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雷清除？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行！”
刘教授第一个反对。
他那张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椅子，冲到上校面前。
“张上校，你不能这么做，这绝对不行！”
原来这位上校姓张。
其实我能理解刘秉正教授的心态。
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分析出这赑屃巨兽没有恶意，想要保护它，现在却迎来物理消除的噩耗。
心理上自然无法接受。
张上校身后的两名警卫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但被他用眼神制止。
他看着几乎要失控的刘教授，脸上依旧是那种军人特有的平静：“刘教授，请冷静。这是命令。刚才我说过了，已经有十七位平民死亡，超过两百人因精神冲击而入院，一百多人失踪。请注意这些数字。而且数字还在上升。我的职责，是终止这场灾难，保护更多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任何可能造成更大伤亡的潜在风险，都必须被清除。”
“风险？清除？”刘教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他指着幕布上那庞大的声呐图像，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活着的史前巨兽。是地球生命演化史上失落的一环。一个活着的活化石！研究它的生理结构、新陈代谢、基因序列，足以填补我们对脊椎动物演化史认知的巨大空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他喘了口气：“它在这里栖息了至少数千年。是整个长江古生态系统最核心的关键一环。分析它甲壳上的玄水苔，分析它骨骼里沉淀的微量元素，我们就能重建数千年来整个长江流域的气候变迁和水文演变。这是一座地质学和古生态学的金矿。你现在要用两颗鱼雷把它炸成一堆毫无价值的碎肉吗？”
张上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显然，刘教授描述的巨大科研价值让他有些动容，但他依旧没有松口：“教授，这些价值我理解。但在人民的生命面前，任何科研价值都必须让步。我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现在死了17个人。17个家庭毁了！失踪的人更是有好几百个！一旦失控，就会导致几千甚至几万个家庭灭亡！”
刘教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很快重新燃起激动的火焰：“我也为这17个家庭感到心痛。可是它极有可能就是我们古代神话传说中赑屃的原型。很多人都知道，龙生九子。其一为赑屃，形似龟，性好负重，就是我们江底下的东西。你看这锁链，看这镇压的传说，看它如同山脉般厚重的形貌特征，几乎完美吻合。我们的神话，很可能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我们祖先对真实存在的远古巨兽最原始的记忆和神化。它的发现，将彻底改写我们对神话起源的认知！”
刘教授转向那张铭文拓片，扫了一眼封四九，继续道：“而这上面的古楚巫文，是那个失落的水府司祝文明存在的铁证。这套用天外陨铁打造的锁链系统，内部结构堪比现代化精密仪器，代表了我们古人难以想象的冶金技术和水利工程智慧。毁灭它，等于你亲手按下了按钮，毁灭了一个活着的远古生物和一个失落的古代文明。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刘教授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充满了无可辩驳的力量。
他不仅是在为巨兽辩护，更是在为科学、为历史、为文明做抗争。
陈为民也站了出来：“张上校，即便不考虑历史价值和文明价值，单纯从风险评估角度，我同样反对。第一，鱼雷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其巨大的冲击波极有可能诱发两岸山体的二次地质灾害，造成比现在更严重的后果。第二，目标生物体积极其庞大，它的体液、组织，对现代生态系统而言是完全未知的。一旦它的尸体破裂，大量的未知蛋白质、微生物和基因片段将扩散到长江中下游，这可能引发一场我们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的生态污染，甚至是生物安全危机。这会直接伤害上亿人民。”
张上校沉默了。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遭到如此激烈和专业的集体反对。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脸上的肌肉线条紧绷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但决心未改。
“教授们，你们说的这一切，我都会如实向上级汇报。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在接到新的指令之前，原计划不会改变。”
他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四小时后，也就是明天下午三点，是最后期限。在此之前，我部将协助所有科考人员和船只，撤离到下游十公里外的安全区域。这是我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极限。”
一直靠在角落里的封四九，突然拧开了随身携带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白酒。
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擦了擦嘴，走到桌边，将一张赑屃的画像和锁链铭文拓片并排放在一起。
“上校，我想跟你说一下，古人为什么要镇压它，又为什么要给它留下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