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终于彻底停了,但荒原上的寒风却更加刺骨,像是要带走人体内最后一丝热气。
凌岳五人艰难地挪进了那个废弃的采石坑。入口狭窄,里面却比想象中深阔许多,虽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却有效地挡住了寒风,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噗通!”
体力最差的韩石头几乎是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泥污、血水和汗水。
牛猛一屁股坐下,将那把卷了刃的横刀重重放在手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风箱一般。
孙瘸子(孙青)则靠着石壁缓缓坐下,小心地将那宝贝似的骑弓和仅剩的三支箭放在干燥处,然后才揉着自己发酸的跛腿。
侯三最是机警,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又跑到入口处,搬了几块散落的石头,进一步遮掩了缝隙,才松了口气,瘫坐回来。
凌岳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左肩的伤口因为一路的奔波又开始隐隐作痛,那股神秘的热流似乎感知到他的虚弱,再次缓缓涌动,带来微弱的暖意和麻痒,减缓着疼痛。
坑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
韩石头看着手里最后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饼,声音带着哭腔:“凌大哥……牛哥……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点吃的……”
牛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吼道:“妈的!王扒皮!别让老子再碰到他!不然非把他脑袋拧下来!”
孙青叹了口气,眼神黯淡:“拧了他脑袋又如何?这世道…咱们现在是逃兵,是黑户,回不去军营,家也…怕是没了着落。外面狄狗遍地,能躲到几时?”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凌岳的声音响起,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打破了沉寂。
“哭、骂、等死,都没用。”他目光扫过四张灰败的脸,“我们活下来了,这就是最大的本钱。”
他挣扎着坐直了一些,继续道:“王校尉要杀我们,朝廷不管我们,狄人更要杀我们。这世上,没人能给我们公道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道:“那这公道,我们就自己亲手拿回来!王校尉的命,要取!这吃人的世道,也要把它掀个底朝天!”
他的话像是一把火,猛地投入了四人几乎冰封的心湖。
牛猛第一个瞪圆了眼睛,呼吸粗重起来:“头儿!你说咋干!俺听你的!这条命是你和弟兄们捡回来的,豁出去了!”
韩石头也被这狠厉的话语激得忘了害怕,用力点头。
孙青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错!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前闹他个天翻地覆!”
侯三嘿嘿一笑,露出两颗焦黄的板牙:“头儿有这心气,我侯三这条烂命,就跟您玩把大的!”
看着重新被点燃斗志的兄弟,凌岳心中那股热流似乎也更加汹涌。他沉声道:“好!现在,第一要务是活下去。检查伤势,清点所有东西,休息。侯三,你负责警戒前半夜,后半夜牛猛换你。孙青,你的箭省着用,非必要不动弓。石头,帮我再看看伤口。”
清晰的指令让众人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韩石头小心翼翼地帮凌岳重新包扎。牛猛靠着墙壁假寐,积蓄体力。孙青擦拭着他的弓和短刀。侯三则趴在入口缝隙处,眼神机警地向外窥探。
凌岳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战气”(他心中暂时如此命名),引导着它缓缓滋养伤口。虽然缓慢,但他能感觉到,活下去的希望,正随着这股力量一点点增长。
这个冰冷的废弃坑洞,成了他们野心的第一个孵化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