手。
那张红唇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转过身走回榻边。
“赵凯,你倒是个伶俐的。”
“香妃妹妹调教有方寻了个好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