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晋为此痛心疾首,看自家舅舅的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才见着裴令均,当即质问道:“舅舅,昨儿个文四娘子定亲了,你知不知道?”
崔培站在一旁当空气当背景板,心道:哪能不知道呢,齐家拟定的聘礼单子他都看了呢。
然而裴令均并未回答他的问题,长指捏着一块雕刻了一半的印章,仔细对比着密信上的黑鹰头图案。
“舅舅?”祝子晋趁他不设防,一屁股怼在桌子上,顺势抽走他的手中的印章,也没管刻的是什么,拎在手中把玩。
裴令均终于肯抬起头,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
霎时如静电引至全身,身上所有的神经都被蛰了一下似的,祝子晋麻溜的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玩意毕恭毕敬的搁在桌面上。
甚至还细心的扫了扫桌面上那一小块、他坐过的桌面上不存在的灰尘。
“舅舅。”祝子晋不甘心的重复一遍:“文四娘子定亲了。”
“我知道。”裴令均低着头,从牙缝里蹦出来三个字,这个话题也只有祝子晋才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换成别人早被他扔出去了。
“你就不伤心?”
要知道,文姝可是他单方面认定的舅母,这都多少年了,娘亲给他介绍的那些名门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他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如今好不容易对个姑娘感兴趣了,祝子晋想,他今儿个就算被舅舅扔出去,也要替娘亲解决舅舅的人生大事!
“我为什么要伤心?!”裴令均噌的一下站起来,“这天底下这么多女子,难道每一个女子成亲出嫁我都要掬一把心酸泪吗?!”
祝子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舅舅,闻言立马缩瑟了下身子,小声反驳道:“那你为何在四娘子名声受损的时候为她出头?为何想方设法让文家大姑娘赔偿,又为何在四娘子罚跪时陪在她身边?为何给她特制的消肿药膏?”
简直如雷一击一般,裴令均哑口无言,“我那是为了自保,是为了获取文家人的信任”
这底气不足的话一说出来,连裴令均都不可遏制的皱了皱眉。
祝子晋站起来,道:“好啊,就算这些你都能解释,那你看向四娘子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又该作何理解呢?”
“我”
裴令均罕见的哑口无言。
那个在朝堂之上面对帝王尚且能张弛自如的骁龙卫大人,与政敌周旋时伪装极好、不漏口风的侯府世子爷,罕见的反驳不出来了。
什么叫情意绵绵的眼神?
他什么时候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看文姝了?
不待他问个明白,祝子晋拔腿走出堂屋。
耳边安静下来,连轻柔的风声都能听见。
裴令均脱力一般靠在圆木倚里,揉着眉心,脑海中那些鲜明的记忆又一次活跃起来,哪怕他曾无数次的想要压制。
药庄内,女子明媚的眼神和没有诉之出口的情意。
文府内,那一声声的表哥和她想要藏又藏不住的喜欢。
他全都看在眼里,甚至隐隐欢欣。
片段化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加深着记忆,清晰的恍若就发生在昨天。
有些东西被极力隐藏极力压制后,一经反弹,更容易脱离掌控,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绷断了!
裴令均望着被压在最底下的聘礼单子,他这些天的刻意躲避像是个笑话,那点他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情愫一朝被人戳穿,开了闸似是尽数倾泻出来。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文姝。